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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自奏章里抬头,点头道:“是听母后提起过,朕以为倒是段佳缘。”
东方朔抿了口茶,摇头道:“臣以为非也。”
“难道姐姐配不上卫青?”刘彻见不得他老神在在的样子,忍不住跟他对着。
“臣当然不是此意,只是皇上可曾问过卫青的想法。”
刘彻哼了一声,道:“朕的姐姐下嫁于他,这般光宗耀祖之事,他还能反对不成?”
废话,他当然会拒绝。东方朔心里吐槽,面上还是淡定:“皇上想必了解卫青为人,方放心平阳公主下嫁。只是皇上也该了解,卫青身份低微,实在委屈公主,若是升官,卫青又无功劳,恐难以服众。更何况曹大人刚故去不久,臣窃以为平阳公主如今心力交瘁,皇上又在练兵准备北上攻匈奴,此事还是不急的好。”
刘彻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他年轻时候靠的陈阿娇母女登上皇位,心里一直不平衡,所以能理解这种身为男人却要靠女人的憋屈,不过他实在挺中意卫青,也想自己姐姐幸福,就摆手道:“那便以后再议。来年秋月,朕要卫青领兵,只许胜,不许败。”
东方朔满意了,笑着恭维:“皇上圣明。”
刘彻白他一眼,继续低头批阅奏章。
后来刘彻还是找卫青问了话,卫青自然将心里所想全盘托出,了一番建功立业的热血理想,直把刘彻也得动心,原本因为东方朔的关系,他对卫青不算太好,如今听了这席话,只觉得之前看走了眼,于是君臣两人关系到因此而好了起来。
东方朔听卫青时,突然觉得怎么这么不对味,瞅了瞅卫青,没发现什么不妥,依旧包公一样的面色,刘彻应该没多大兴趣吃他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东方朔还是找了个缘由,把刘彻吃了好几遍。
卫子夫算盘落空,听出是东方朔搞的鬼,不由更是看他不顺眼,只是她十分隐忍,面上依然温婉如昔,白兰花一般。偶尔趁着东方朔在的时候带着女儿们来找刘彻,一下想念之情,又刘彻禁欲不好,找几个美人过来陪伴云云,直把东方朔逼得暴躁不已。
他跟刘彻的感情已深,想放下确实困难,他很少有不理智的时候,可每每都因刘彻而冲动。他其实也反思过自己,卫子夫与刘彻相遇在先,而他与刘彻相恋在后,本就是自己不占理。可情之一事,本来就无对错,刘彻当初让卫子夫进宫,也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因为不满陈阿娇的压制。若他真心喜欢卫子夫,也不会在她被陈阿娇压时不闻不问,不到一年便忘记了她的模样。所以对于刘彻来,若有人真正让他动了真心,这人一定是东方朔。多年陪伴,亦师亦友,知音知己,这种感情最为坚固,又岂是他人能比得上的。
所以东方朔并不担心刘彻对他的感情,他只是上了年纪,心眼开始变,不想与人分享爱人,而是想一人独占。
只是现在还不能动她,因为,她还没生儿子。
这件事每每想起,便令东方朔心揪,偏偏他一世聪明,却想不出办法来解决,只能这么拖着,伺机而动。
平阳公主的事告一段落,韩安国又出毛病了,夏末秋初,天气骤然变冷,他不幸染上风寒,早些年间受的伤此刻全都爆发出来,短短几天便病的不成人形,于是自己辞去宰相职务,并举荐东方朔。
东方朔去探望他,也觉得唏嘘不已,他对韩安国印象不坏,虽然思想有些守旧,但不失为一个人才,就这么去了,实在可惜。
刘彻也去探望了,回来召集公卿大夫商讨之后,擢一老臣薛泽继任宰相。十月的时候,任命张欧为御史大夫。
反击匈奴的事情一直遇到阻碍,刘彻索性不急了,准备好好过年。
东方朔自家中拿出备份的历史资料来看,只觉得头又大了,因为第二年,陈皇后便会因巫蛊之祸,从此被幽禁在长门宫。
作者有话要:本文采取另一种法,《长门赋》不是司马相如所做,此文里不会出现。
东方朔算命,夫夫修旧好
这人年纪大了也挺容易做些冲动的事情,在卫青家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骑马奔去皇宫。
临进门被守门的士兵拦下了,语气倒还恭敬,只是忒伤人:“东方……朔,你现在已是平民之身,不可自由出入皇宫。”
东方朔一愣,脑子霎时沉静了下来。是啊,他现在已非朝廷中人,非经传召,无法进去未央宫。
东方朔脸上堆笑:“那能劳烦兄弟进去通报一声么?”
那守门的道:“卑职位低,无法晋见天颜。”
东方朔只得骑上马回家,路上,狠狠地懊悔了一把,让你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这下好了,连刘彻面都见不上,你改变个什么?
已近秋天,天气转凉,再过没几日,牢里的死刑犯就该处决了,东方朔在家着实清闲了几天。但他也不是一点事都没做,而是将自己所能记下的事情,历代改革的政策以及颁行的法律主要内容一一刻到竹简上。历史是需要反复记忆的东西,来西汉这么久,许多事情已经有些模糊,只剩些大事件还记着,为防止忘记,便都刻在竹简上,之后再心锁起来。围观与参与是两种心态,时至今日,东方朔无法置身世外。
约莫刘彻气消,正要托人进宫时,牢里传来一个消息,王恢深感愧疚,在狱中自尽了。
东方朔震动不,也有些内疚,虽历史上王恢就是自尽的下场,可毕竟他的失职与自己有关。东方朔心里烦闷,差杨得道向太史公司马谈府上投了拜帖。
三日后登门拜访。
司马谈依旧一副精神矍铄样子,而司马迁却不见人在,问起才知他出游天下去了。东方朔莫名松了口气,对司马谈笑道:“东方朔自归长安,未曾登门拜访,实感愧疚,还望太史公不究。”
司马谈道:“东方老弟哪里话,我怎会责怪于你。”罢,又抚须笑道,“此次前来,怕是为了前大行令王恢一事吧。”
东方朔面露羞愧,道:“正是。”
“东方老弟不必介怀,王恢战时私自动作,以致匈奴察觉,马邑之战兵败,与你并无多大联系。”
东方朔道:“您也知我曾向皇上进言,致使王恢误以为我军藏有匈奴细作,于情于理,我都逃脱不了干系。”
司马谈笑:“该不是东方老弟你怕老朽在史书中记你个妖言惑主的罪名吧。”
东方朔脸面微红,连连道:“太史公向来秉笔直书,依史做纪,怎会如此写。”
“哈哈哈,知我者,东方老弟也。既如此,你有何可羞愧?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东方老弟不过是先行提醒皇上需做万全准备,反倒是大功一件呐!”
东方朔躬身做谢,面上终于轻松不少,司马谈站起身来,拍了拍东方朔的肩膀。忽而话锋一转,道,“依你之见,皇上下一步会如何做?”
司马谈视线犀利,竟似能看透他一般,东方朔却不动声色道:“我已阔别朝堂,猜测不出。”
司马谈也不继续追问,仿佛是随口的话,东方朔愈发觉得司马谈深不可测,喝了几口茶,便告辞了。
来找司马谈,不是怕他东方朔被写的恶了,而是求一个心安。王恢已死,剩下的补救,就全靠自己了。
下了一场秋雨,路上尽是潮湿,一夜西风,院子里积满落叶,东方朔与仆从一起扫庭院,众人感慨不已。被罢免官职之后,自然也没了俸禄,虽只过去两个月,但家里已颇有些捉襟见肘。再加上桑青已经显怀,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弄的东方朔心里发愁,看着为数不多的米叹气。
杨得道凑过来道:“东方大人,皇上真不要你了?”
东方朔一拍他脑袋:“怎么话的,什么要不要的?”
杨得道面上也有难处,道:“奴才不是这意思。只是家里钱粮渐少,若东方大人依旧赋闲在家,奴才为了桑青也只好出去做个伙计,补贴家用了。”
东方朔叹气,道:“我心里也发急,只是如今我连未央宫的门都进不了,如何晋见皇上?”
杨得道跟着叹了口气。抬头见桑青短了一盆衣裳出来浆洗,连忙奔过去拦下来,东方朔见了,脑子一转,突然有了个主意。
没过几日,长安街上突然出现个算命的,自称自在道人。头戴黑色方帽,穿着也颇为不伦不类,下巴粘了黑色锃亮胡须。右手处一根竹竿上绑着个白布帆,上书测字算命四个篆,身前一张矮桌,上面有竹签刻刀铜钱等物。矮桌两侧也有字,是算准才要钱,算不准可砸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