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A+A-

    丧龙一口气跑出马场,被 Madam 钟吓得够呛。回头看到Madam钟光着脚,于心不忍,停下等她。

    钟霓边跑边跳,停停走走,脚板被路上石子硌的疼。看见身前人,笑了一声,“哎,你够能跑哈。”

    丧龙扫了眼 Madam 钟的脚,肉色丝袜惨遭破相,淑女靓妹仔一下子转变风格,叫他好不适应。难得见 Madam 落魄成这样,该幸灾乐祸,可不知为什么,丧龙乐不起来。

    落魄形象不适合勇猛无敌的Madam钟。

    “姐,你的脚……”

    钟霓抓了抓有些乱的头发,四处看了一圈,听到他的话,低头看了一眼,“没事啦——你知哪里坐车方便去九龙?”

    丧龙本想送她一程,但他要做事。于是,只送她上车,见她没带钱,又大发善心出钱——他可是铁公龙,一鳞不拔,油尖旺铁公龙的善心居然发给 Madam?一定是祖宗面子作祟。

    钟霓眉头一挑,满目警惕:“你做乜这么好心啊?”

    丧龙愣了愣,递出去的大金牛一角烂巴巴的,在微风中颤动。他:“……就当我看你靓咯,见不得靓妹仔光脚走路。”

    钟霓面无表情,丧龙觉得自己手好像抖了下。

    她看着丧龙,忽然笑出声,一边笑一边摘下耳坠,塞进他手里,拿过他手里的几张金牛,:“谢瑞麟,刚买不久,现在退应该可以。”(金牛:港币)

    丧龙笑了,顺着她的话问:“没收据,点退啊?”

    她随口回:“典当了呗。”上车,催促司机开车走人。

    丧龙看着手心里的镶了钻石的耳坠,巧精致,不像女金毛狮王会戴的玩意儿,可真正戴时,却又好靓,伪装淑女也不赖。想起楼梯间那勇猛一扑,丧龙露出亮白牙齿,笑了。

    Madam 钟这么勇,祖宗控不控的住?

    丧龙回到沙田马场。

    赌马输了,宣文汀心情不佳,在见到澳门娱乐场大亨何立源后,心情大好。宣文汀请他去新界最豪华的酒店,甚至还安排上自己手底下的妹妹仔去作陪。宣文汀早已托人听到何立源爱好。何立源的怪癖令人发笑,他爱灿妹,尤爱江浙一带,据闻何立源第一任妻子便是江浙一带的。

    阿粒将此任务交给丧龙。

    丧龙看了眼身形肥硕的何立源,一身胶原蛋白都要溢出来了。他哼了一声,问:“边个?”

    阿粒神情淡淡,“大陆来的那些姐妹,挑一个乖一点的,何老板喜欢大陆妹。”

    “我知了。”

    丧龙想了想有谁是内地过来的,想了半天,也只想到林阿芬。

    林阿芬是从福建过来的,想着是在香港赚钱回家。当她见到阿粒姐跟前红人丧龙哥来找自己,她喜笑颜开,以为自己要赚大钱了。

    “龙哥,你带我酒店做什么呀?这儿好漂亮呀。”

    金碧堂皇的酒店使得阿芬看得眼花缭乱,眼里既是兴奋又是好奇。两人走上朱色旋转楼梯,楼梯顶灯在光线照射下晶光闪闪,好似钻石。阿芬看呆了。

    丧龙没有回答阿芬的问题,直接用拇指掐灭了烟,扔进走廊的垃圾桶内。他领着阿芬进了一间高级套房,让她乖乖在这里待着,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要乖乖的。

    阿芬愣了愣,抓紧衣服,有些不安,“龙哥……”

    丧龙走到门口,听到阿芬弱弱喊声,想了想,又折回来。

    “你不是想要赚钱吗?你乖一点,会赚很多。”丧龙的普通话不算标准,但比起大部分人好很多。

    听到“赚很多”,阿芬笑了,心存感激,“好啊,龙哥,谢谢你,我一定很乖。”她阿婆和弟还在老家等着她寄钱回家。

    阿芬好乖,笑得也好乖。

    丧龙看着林阿芬的笑脸,忽然间,心,空了。

    以前,这种事情,他不是没做过,做的次数多了,他好麻木,麻木的好像都没怎么去看别人的脸,不知道她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怨恨还是贪婪?以前,那些女人的脸,是什么样的呢?她们是像此刻林阿芬笑得一样吗?

    丧龙转过身,抹了下脸,用力拍了下后颈。然后,他清醒了,也麻木了。

    然而,心却更空了。

    要怪只怪阿芬太单纯,不知油尖旺飞仔龙有多坏。

    从新界到九龙城区,车子颠颠簸簸,路太长,到医院时,已是傍晚。病房被残阳映得红黄相融。傅时津躺在病床上,看着窗户外面的天空景色,捏着手里的发圈玩,听到脚步声,偏头瞥见门口的人,发圈落进掌心,继而不见。他看向正走过来的女人,目光落定在她脚上,眉头一蹙。

    钟霓一过来便往他病床上一趴,上半身趴在他身侧,两条腿悬在床外,手胡乱摸索着,摸到他握成拳头的手,抬头看他。眼底一片疲惫,她拉过他的手,带到唇前,她想吻一吻他的手,可他的拳头绷得太硬,吻起来或许没感觉,于是作罢。

    “不是跟新 Boyfriend 拍拖吗?点搞成这样?”

    钟霓惊了,爬起来,两手撑着床,身子前倾,“你点知——哪来的新 Boyfriend?我还没有找呢,拍什么拖。”

    他了无波澜,静静看她。

    不知是他眼睛太好看,还是他眼神叫她不舒服,她喉咙发干,是真干渴亦是另一种感官上的干渴,她受不了他用那样好看的眼睛毫无情绪地看自己,她抬手捂住他眼睛:“你别这么看我。”

    他偏过脸,身子往后,避开她的手。

    她目光紧缩,他偏过脸时,他脖颈乳突肌一下子明晰起来,笔直的一条线,延伸进锁骨、胸膛。如被电着了一样,她慢慢收回手。

    他没波澜,她亦要做出没波澜的样子。她不要自己处于不好的位置。

    她起身,背过他,坐正身子,“不许看我。”

    人的天性或许越是不许,越叫人想逾越——

    傅时津转过脸去看她,又很快挪开。她坐在床沿,慢慢脱下令人不舒服的丝袜。

    他看着窗户外面越来越没颜色的傍晚,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钟霓捏着裙摆往上拉了拉,裙摆堪堪搭在大腿根,肉-色-丝-袜一点点脱离白皙似盈盈一手可握的大腿。

    傅时津眼帘下落,观望着她脱丝-袜的模样,也许是她胳膊肘后面的伤疤吸引着他,也许是那仿佛一手可握的腿在吸引着他,无论怎样,此刻,眼睛成了他的弱点,目光无法挪开一分一毫。

    风平浪静的面容下藏起了另一面的波涛汹涌,既非正人君子,于是他将她锁进眼中,细细观赏。

    钟霓突然回头,盯住了他。

    傅时津却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她看着他,:“傅时津,你流氓,你要长针眼。”

    窗外傍晚被即将到来的黑夜吞走了一半。

    傍晚柔软的光笼罩着他削瘦明晰的轮廓,朦胧,安静,也好靓。

    钟霓觉得当初自己可能真的是一见钟的是色。她静静得看着他的脸,看着他不声不响地笑了,心也跟着颤了下。

    他笑了,朝她伸手,“过来。”

    她抬腿,爬上病床,将脱掉的丝袜准确无误地扔进了桌脚边地垃圾桶内。她坐到床上,盘着腿,隔着单薄的被子挤着他的腿,他也顺从她,挪开一些些位置,她双手撑着床,便靠他更近。

    他看着她的脚,伸手勾过她的腿,握住她一手可握的脚腕,带到身前。他扫了扫她脏兮兮的脚底,动作轻轻,她怕痒,缩了缩脚趾。他垂着眼帘,她看不到他眼底蕴着什么。

    “去哪了?”

    “你不知道?那你怎么讲我跟新 Boyfriend 拍拖?”她脚趾头动了动,脚底有很多红痕,被石子硌红的。

    他握住她另一只脚,目光沉了几分,抬手按了下床头的喇叭。

    很快有护士过来。

    傅时津几乎是极其嫌弃般地甩开她的脚,告诉护士:“她脚伤了。”

    钟霓“咦”了一声,掰过脚掌自己看,不过是细细的伤口而已,也值得大惊怪?她突然想到这或许是关心,于是她笑了,讲:“我怎么不痛?”

    傅时津抬眸扫了她一眼。

    护士帮钟霓处理好伤口便离开。

    钟霓坐在椅子上,晃动着腿,脚底被药水清洗过后,清凉凉的。她了很多话,傅时津不怎么搭理她,态度不冷不淡,好像以前就是这样,她习惯了,没事自娱自乐也无碍。

    她转过脸,看傅时津,他在看什么?是窗外风景?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便什么都不知。她单脚跳到他床前,爬上去,想要掀开薄被时,他一手摁了过来,声音沉沉,却又好温柔:“乖乖坐好,不然我请人送你离开。”

    他温柔的有些距离感。或许应该还有陌生感,以往傅时津的温柔只有纵容与责怪。

    钟霓看着他摁着自己的那只手,哼了一声,盘起腿,面朝他,双手往后一撑,肩膀窝起,藏于肌肤下的肩窝锁骨娇娇向他献出,呼吸带动胸膛起伏。她静静看着他,他却别过脸看别处。

    难道她比不上一个残阳养眼?

    她伸直了腿,悄悄钻进薄被下,蹭到了他大腿外侧。他亦是没波澜。

    她自自话:“傅时津,我可是为了你拒绝了很多靓仔。”

    闻言,傅时津转过脸看了她一眼,从鼻腔发出不屑的哼笑。

    看到他的眼睛了,她笑:“傅时津,我姑妈可能要找你麻烦,你要做好准备。”

    男人看她,目光困惑。

    “你不记得她了吗?”

    他按了按脑袋两侧,似是回忆,“记得。”这时,他的手伸进了薄被下面,捉住了她不安分的脚,带了出来。

    她脚趾蜷起,抿着嘴唇,看着他,“我姑妈非常讨厌你。”

    他看着她的脚心,却无任何实际性行为。“嗯。”

    “你反应好冷淡。”

    “你认为我该有什么反应?”他松开她的脚腕,目光落于她腿,往上延伸,停在她颈项。窝着肩膀,纤细锁骨,骨感明显,空荡荡的肩窝也许需要什么来填补它的不安。

    这问题可把她给问住了。

    钟霓在脑子里绕了一圈,想到了一个画面。

    “你如果不表现出你很喜欢我的样子,那么,我姑妈可能会让我跟林知廉拍拖。”末了,她补充:“他长得靓,身材不错,高学历,海归派,我姑妈很喜欢他。”

    空气静了几秒。

    “林知廉?”傅时津笑了,他手里的发圈都被捂热了,“连名字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