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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女端了盆水出来,见到杨得意,愣了一下,问道:“相公,这位是?”
东方朔道:“皇上身边的得意公公。”
齐鲁女看了东方朔一眼,走到他跟前,声:“要跪下行礼么?”
“呃,不用。问个好就行。”
齐鲁女泼了水,对杨得意笑道:“得意公公大驾光临,俺家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若不嫌弃,喝碗茶吧。”
杨得意摇摇手,道:“不必麻烦了。我此次来是为了请东方大人回长安,不作停留。”
“是这样啊。”齐鲁女看着东方朔,道:“相公,你要回去长安了?俺去给你收拾行装。”
东方朔拦住齐鲁女,道:“我不回去,你先别着急。”
齐鲁女道:“回去吧,不定有什么要紧事。”
杨得意上前道:“还是夫人明理。东方大人,赶紧收拾行装,这就走吧。”
东方朔道:“我何时要回去了?”
杨得意惊讶道:“您都半年没回朝了,按例该免去官职啦!”
东方朔道:“那就免吧。”
杨得意急了:“东方大人,您就一点不念着皇上的好?皇上……你可知皇上出事了!”
“出事?”东方朔心里乱了一下,很快便镇定下来,道:“他在宫里头,能出何事?”
杨得意状似十分为难,纠结了一会儿破釜沉舟似的道:“皇上遇刺了!”
“什么?!”东方朔果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是这样!”有了先头的勇气,杨得意的顺畅了,“皇上在您走后几个月,一直专心朝政,不分昼夜。奴婢见了,着实心疼不已。后来皇上病了一次,御医诊断是操劳过度,心思忧虑所致。奴婢要来寻您回去,皇上却既然放了您走,便不会强求您回来。后来皇上病好了,便要去猎,奴婢自然跟着,皇上心情不好,挥鞭越跑越快,御林军跟不上,谁知,就出现了刺客!”
东方朔顾不得齐鲁女在场,抓着杨得意胳膊焦急的问:“皇上如何了?受伤了么?”
杨得意被他抓的疼,双目含泪道:“是,奴婢等人赶到时,皇上,皇上已经受伤了……神志不清,嘴里喊着东方大人的名字,奴婢不敢再耽搁,立刻骑马来找您,也不知皇上,皇上现今如何了。”罢,往地上一坐,呜呜哭了起来。
东方朔伸着手,呆滞了片刻,突然冲进屋子里,胡乱卷起衣服往箱子里塞,齐鲁女跟着进来,道:“相公,冷静些。”
东方朔手发颤,声音也颤:“对不起。我得回去看看。”
齐鲁女把着他的手臂,道:“去吧,你先去看看得意公公。我来帮你收拾。”
东方朔出了一身的汗,拉着同样一脑门汗的杨得意道:“得意,你告诉我,皇上都伤到哪儿了?”若是伤的不是要害,应该养几天就好了。
杨得意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睛,道:“胸口,伤到胸口了。”
东方朔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也有一道疤,是刘彻留下的。
他是真的不算回长安了,他在那里找不到归属感,也格格不入。但是刘彻遇刺,据杨得意的,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他就不能不回去了。毕竟是自己真心实意爱过的人,纵使曾心伤,也不能不去见一面。
只是心烦意乱的东方朔忘记了,他刘彻可是活了七十岁。
齐鲁女拿着包袱出来,又发蒲柳辛苦出去找杨得道夫妻。道:“相公,你这就回去吧。待过两年,蒲柳辛苦长大了,勿要忘了回来接他们去京城。”
东方朔接过包袱,点点头,道:“我知道。”
没过多久杨得道跟桑青便回来了,没多做解释,几人就启程了,东方朔心里着急,便同杨得意与两名换了行头的御林军先走。桑青不堪颠簸,便与杨得道走得慢些。
东方朔骑在马上,顾不得汗流浃背,顾不得大腿内侧磨得疼得厉害,只一心快些赶赴京城,好见上刘彻一面。
东方朔回京,刘彻患热病
只是越临近京城,东方朔越觉得奇怪,若是刘彻真的遇刺,怎地所到之处依旧是一片太平,没有任何慌乱?东方朔也曾以为是因为古代消息不灵通,但都过去这么久,不该一点消息也无。看着身旁频频擦汗的杨得意,东方朔决定试探一下。
“得意,皇上……真的遇刺了?”东方朔端起碗喝水,突然问了一句。
杨得意冷不丁呛了一下,接着就道:“是,是遇刺了。”
东方朔俯身上前,对上杨得意的脸,笑道:“得意,你若是谎话,可是犯了谋逆之罪啊。”
杨得意又想抬衣袖擦汗,但东方朔的脸就在眼前,若有举动反倒是心虚,于是干巴巴笑了声,道:“咳,是谋逆,谋逆。”
东方朔突然站起身来,皱眉怒道:“得意,我敬重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一直对你信任有加。没想到你为骗我回长安,竟下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你可知罪!”
杨得意“哗”的一声倒在地上,又就势爬到东方朔身边,道:“东方大人,您别怪罪,实在是皇上思念你甚深,奴婢这才自作主张……”
东方朔听了这话,一瞬间竟有些失落,原来只是杨得意一个人的主意,刘彻没参与。呵,也是,他一个皇帝,每天殚精竭虑,处理国事,哪有时间玩这种游戏。
东方朔道:“我可以当做没听见。得意,你我就在此分道扬镳吧。”罢,自怀里摸了四铢钱,扔给愣在一旁的茶店老板,牵了马要走。
“东方大人,已经到了此处,再回去的话,恐多麻烦吧。”背后突然传来杨得意不寻常的声音。
东方朔回头,见杨得意已经站了起来,脸上也不在萎懦。东方朔道:“得意公公有何见解。”
杨得意使了个颜色,两名御林军便一左一右上来,把住他的手臂。
“你这是什么意思?”东方朔真觉得有些生气了。
“东方大人,奴婢也不想这样伤和气。只是奴婢便伺候皇上,自然一切都为了皇上。”杨得意见东方朔还是面露不愉,便继续道,“不瞒东方大人,皇上那晚喝醉酒,便念叨要奴婢请你回去,奴婢不忍见皇上受相思之苦,便私自出宫来寻大人。……皇上却未派人来追。皇上的意思东方大人该明白了吧。”
东方朔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杨得意劝道:“东方大人,您别这么拧。皇上对您如何,您心里头清楚。”
“你以为就凭他们两个,能拦住我么?”东方朔突然了一句。
杨得意狡黠一笑,道:“我知道东方大人一手好剑法,但两位御林军也非等闲之辈,东方大人手里无剑,胜算可不大。”
东方朔一直自诩是个文明人,遇事不喜欢动粗,可遇到的人,个个都爱来这套。刘彻拿剑戳他胸口,他手下也用暴力逼自己回长安。东方朔不由觉得好笑,难道真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使自己屈服么?
东方朔略侧头,道:“那就请二位兄弟别留情了。”罢肩臂一拧要挣脱,竟似不要双臂了似的。御林军到底不敢伤人,一楞神间便让东方朔逃脱了出去。御林军见杨得意眼色,便一拱手,道:“东方大人,得罪了。”
东方朔抚掌而笑,道:“许久不曾活动筋骨,还怕生了锈,今天倒要好好磨磨。”罢,快步奔到一旁捡了一块粗木——自方才便瞧见了,不然也不敢这么信心满满。
御林军也拔了刀,与他迎战一处,东方朔多用巧劲,尽管身材高大,但灵活异常。三人斗在一处,倒是没毁坏茶店,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杨得意大喊:“东方大人,您停手吧,可别真伤着了,皇上该拿奴婢问罪了!”喊完就见御林军挥刀要砍他后背,顿时“啊”的一声叫出来,“东方大人,心后面!”
东方朔被这一嗓子喊的险些岔了气,连忙躲开。心里苦笑,你到底想不想捉我。
了一会儿,东方朔气力不支,渐渐落了下风,杨得意趁机又喊:“东方大人,快别了,不然刚才的茶可就白喝喽!”
东方朔被他弄得更没力气,再加上天气炎热,里衣早已湿透了,无奈停手,道:“算了,我随你回去便是。”
杨得意这才笑道:“东方大人,那事不宜迟,咱这就动身吧。”
东方朔深呼吸一下,平缓略紊乱的心跳,道:“好。”
又骑马颠簸了几日,日落前看见了长安城,东方朔停了马,抬头看这古朴而又威严的城门。百姓次第进出,两旁有笔直站立的士兵……一切那么熟悉,却如此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