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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俯□子,与东方朔的脸相距不过寸许:“大哥,你是见不到皇上,可我也见不到你了。”
东方朔低声道:“兄弟,抱歉。”
卫青苦笑:“你我还需甚么抱歉,大哥做的哪件事,青反对过?”
东方朔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沉的自我批评之中,卫青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好的都令人自责。
卫青见他面有豫色,又道:“大哥,青这话,并无他意,你别……”
“呵呵。”东方朔傻笑了一句,道,“没事的,我还会回来。”
霍去病瞅瞅东方朔,又看看卫青,抱着东方朔的一条胳膊,摇晃道:“干爹,你知不知道,舅舅在得知你受伤之后,都吓呆了,可好玩了。”
卫青脸一红,呵斥道:“霍娇娇!”
霍去病立刻瞪眼:“不准叫我霍娇娇!”
东方朔摸着霍去病的头,意味深长道:“那娇娇得知干爹受伤后,还有空觉得你舅舅的表情好玩,是不是一点也不担心,嗯?”
霍去病傻眼了,低头拱进东方朔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乖乖道:“我没有。”
两人在东方朔家里住下了,卫青接手了桑青的工作——替东方朔擦药膏。
没几天卫青却突然接到旨令,要日夜训练,于是又匆匆回去了,留下霍去病自己在这里。
落了第一场雪,东方朔的伤总算养好了,胸口只留了个浅浅疤痕。东方朔捂住那里,就像是捂住自己的心一样。
临走前一天,许久未见的嫣儿抱着孩子在其夫君的陪同下来了。
嫣儿眉眼间温婉不少,有了独属于母亲的慈爱,相貌更是俊俏了许多,别具韵味。她对东方朔福了福身,道:“嫣儿许久未来见大人,还请不要怪罪。”
东方朔虚扶了一下,笑道:“怎么会怪罪。许久不见,嫣儿也做娘亲了,恭喜。”
嫣儿笑着抱过孩子,对他道:“因着嫣儿是在夫君老家产子,满月酒也没请大人,委实过意不去。所以这名字还没起,等着大人起名呢!”
东方朔看着襁褓里的男婴,面目还未长开,但眼睛却极大。挑着他下巴逗弄了几下,那孩便弯着眼睛咯咯笑了起来,东方朔沉吟一下,笑道:“这孩子面有灵气,声音清亮,将来必定有作为。就叫王博如何,取博览群书,博大精深之意?”
嫣儿重复念了一遍,道:“嫣儿多谢大人为乳儿取名。”
王崇也上前一步,道:“多谢东方大人。”
东方朔客套了几句,又留着吃了午饭,了会儿话才让走。
晚上的时候,东方朔洗漱好,躺在被衾里却依旧没有睡意。一方面有些兴奋,毕竟来了这里这么久,就窝在长安城,最远也只去过建章宫终南山,这次可以横跨半个大汉,到达山东,一路上可以游览一番了。
另一方面又有些不舍,刘彻,卫青,霍娇娇……甚至还怀念以前在朝堂上跟人斗嘴的日子。只是如今,不得不走。
东方朔叹口气,心道,彼此冷静一番也好。
正要睡下,门外却听见杨得意的声音:“东方大人,您睡了没?”
东方朔起身,披上外衣开门,果见杨得意穿着大氅,一副风雪夜归人模样。杨得意递过来一样东西,对他道:“圣上怕大人归途不顺利,特地遣奴家送来这个。东方大人,奴家有些话实在想,皇上自你走后,日日将自己关在寝宫里,除了早朝,从未出来过。饭菜也只是勉强用几口,奴家实在心疼,故而盼大人早归。”
东方朔心一疼,却硬起心肠,道:“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
杨得意走后,东方朔展开手掌,借着月光,看着手里的东西,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复杂,你既有心,何必当初呵。
祭祖兼发兵,卫青略失落
东方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刘彻是向他求欢?
东方朔不敢动作,非他不想,只是时间地点不对,白日宣淫,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刘彻见他没动作,有些急促,不及细想,便伸手抱住东方朔的臂膀,死死的抱住他,沉声道:“东方朔,你看见没有,我要让匈奴知道,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
东方朔身体一震,慢慢回抱住他,胳膊搭在刘彻精壮的身躯上,道:“是,匈奴终将被灭,我大汉一统天下。”
刘彻平复了心情,站在东方朔面前,年轻的脸上飞扬着壮志得酬的喜悦,这样的刘彻十分耀眼,令人不自觉为之着迷膜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仗的惯例。但这次情况不同,是诱敌,明面上依旧与匈奴联姻,维持表面和平。故而不宜大张旗鼓,于是匈奴使者回去后,运输粮草的军队提前三日出发,一路上也尽可能低调。
终于到了发兵这天,长安城外宗庙前,刘彻身着通天冠服,一身黑色龙袍,头戴王冠,鎏白腰带,赤红裙身,站立高台之上,目光如炬。身后为祭祖摆设。古人仗比较迷信,需要先祭祖,求得先祖保佑,故而这一仪式十分隆重。
待鼓声一停,刘彻双手交叠,对天而拜,朗声道:“汉五世皇帝刘彻,今日来拜,先祖在上,明察善断,匈奴扰我边疆,杀我子民,为天所不容,今刘彻发兵,欲攻匈奴,求先祖庇佑,我汉军旗开得胜!”罢,由庙祝送上三只香,刘彻转身三叩首之后,再由庙祝将香插到香炉之中。
又有人端来一酹清酒,刘彻又与三位将军喝了,些鼓励得胜的话。东方朔站得远,没怎么听清楚。事实上,他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三十万将士整齐排列,皆手持长戟,身披铠甲,目不斜视。年轻的脸上没有丝毫轻浮,甚至没有一丝的表情。但东方朔就是能感受到,那躯体里包含着什么样的忠君爱国,上阵杀敌的热血激情。长满厚茧的手上握住他们熟悉的武器,他们满载着全族百姓的期望,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勇士!
刘彻做完最后的鼓励,所有人跪下,朝他叩首,东方朔自然也不例外,对面卫青的拳头握的死紧,按在地上像是生了根。东方朔见了,心里叹息一声。
这一次,没有卫青上场,之前刘彻让其日夜训练,卫青以为有机会一展雄风,可是,刘彻却没有让他去。
刘彻是个全才,他甚至用兵一日需养兵千日,他一手训练的军队,时候尚短,未成气候,所以这一次,他没有用。
军队开始缓慢行进,老百姓夹道送行,东方朔目送他们远去,心里道:千万别让军臣识破计谋,三十万人组团漠北一游啊。
卫青穿着也是十分正式,虽没有铠甲披身,但绝没有人敢瞧他。多日的操练让他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有着慑人的光芒。他拉了拉东方朔,只是喊了声:“大哥。”
东方朔看见他眼里的渴望,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可知十年方成一剑,若要名震天下,必须得学会忍耐。君子厚积而薄发,于你也是一样。”
卫青把着他的手臂,漆黑的眼瞳里满是坚定,他点头道:“大哥,我知。”
兄弟之间不需多言,四字便能表露。
东方朔笑着吟了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卫青抿嘴一笑。
正这时,突然有人自背后声叫了句:“东方大人。”
回头见是杨得意,不需想便知是刘彻要找。卫青道:“你随他去吧,我寻回去病便回家。大哥若得空,便到卫府来吧。”
东方朔与他才得相见,原想好好聊聊,谁知刘彻一刻也离不了人,不由心里气闷,见卫青这么,便道:“好,我下午去看你。”着,跟着杨得意走了。
霍去病挤出人群总算到了卫青身边,却也只瞧见东方朔一片衣角,一会儿便没入人群之中,看着卫青略有怅然的模样,仰着脑袋叫了声:“舅舅。”
卫青收回视线,摸摸霍去病的头,道:“回家吧。”
刘彻并未回未央宫,而是去了建章宫,如今天气炎热,建章宫地处东南,多有凉风,刘彻自病好后便一直待在这里。
东方朔进去时,刘彻已经换上轻便衣衫,正跪坐在矮桌后,而桌上放了酒,略有些慵散,像一只享乐的豹子,东方朔方觉得他亲近许多。方才在高台上,刘彻一人接受万民朝拜,着实令东方朔感到自卑。那时候的刘彻,不是会迷茫问他性向的皇帝,也不是曾泪流的彻儿,更不是仰躺在他身下,轻声低哼的情人。他是一个伟大帝国的帝王,生来坐拥天下。他与他之间相差太大,虽然东方朔一直刻意忽略,但这之后将会不间断的提醒他。若是细究起来,他东方朔根本没资格要求刘彻为他守身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