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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被推开, 里面空荡荡只剩柜车。马仔面面相觑,好奇怪, 这一层所有房间都被搜遍, 那差婆未免太能藏。

    而在门被推开的前一瞬,钟霓没得选择, 跳了下去,避免她跳下来发出声音,他抻臂张开接住她, 也算趁人之危,将人抱进怀里。

    “你——”

    “嘘。”他按住她后脑勺,抬着头看向顶上的方形洞口,听着外面的声音,慢慢松开她, 让她站好, 伸手讲上面的木板悄悄摆放回原位置。

    钟霓蹙眉望着他, 正人君子是他,她倒动了邪门歪道的心思。

    傻女哪里知某人有多隐忍克制呢?

    某人自然而然牵住她的手,拉着她转身离开这里, 拐弯,推开一扇门, 径直走进了一间类似员工休息室的地方, 里面有阶梯,狭窄只容得下一人走动。

    钟霓紧跟在他身后,四处张望、观察。走过楼梯, 上面便是一间房,全白设计,窗户很大,外面便是维港及天价海景。

    他松开她的手,时间不够,只来得及丢给她一句“乖乖的,别乱跑”,便离开房间。

    晚上九点。

    维港霓虹越过游轮窗户,落在他身上,色彩在他的白衬衫上静静流动,朗聿凡被杜文昊喊出去还未回来,VIP室内只他与花甲坐在深棕色皮绒沙发上,烟灰缸堆满烟尸,酒精、尼古丁气味弥漫整个房间。

    陆钦南动作慢条斯理地剪了一支雪茄,金属火机点燃一瞬,眼前一切都似在摇晃。他转过脸朝窗外看,原来是外面的灯光在晃。

    他捏着雪茄起身,走近窗户前,拉开窗户,屈臂支着窗框,雪茄还没好好抽一口,外面的风景还没好好欣赏一番,门外一阵吵闹声,紧接而来的是踹门声。

    他回头,吐出烟雾。

    花甲得到陆钦南眼神指示,起身去开门。

    韩定推门而入,见到傅时津,眉头狠狠一皱,目光困惑,再看花甲,脱口而问:“你们一直在这里?”

    花甲面无表情,脸上一道疤就足够严肃吓人,“乜事啊?”

    韩定盯着陆钦南,“文昊叔和朗少呢?”

    “他们去见新记保叔。”

    韩定扫了眼花甲,推开挡路的他,往里面走,毫不客气坐下,自顾自抽出雪茄盒里的雪茄,只用余光盯着陆钦南,问花甲:“花甲,你一直坐在这里啊?外面几多靓女啊,点不知出去玩玩?”

    “冇兴趣。”

    韩定笑笑,不讲话,他要坐这儿好好看着陆钦南,看他同那位Madam到底有无联系,可又想着这样未免不是办法,万一没关系呢?不,就算没关系,也一定要有关系!

    差婆同堂口大佬搞到一起,花甲是见证人,一定会传到侯爷那边,陆钦南没了信用度,日后点做话事人?不如,他好人做到底咯,让陆钦南同Madam再做一回快活夫妻。

    只是,想法不能得到实施,马仔跑过来,同韩定讲那臭八婆不知跑哪里去了,就差把整个游轮翻遍了,都找不到她。

    一群没用猪扒。韩定咬牙切齿,当着陆钦南、花甲两人的面,他不好发作,只用力踹了马仔一脚,叫他继续找,找不到不用回来。

    陆钦南站在窗户前,回头瞥了眼阴晴不定的韩定,“定叔,发生乜事啊?”

    韩定用力捻转着手里的雪茄,抬头看向陆钦南,“噢,遇到个有趣的事情……”

    陆钦南坐到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定叔是在找Madam钟?”

    韩定愣而蹙眉,望住陆钦南。

    “飞仔龙告知我,Madam钟混上游轮,定叔,如果你是在找Madam钟,麻烦你动静一些,方才经理告诉我,有客人反映情况。”

    “你早知?”

    陆钦南抻臂拿过桌上威士忌,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才讲:“这是我的地盘,我点会不知啊?”

    韩定万万没想到陆钦南会先他一步,这会,主动反变被动,且无力反击,他紧紧握拳,不言一语。不过片刻,他突然起身,离开房间。

    个差婆混上游轮,有乜好事啊?如果不是同陆钦南有乜关系,恐是为了那批货,可是,这批货,除了他、陆钦南、文昊叔、朗聿凡、花甲几人知道,还有宾个知道啊?

    走出房间没几步,他又折回来,目光阴沉地盯着陆钦南,讲:“陆生,差婆混上游轮,不是乜好事啊。”

    陆钦南放下杯子,面色一沉,起身离开房间,去底层货仓。

    花甲、韩定紧跟上陆钦南。

    推开货仓的门,陆钦南一眼盯住正在抽烟的马仔,疾步上前,是一巴掌招呼,连带嘴上叼着的双喜烟都被扇掉。

    “我讲过乜啊?货仓禁止食烟!”他冷眼扫向其他人。

    其他人面色慌慌,有食烟的连忙灭掉手里的香烟,玩扑克牌的都来不及收拾,乖乖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只为那位被了一巴掌的马仔可怜:好衰仔啊。

    事后,回到房间,韩定忍不住,主动同文昊叔、朗少提议要换个地方,现在安全,难保下一秒。

    朗聿凡喜怒不定反问理由。

    韩定捂住左眼,恶声恶气讲姓钟的臭差婆混上游轮,随即,阴险至极,将话丢到陆钦南身上,讲这里是陆钦南的游轮,他的场子,居然放差婆进来,这样放货怎可能还安全?

    他不相信陆钦南!尤其是在警队混过的人。

    陆钦南转着手里的菱纹玻璃杯,吮了一口烟,嘴角雾气缭绕,缓缓吐出烟雾,“定叔,我的场子光明正大做生意,我不让差人进来,我点做生意啊?丢话题给外人讲我这里生意不干净啊?”

    “干净?哈,陆钦南,同是道上的人,你讲乜干不干净啊?”

    陆钦南凝在唇边的笑容凛然一收,盯着韩定,吐出烟雾,放下二郎腿,雪茄狠狠摁压进烟灰缸中,同其它烟尸堆在一起。

    长久的沉默,他眼里有咄咄逼人的威严,韩定被盯到发憷。

    “不如,货由定叔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我们负责找‘脚’负责销货。”

    “找‘脚’?现在差人盯的这么紧,点找啊?”杜文昊开口问道。

    “难道差人一直查,我们一直歇啊?”陆钦南看向朗聿凡,“朗少,你认为呢?”

    朗聿凡太谨慎,他不会答应——

    不想,朗聿凡却是问他:“陆生,你受伤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陆钦南顿了顿,摸向自己的脖子,“刮胡子伤着了。”

    朗聿凡盯着他的脸,片刻后,他才回答问题:“我需时间考虑下。”

    也同韩定讲:“那就麻烦定叔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安排货吧。”

    顶层露天舞台动人歌声结束一首,换了一位着露肩白连衣裙的靓妹上台,她握住话筒,唱起一首《千千阙歌》,声音不比原唱,但也动听。

    台下,丧龙紧张地拉着江月的手,声问她点解来这里?

    江月戴着牛仔渔夫帽,凑到他耳边,声问他有无见到程宇年和钟霓。丧龙想对她撒谎,可不知怎么的,当江月凑到他耳边,气息如此靠近他,他忽然就失去了讲谎话的勇气。

    “喂,你知不知啊?”

    “……不、不不知——”

    “你讲真还是讲假话呀?”江月目光清澈地盯着他,眼里溢满流光溢彩,好靓好靓。丧龙暗暗骂自己,又不是没见过靓女啊,为什么总是忍不住要一直盯着她看。

    丧龙闭了闭眼睛,握紧江月的手,“你跟我来。”

    他拉着江月穿过台下的人群,挤过走廊,走下楼梯,带她去后厨的休息室,想来想去,还是这里最合适,“Madam钟是在游轮上,但我不知她在哪啊,你唔好乱跑啊……”

    江月抓住丧龙的胳膊,“她有无事情啊?”

    “她冇事啊,你唔好乱跑啊,我出去看看情况,有情况我会告诉你。”他低着头,腼腆不已,轻轻地、慢慢地挣开江月的手,转身离开。

    “谢谢你啊。”

    丧龙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看向远处海岸线的城市霓虹与倒影,慢慢呼吸,慢慢平息内心的激动,他知道自己心动的不是时候,只是忍不住。

    他回到陆钦南那里,四处张望,没有发现Madam钟痕迹。

    朗聿凡一直在思考陆钦南提出的建议,按着额头,一面为钟霓一事烦躁,一面为生意的事情做最好与最坏的算。

    做到今日,他不希望自己同父亲一样做到最后是自己栽了。

    陆钦南连喝了两杯威士忌,起身离开VIP室时手里还拿着一瓶威士忌,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关上门,威士忌轻放在桌上。

    走到衣柜前,一拉开,里面的人就伸出刀子对着他。

    他觉得好笑,却也知她是认真的,自觉后退,看她从衣柜跳下来,将他逼至床边。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钟霓偏过目光,警惕望向门口,陆钦南趁机夺取她手里的水果刀扔到别处,反手握住她手腕,带动她身子转过去,背贴向他胸膛。他单臂圈住她上半身,盯着门口,推着她往前走。

    门底缝隙有人影晃动。

    钟霓神情紧绷,侧目看他,不巧,他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的一瞬,他垂下眼帘,避开她目光,贴着她耳畔,双唇似有若无蹭过她白嫩的耳廓,轻声细语讲着不动听的话:“Madam,那扇门开还是不开,看你怎么阻止我了。”

    钟霓耳朵发烫发痒,微微耸肩,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交易我都答应了,你还想怎样啊?”

    陆钦南闭着眼睛,鼻子蹭过她后颈发梢,气息炙热的在她皮肤上游走,久久不散。除了细微的脚步声,还有她激烈的心跳声,在这样的环境中,谁都分辨不清楚到底是心动还是紧张。

    周遭一片安静。

    她看着门底缝隙下的影子,抓住陆钦南的袖子,“你讲啊,你想怎样?”

    他睁开眼,望住她的嘴唇,失怔片刻,他拉开她的手,按到门面上,捏住她下巴,“怕了?怕还有胆子跑这儿来?”声音轻轻,轻到讲话气息落在她耳畔好重好重,温热且发潮,引起阵阵痒意,痒的双腿乏力。她回头看他,终于,一双本是扎满刺的眼神此刻变软,溢出漂亮的眼泪。

    她湿着眼看他线条干净的眼,多好看的一双眼啊,眼角下的痣那么明显,她怎么都没发现呢。其实,是她没有仔细看过傅时津的那张脸,只知他有怎样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而已,再深入的却从没仔细观察过,倒是将陆钦南这张脸仔仔细细抚摸过——如果她的结婚对象完完全全是他的话,她抚摸的人便是他。

    偏偏是陆钦南。

    警察姐和古惑仔,文明道德不允许他们登对。

    这双眼,还是只有哭的时候才格外动人。望着泪眼朦胧的钟霓,陆钦南顿感舒服,看到她还能在他面前装一装,他就舒服了,至少,她会仗着这一点来博取他心软一刻。

    他的确心软了,或者讲,是有底气,有底气能在边缘之际护下她。

    他扯下领带,绑住她双手,绕到门把上,看她掉眼泪,食指竖到她唇前,“我要开门了。”

    钟霓睁大眼睛,心里几乎蹦出所有她会的粗话丢到他身上。

    他摘下金属袖扣,捏在手里,拧动门把,眼睛盯着钟霓。

    门开了。

    韩定站在门前。

    钟霓躲在门后。

    “定叔,有乜事啊?”

    韩定完好的那只眼就算有露笑意,也看不出来,失去了左眼,完全激起他藏了多年的暴戾,本以为可以为了女儿韩芫,本本分分压住本性,只等待时机即可。

    但现在,他哪里还等得了,午夜梦回之际,梦到都是自己双眼全瞎,眼前一片可怕黑暗,比他无情丢人进海里更可怕。

    “哦,冇事啊,你也知啦,我在找那位差婆啊,都怪我手下不懂事,也许是他看错,不一定是在你房间里。”

    陆钦南松开门把手,后退两步,“查。”

    钟霓紧绷著神经,看他后退一步,抿紧嘴唇,不敢出气。

    他一贯了无波澜的神情让韩定止步不前。韩定不动,他们身后的马仔也不动。陆钦南虽然是大大方方让他们查,可语气冷冽,谁敢查啊?除非老大先动。

    陆钦南转了转手腕,敲了下腕间的劳力士,把玩着手里的金属袖扣,“定叔,查还是不查?”

    闻到动静的丧龙从另一边房间出现,站到陆钦南身侧,“定叔,有乜事啊?用得着带这么多人堵人啊?有无规矩——”

    韩定抬手要教训丧龙,却被陆钦南抬胳膊用力挡住、挥开,“定叔,别忘记,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想在这儿动手?”

    丧龙吞了一口唾沫。靠!韩定个粉肠,居然敢对油尖旺龙哥动手?讲笑讲笑,幸好祖宗拦住,否则韩定要教训他,他都无理由还手。

    韩定阴着脸,嘴里蹦出一个字:“走!”

    韩定一行人走远后,丧龙松了口气,“叼那妈……”太多粗话都无法形容他此刻心情。从前义合尚未洗白成壹和时,他跟着陆钦南,有事一向是提棍开咯,但今日不同往日了,祖宗也不是曾经的祖宗。

    丧龙正要跟着陆钦南进屋时,陆钦南看他,没算让他进门一步。

    “祖宗……”他停顿了一会儿,视线越过陆钦南的肩膀,还未看到什么,陆钦南挡住他视线,不轻不重的一声“滚”让丧龙下意识后退一步。

    门关上的那一瞬,丧龙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靠!难道Madam钟藏在这里啊?刚冒出这个想法,门内突然发出几声动静。

    丧龙紧贴着门,听着里面的动静。

    门一关上,钟霓抬脚就朝陆钦南踹过去,陆钦南承受一脚的同时也将她抵上门板,要她老老实实的别动,“万一韩定回来发现你,我可保不了你。”

    钟霓回头,嗤了一声,“你要我搞定韩定不是吗?”

    陆钦南垂眸望住她,凑到她耳边,“不是非你不可。”

    钟霓不话了,OK,OK,大佬面前乖乖闭嘴,活命最重要。

    陆钦南将手里的袖扣放到桌上,水果刀收起来扔进抽屉里,避免她拿到手。她太危险,从前若是骗人的狐狸,现在就是只刺猬,随时都恨不得要扎死他。

    他一边卷袖一边往窗户方向走,拉下薄薄的白色纱幔,外面霓虹色彩被白色纱幔遮掩的似有若无,显现一层朦胧美感。

    窗户稍开,海风舒缓从窗户缝隙漫进来,拂动纱幔。

    陆钦南转过身,钟霓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也看他身后朦胧霓虹夜景。今晚,不夜港仍是不夜港,一群人仍是于这样美丽的夜色中快乐狂欢。

    可惜,不夜港空有其表,外在美丽,内心是空的。

    有人空虚,白日众人前冷静自持,夜幕里独自一人时,空虚到要做出其他有意义的事情来哄骗自己空虚的内心。

    陆钦南望着她,目光发怔,片刻不足,他转过视线,坐到沙发上,告诉她:“不出意外,明晚,韩定会在码头转货。”

    钟霓一人解开手腕上的领带,对他的话不作任何反应。

    他低着头看着腕表上的秒针转啊转啊,转了两圈都没等到钟霓给予一声回应,不由得抬眸看向她,“不信我?”

    她冷眼瞧他,“我只是好奇,点解要跟我做这个交易?”

    “碍事的人就要解决,不过嘛,”他屈臂支在沙发扶手上,撑着太阳穴,笑容匪气,“阿霓想查他,我送你了。”

    一副得意面孔,哪里还有昔日傅时津的模样?这样的人装另一个人未免太相似,真有人可以伪装到天.衣无缝吗?除非他是特别了解傅时津。

    那么,他们过去,一定认识,至少有过接触,且不是短暂时间的接触,否则不可能做到如此相似,话语气、动作、眼神,几乎都中招,警队那些人全都没发现。

    无形间,她似乎是瓦解了看似天.衣无缝的陆钦南。

    她弯唇一笑:“你希望我搞定韩定,可我想搞定的人是你。”

    作者有话要:  咋样?不好的话明早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