第43章
莎士比亚名著中, 朱丽叶曾在月夜的阳台上探出头去, 同偷偷前来幽会的罗密欧互诉衷肠,两人站得一高一低, 这也成了该剧里最经典的一幕之一。
此时此刻, 付洒洒扶着推拉窗,竟然莫名其妙想到了这部爱情悲剧,她看向楼下的少年,很不怀好意地道:“喂, 罗密欧, 我俩不会有好结局的。”
闻泱抬头:“我妈还挺喜欢你。”所以中因为世家仇恨所造成的生离死别并不可能存在。
付洒洒哽了一下:“可我妈并不喜欢你。”
“是吗?”他微微一笑:“那我过几日登门拜访一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付洒洒:“……”
年三十这晚还挺寒的,过了十二点温度就到零下了。有句话得好, 北方干冷是物理攻击,南方湿冷是魔法攻击, 物理攻击尚能抵挡, 魔法攻击直接渗入骨血, 裹上棉衣都没什么卵用。
他穿得很单薄,棉质棒球服外套搭着休闲裤,付洒洒看着都觉得一阵哆嗦,想起这个人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倒也不是为了风度,很久很久之前问过他一次, 只淡淡回答裹得和个熊似的行动不便。
拜托, 就算变成熊也好过冻成狗吧。
尤其是他执着地等在她家楼下, 因为温差呼出的气都成了白色,呼啸而来的北风在他没有围巾的光裸脖子上肆虐,大概是实在太冻了,他把烟花棒单手揽住,空出一只手手摸了一下颈后,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来,认真道:“不是要仙女棒吗?”
“我什么时候……”付洒洒差点咬到舌头,才想起一个时前她抱怨无聊发了条朋友圈【新年快乐,红包拿来】,配图是一个女壮士在怒吼等老子挥完一千根仙女棒,就能变瘦变白变漂亮。
她也懒得问为什么删了他还能看到自己的朋友圈,毕竟还有周墨这么一个狗头军师在,她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呢?
“一千根买不到。”
“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只买到六百多根,没货了。”
付洒洒心里涌起异样的情绪,曾几何时,他随口的一句无心之语她就铭刻在骨血里,拼了命也要替他完成心愿。现在,她该叹一句天道好轮回吗?
想象中报复的快感并没有出现,她甚至感觉胸口闷闷的,这滋味并不好受,她沉默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两人对视了很久,直到又一阵风刮过,闻泱怀里最上边的仙女棒掉到了地上,他呼了口气,视线落在她挣扎的眼睛里,低声道:“我现在没有空余的手,所以……你能下楼来帮忙捡一下吗?”
心高气傲的少年,放软了语调,月色都在给他同情牌,叫人难以拒绝。
付洒洒咬了下唇,狠狠心关上了窗,想了想又把窗帘给拉上了,杜绝了外头的一切风吹草动。
翻出手机通讯录,找到标记为【一个永远不会再联系的人】,她叹口气,还是给他发了消息:【我要睡了】。
他回得很快,也很简单,就一个【晚安】。
那就……这样吧。
她把灯关了,躺到床上,被子拉高过头顶,在黑暗里睁着眼,越安静的环境心跳声就越清晰。
砰砰砰,一声又一声。
她就这么耗着,也不做其他的,直到被窝里闷热难耐,才把头钻出来感受了下新鲜空气,然后继续做一只缩头乌龟,周而复始。
来也奇怪,本来和父母一块守岁时困得要死,眼下却毫无睡意了,她默默数着数字,从一到百,从百到千,好不容易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从窗台前跳过,凄厉地喵呜了一声,她一下子就坐起身,烦躁地看了下手机,显示凌两点四十八分。
他应该走了吧?
套上厚珊瑚绒长袍睡衣,付洒洒镇定地想,饿了,得去一楼厨房找点吃的。佣人的房间都在楼下,她怕吵醒他们,放轻了脚步扶着楼梯缓缓往下走,拐到料理台时,她拿了个苹果,就这么坐在家里的吧台上啃起来。
一口咬下去,甘甜的味道没尝到,差点咬到舌头。
妈的,见鬼了。
感觉压不住脑子里的念头了,她放弃抵抗了,直接提了盏夜灯往玄关走。
微弱的银色月光自门缝泄入,她心翼翼地开门,还没来得及探周围环境,就冻得受不了,原来不光光是雨,还有雪。
雨夹雪的滋味太恐怖了,她哆哆嗦嗦地把夜灯放到鞋架上,按亮了门外的灯。
门口空无一人,果然是走了。
分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她低着头用左脚踩了一下右脚毛绒拖鞋上的狗头,然后转身往回走,只是一转竟然发现左侧那只用来装饰的半人高花瓶上插满了五颜六色的烟火棒。
什么意思?
人离开了留点纪念品?
总是这样子,什么都不,随心所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半点人味都没有。
无名火慢慢燃起,她有些泄愤地从花瓶中抽了一根仙女棒,拿出来狠狠折断,正想丢到地上时,有熟悉嗓音传来:“没火机吗?”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她慢吞吞地回头,屋檐下的少年神出鬼没出现在了身后,雨水沾湿了黑发,有几缕耷拉下来,不听话地落在额前。
昏黄灯光落在他脸上,他的鼻梁秀挺,薄唇优美,就是神色有点疲倦,见她呆呆的样子,他又轻笑道:“我也没玩过这个,不过得有火机才能点燃吧?”
雨珠沿着屋檐滴答滴答,她垂下眸,轻声道:“我了我睡了。”
“恩。”
“为什么不走?”
“……”
“你现在是在苦情牌吗?”她把手里断成两截的烟火丢掉,上前踹了一脚他的腿,咬牙道:“别来这套。”
他没躲,也不辩解,只淡淡道:“没有。”顿了顿,他很轻很轻地:“本来已经走了,但是有点不甘心。”
等了一个时,又困又冷,属于她卧室的灯光早已昏暗,似乎一切都没有希望了。他漫无目的地离开了这里,在街上逛了一圈,不知怎么就想起同样的雨夜,她被他丢在大街上的无助和彷徨。
于是,身体比脑子更诚实,他还没怎么思考,脚步就自发将他带回了原地。折腾了大半夜,身心俱疲,在看到她出来的一瞬间,他想,一切还是值得的。
她在门外的椅上坐下,裹紧了睡袍:“那你现在甘心了,可以走了。”
“还不够。”他指了下花瓶的方向:“不玩了?”
付洒洒没好气:“我家没火机。”付烨作为生意场上的奇葩存在,从不抽烟,家里剩下的都是妇孺,也没有尼古丁的爱好,自然就没有火机这类玩意了。
他想了想,直接道:“等我五分钟。”现在去买,应该24H的便利店有货吧。
她赶紧扯住他的袖子:“不用了,太晚了。”是真的太晚了,三点多了,再过两个时,家里的帮佣阿姨都要起来了。
他从善如流地顺着她的力道抓住了她的手,慢慢和她十指相扣,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见她挣扎起来,放软了嗓音:“就一会。”
她被他拉着,掌心发热,酥酥麻麻。深夜总是能叫人的心都变得比白日更软一些,更何况还有雨雪的点缀。
过了十分钟,她听到他问——
“我可以再要一个新年礼物吗?”
她侧过脸,有些防备:“你别动手动脚的。”
低低的笑声响起,他很快将她搂入怀中,在她紧闭的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即很快退开,翘起唇角:“谢谢你的礼物。”
比起强势,温柔更叫女人溃不成军。
付洒洒眨着眼,心跳快得不像话。
“该轮到我了。”他抿了下唇,拉开外套的拉链,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和一个红包,放到她手心:“新年快乐。”
失而复得的幸运卡,以及……红包里的一张银行卡。
付洒洒目瞪口呆地拿着卡,这是要包养她的节奏?
闻少爷的脑回路不同于常人,正色道:“Z大节前传了一桩求婚盛宴,女主角是你表姐吧?”他犹豫了下,别扭道:“我现在只有这个,岛和飞机……”
“等、等等。”付霸王慌了:“你要和我求婚?”
闻泱:“……”
付洒洒赶紧把卡还给他:“我才20岁,大把的青春,不想过早踏进婚姻的坟墓。”
这话莫名其妙就踩到闻少爷的雷点了,本来只是发个红包让她开心下,没想到她直接发散到求婚了,发散就发散吧,结果还直接拒绝?丝毫不给面子。
他把卡塞到她的睡袍口袋里,笑笑:“现在是太早了,等我毕业吧。”
付洒洒惊慌失措,他研究生毕业也就两年,按照他那个读书像喝水似的尿性,不定一年就完成了。
两个人在年三十,啊不,应该是大年初一的凌风牛马不相及地表达了一番对婚姻年龄的看法,谁都没记起来一个事实——目前他和她连男女朋友的关系都不是。
最后还是付洒洒反应过来,直接冲他挥挥手:“我们冷静下,好吧?”她火速关上门,也没管他的脸色,直接回房间就寝了。
闻泱也不想逼得她太急,给她发了条消息就车回去了。
付洒洒躺在床上,收到短信:【洒洒,你想好了给我电话】。
闻少爷的原意是交往,付霸王直接误解成了毕业后就结婚,这不,第二天一早,她就把去泰国的机票改签了,匆匆忙忙整理了行李……逃婚去了。
等到年初五,所有耐心都用尽,电话关机,消息不回。闻少爷铤而走险,带了一大堆名贵的礼物登门造访。
付烨开了门,见到闻董家的太子爷后,不由得一愣。
闻泱礼貌弯下腰:“伯父,晚辈来给您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