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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太能干也不是好事情。他田蚡一个人顶十个人用,就必然会闲下来一部分人,这其中就有刘彻。大汉朝以孝治天下,自己祖母的丧事,一点事情都不做,确实不过去。只是刘彻对这东西一概不懂,又怕出错惹笑话,于是心里头就憋了一股火。

    东方朔知道刘彻的心思,这皇帝就这样,能容人,却也能猜忌。只是他素来不喜田蚡,于是也乐的看刘彻心里不满。再加上上次两人做过之后,刘彻面对他时候总有些不自然。东方朔知道他爱面子,所以也不轻易去扰。

    丧礼过后,就该是选丞相了。刘彻没觉得田蚡有相才,毕竟他以前做那些龌龊事大家心里都知道。只是他这次事情办得实在是好,好的许多大臣都倒过来支持他。

    这也与已经死去的太皇太后有关。先前窦婴跟赵绾王臧一起支持刘彻推行新政,惹得窦漪大怒,逼“死”赵绾王臧,罢了窦婴的职,后来虽又恢复官位,但终究被窦漪疏远。与他交好的人见风使舵,纷纷跑去田蚡门下。

    田蚡会做人,一张嘴能把死人成活的,笼络人心的本事强,于是众人支持田蚡为相,也不是全无由头。

    刘彻坐在上位,托着下巴,看着众臣一个两个约好了似的,出来请任命田蚡为相。窦婴低头站着不表态。

    刘彻有心让窦婴句话,只是他俩没默契,窦婴光瞅着自己眼前地面,丝毫不接收刘彻的视线讯号,就跟那地板金子铺的一般。

    见着这个情况,刘彻张嘴就要叫东方朔,却见着他没来,当下沉了脸,道:“东方朔呐?”

    所忠连忙躬身声禀道:“回皇上,东方大人一早便差人来告,是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这么巧?刘彻皱眉,心里肯定是在臭骂那个没义气的。

    这时候中立的各位大臣都明哲保身,不欲发言。但总有例外,比如非常正直,非常不怕得罪人也非常令刘彻头疼的汲黯。

    汲黯出列,行礼禀道:“启禀吾皇,臣有话。”

    刘彻这时候也顾不得他话不动听了,连忙道:“爱卿有话请讲。”

    “诺。臣以为魏其侯窦婴更适合丞相一职。”不等刘彻接话,又继续道,“窦大人为人,皇上与诸位同僚都是十分清楚,且有战功赫赫,论资历论人品,窦大人皆为上上之选。”

    刘彻心里叫好,难得你跟我一条心,正要话,窦婴却动了。他跪地道:“禀陛下,臣荐田蚡为相。姑母归天,臣心哀恸,近日颇感病劳,无力为陛下为苍生劳忧。田大人年轻力强,做事扎实稳妥,实乃丞相之人选。”

    话虽不多,却十分诚恳,刘彻心里气闷,却又不能明着发泄。毕竟田蚡还是自己的舅舅,总得顾忌着颜面。

    刘彻站起身道:“丞相一职,事关重大,朕要回去好好思量一番。退朝!”罢,甩袖子走人。

    田蚡这才抬起头来,神色复杂的看了窦婴一眼。又看着刘彻离去的背影,眼露焦虑。

    东方朔确实是病了,不过不是什么大病。昨天霍去病好容易回来住,一时高兴就跟这半大的子一床睡了。可霍去病睡相不好,又不知做了什么梦,对可怜的东方朔拳脚踢,于是还没上年纪的他,却得扶住腰,心动弹——活像一副被摧残过后的模样。

    霍去病握着拳头,正给东方朔捶腰,刘彻推门进来了。

    东方朔一惊,连忙起身,却不想又闪了一下,连忙卧倒,苦哈哈的对刘彻道:“皇上,臣的腰伤着啦不能见礼,还请您谅解。”

    刘彻本来窝了一肚子气,但见到东方朔滑稽的模样,又忍不住乐了。几步走到床边抱着敦实的霍去病,用手捏了捏东方朔的腰,调笑道:“爱卿这是做了什么事,怎地就闪了腰?”

    东方朔一撅嘴,指指一脸内疚的霍去病,道:“都是这子,昨晚上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对臣是拳脚踢,可怜臣还得顾着这祖宗,别着了凉。”

    刘彻眼光一闪,抬手摸了摸霍去病的头发,状似不经意道:“你昨晚,跟去病一起睡的?”

    “是啊,谁叫这子越来越抢手,各家都抢着他。”东方朔一脸理所当然。

    刘彻抿抿嘴,对霍去病道:“去病,你先退下,朕跟你干爹有话。”

    霍去病看了看东方朔,点头退下了。

    刘彻坐过去一些,抬手给东方朔揉腰,好半天才啐了句:“活该你伤了腰!”

    东方朔回过头,嬉皮笑脸的:“怎地啦,吃味了?去病才多大点孩子,你还同他计较。”

    英俊年轻的帝王脸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吃味了,你再胡朕就缝了你的嘴!”

    东方朔慢慢坐起来,伸手揽住穿了便衣的皇帝,突然在他耳边唤了声:“彻儿。”

    刘彻一怔,却低低应了:“嗯。”

    东方朔道:“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我来长安也是为了你。所以,不论别人怎样看,你都得信任我。”

    刘彻猝不及防被告白,脸腾地红了。过了半晌才道:“朕想让窦婴为相。”

    东方朔一愣,旋即又笑了,刘彻这生硬转换话题的功力,还真是见长呐。

    王太后摆宴,都不大痛快

    东方朔道:“今日朝堂上又吵起来了?”

    刘彻摇摇头,道:“并没有,只是朕看不惯他们联合起来,逼迫朕任命田蚡为相!”

    东方朔笑道:“觉得受压制了?”

    刘彻怒视东方朔,见他依旧含笑,于是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腰,直到他呲牙裂嘴再不淡定了才恨恨道:“不错。朕刚亲政便来此一出,是要给朕来个下马威么。”

    “那皇上想用窦婴是为了赌气还是别的?”东方朔并未回答,反而又换了个话题。

    刘彻皱眉:“朕怎会拿这事赌气。”

    东方朔这才收了笑容,道:“皇上可是想听听臣的意见?”

    刘彻道:“朕来你这不就是为了听意见么。”

    “原来皇上不是因为关心臣才来……哎哟,皇上,您别揪了,臣认真还不行么?”东方朔抓着刘彻的手揉腰,脸上表情多有认真:“皇上,田蚡确实未有相才,但却只能任他为相!”

    “为何?”刘彻问道。

    “因为皇上现在还未真正亲政。”

    刘彻不明白,怒道:“皇祖母归天,窦氏衰落,朕也改了年号,怎地就不是真正亲政?”

    东方朔淡定回道:“若是真正大权在握,皇上您今日就不必来臣家里。所以,皇上,您还需再等些时日。”

    刘彻终于摔开手,站起来,道:“等?你还让朕等。朕已经等了五年,还要再等多久,再一个五年?东方朔,朕真心宠爱你,也珍惜你的才能,怎地你净些扫兴的话!”

    东方朔就知道他会生气,于是一本正经跪好,道:“皇上,若您执意而为,五年前的王臧赵绾是如何下场,今天的窦婴就会是如何下场!”

    这话的太震撼,刘彻霎时惊住了,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东方朔下了床,握住浑身发颤的刘彻的手,道:“为帝王者,必有诸多掣肘。忍人所不能忍,方能来日称霸。逞一时之快,必将用一生来后悔。皇上,毕竟血脉亲情,您真能割舍的下?”

    刘彻死死回抱着东方朔,不愿他看见自己脆弱的表情。一个帝王,一个具有雄心的帝王,被人压制了五年,还将继续被压制,这其中的憋闷,岂能用言语来表达。

    东方朔轻抚他绷直的背脊,知道他听进去了。

    刘彻闷闷道:“东方朔,朕不是无能。”

    “是是是,皇上最有才干。”东方朔好笑的回应。

    刘彻握住他的肩膀,推开一段距离,看着东方朔永远淡定从容的表情和温煦若风的眼神,突然狠狠地亲住他的嘴,直到咬破了皮,把人弄得狼狈不堪才罢。末了,还一脸得意道:“朕就是见不得你一直这么平淡无波。”

    东方朔只能苦笑,摊上这么个别扭皇帝,嘴皮子受点伤,真算是轻了。

    养了两天,腰上还未好全,只能再次告假。

    刘彻果然任用了田蚡为相,韩安国为御史大夫,窦婴保留着原本的位子,没封也没降。东方朔看着在院中习武的霍去病,突然感叹,自己来这一趟,怎地跟奶爸似的,照顾大的又照顾的,幸亏都不难伺候。又想想与刘彻的情事,觉得真是不虚此行。

    好一段时间未有见卫青,所以他咋一登门时,一时没认出来,还是霍去病响亮喊了声舅舅才反应过来。卫青比之先前又黑了许多,一口白牙十分闪耀。他放下手中东西,对东方朔笑道:“大哥,许久不见,甚是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