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家宴
看着皇帝以及文武大臣都看着自己,贾胡张了张嘴似乎想些什么,但最终他还是没能出来,跪地拜谢领了这个差事
沈环看着一声不吭站在朝臣中的贾胡,心中略感伤感,这样的场景这几年他不知已经看过多少遍了。每当两党之间一有争端,赵顼就会推出一个中立派的人物去接,然而沈环却很清楚,这样子虽然看起来两不得罪,但却是把接的官员直接推进了火坑
通常情况下为了掌握权利,朝堂上的两股势力会拼命地去拉拢,如果拉拢不成,那就直接毁掉。因此,接任官员为了保证自己的仕途,往往不得不做出选择
虽然不选择依旧保持中立的也有,但这种人的下场往往会更惨,因为他将两派之人全部得罪了,自此以后他的日子再也不会好过,这几年来他已经看过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官员被罢黜为民,或者流放到岭南了
争争吵吵地上完了朝,一天即将过去。散朝时,贾胡陪着沈环走在最后,发出一声苦笑,“呵呵看来我这官也是当到头了”
沈环见贾胡愁眉苦脸的样子,出言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只要你不出什么差错,他们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对付你。而且这次你调任知州节度使,这可比你这个四品知府高出了许多!算是平步青云了,要放在一般人身上非得排宴三天三夜不可!”
“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现真的快愁死了!你我现在该怎么办吧?这件事放你身上你会怎么处理?”
贾胡这话一下子把沈环给问住了,他们两个人虽然是朋友,但身份等级上却有很大的差异,沈环他自己是王爷,如果这件事情落在自己身上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去告诉赵顼自己不想去,不想掺和这些烂摊子。
按照道理上来,君臣先于兄弟,皇帝的命令他也必须要服从,但是沈环的身后却还太后,而他本身又是皇家中人,赵顼自然不可能太过难为。可对于贾胡来事情就不一样了,他是皇帝的臣下,虽他与自己是朋友,但赵顼不可能仅凭着这层关系而更改自己的圣旨,他们两个人之间乃是君臣,并无其他牵连,君王有权利决定如何使用自己的臣子
异地而处,沈环发现自己唯有辞官一途方能保全自己,可这对贾胡来实在是太难了,辛辛苦苦十几年,最终才爬到这个位置,如今要想让他贾胡放弃又怎么可能舍得?人都是如此,付出的越多,到最后舍不得的也就越多
思量了许久,沈环长叹一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如果你真的要做出选择的话,我也不怪你”
两人停下脚步,已快到宫门口,贾胡看着沈环,眼神中满是复杂之色,他这几年托庇于沈环之下,总算是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中幸存了下来,并且爬到了开封府尹的位置。他曾很庆幸自己能够认识这么一位王爷,结识这么一位朋友
然而日有阴晴,月有圆缺,此次他忽然意识到无论是沈环还是自己,他们始终还是皇帝的臣子,因此沈环也不可能庇护自己一辈子最终他们还是会被迫做出选择,即便是自己不愿也不得不这么做这一点甚至连身为王爵的沈环都不例外
将贾胡送出宫门,沈环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街角,他知道贾胡这一去,只怕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
皇宫家宴已经备下,站了整整一天的朝,沈环很是疲惫,好在皇宫中的一角有属于自己的寝殿,让他可以在晚饭前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这间寝殿是高滔滔让皇帝特意为沈环建造的,算是对他流落民间二十年的补偿,沈环也时常带着叶飞雪她们来这里住几天,陪着高滔滔话。
浴室里蒸汽升腾,几个身穿薄纱,容貌姣好的宫女在一旁侍候着,热气蒸腾之下她们身上的薄纱几近透明,美好的身段几乎一览无余,但沈环对她们却并没有产生任何**。
热水洗除了自己身上的疲惫,沈环从浴池里走了出来,任由侍女为自己擦拭身体,这几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令人感到尴尬不已的皇室生活
穿好衣物,来到御花园,赵顼和高滔滔等人早已到来,今日的家宴就只有他们三人,沈环向二人行礼之后便也坐了下来。
看着沈环仍旧湿漉漉的头发,高滔滔出言问道:“这批宫女可还合心意?”
沈环如实回道:“母亲挑的自然极好,只是儿觉得还是太过奢侈,还是将她们都撤了吧,再这皇宫之内除了皇兄以外怎可有第二位男子?当年儿住进去时就有朝臣反对过。”
赵顼闻言笑了起来,“我三弟,你是没理解母亲的意思,他是问你这里面可有看中的姑娘?我可知道你王府之中并没有多少侍女,就连生火做饭都是由奶娘和侧妃一包办的,这实在是太不过去了!况且母亲觉得她的孙儿有些少”
听到此话,沈环不由得眼皮一跳,“母亲,我已有三儿三女,都不比皇兄少了!还有两位王兄,不别的,他们这两年就给我添了三位侄儿!您怎么还嫌不够多?”
沈环这话把高滔滔逗乐了,“傻孩子,哪有当奶奶的嫌孙子多的?儿孙满堂才是福分!罢了,你既然不想这事我也不勉强你,只怪那些宫女没那个福气,赶紧吃吧,这天冷的厉害,一会菜都该凉了。”
皇室的家宴与普通民间并没有什么区别,兴许是吃得急了一些,赵顼被呛到了,咳了许久才这缓过来。
沈环给赵顼添满酒,忍不住笑道:“皇兄不必如此,又没人跟你抢。”
拿酒润了润嗓子,赵顼原本潮红的脸渐渐变得正常,“呵呵哪是急了,我只是”
赵顼话一半,又该了口,“不这个了,我这有一份奏疏,你看看。”
一旁侍候的太监将奏疏从怀里取出递给了赵顼,沈环从赵顼里接过,打开一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原本以为奏疏里是什么疑难奇案,却没曾想居然是江南东路转运使的奏章,里面写的皆是变法之事。
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沈环便将奏疏给合上了,“皇兄,臣弟除了刑狱一道,对政事一窍不通”
见着沈环依旧老调重提,赵顼抬道:“你先别忙,我这次叫你来一是一家人在一起吃吃饭,二是想听听你对变法的看法,虽然你很早以前就过你对政事对变法不感兴趣,但每次你上朝之时都是愁眉深锁,可见你对变法一事也是有所想法的,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也不用顾及太多,就当是家宴上的谈话好了。”
皇帝把话到这,沈环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但他心中还所是有顾忌,决定避开变法这个敏感词,“皇兄,臣弟对变法着实不懂,但凡事都有好有坏,所以臣弟也不清楚。但臣弟却为变法以外的另外一事感到深深的担忧,那就是朝堂之上的党争”
“皇兄想必也清楚,现在朝臣们大多分成了两派,双方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倾轧,皇兄今日也看到了,他们现在只要对方有人出错,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其置于死地!如此以往朝堂之上将永无宁日。”
沈环这话一下子就到了赵顼的心里,“我又何尝不知?我知道现在除了他们两派之间,还有不少两边不靠的大臣,这些大臣虽表面上与你并没有多少来往,但他们实际上大多都以你马首是瞻,所以”
虽然没把话清楚,但沈环却听得很明白,赵顼是把这些中立之人当成了平衡两大势力的棋子,一旦两大势力之间出现了摩擦,他就抛出这颗棋子。
这颗棋子因为都不是两边的人,所以更容易被皇帝所掌控,这样也就平衡了两边的势力,达到了制衡朝臣的结果至于这颗棋子最后会怎么样,这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赵顼现在想的就是如何不在引起旧贵族阶级剧烈反弹的情况下,将变法继续下去
想到此处,沈环不由得想起了贾胡,他向着赵顼问道:“皇兄,你怎么想起来让贾胡去接任定州知州节度使的?他虽然在担任开封府尹的这几年里没出过什么错,但却也没什么政绩,平日里最多的无非就是帮臣弟核查一些刑案而已”
“这是王相推荐的,你放心,贾胡当了这么久的京城知府,节制一个的定州还是不在话下的!”
“王安石?!”
赵顼的话让沈环吃了一惊!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贾胡竟然是被王安石坑到定州去的!这让他万分诧异!按照道理来,王安石身为改革派的头脑,他肯定会派自己的人去接掌定州才对!为何偏偏会推荐贾胡这么一个略显平庸,且又中立的人去呢?这其中会不会有古怪?
想来想去沈环忽然明白了,其实王安石应该和赵顼一样,他们都很清楚朝堂之上的局势,要想让这场风波平息下去,只有推出一个倒霉鬼出来!
因为对于他们二人来,改革派每个官员都是宝,不能就这样进火坑,但是又不能放任让守旧派掌控权利,所以就把贾胡给架上了这个烤架。
让这么一位中庸的官员接任,赵顼他们都知道贾胡肯定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样一来守旧派即便是想抓住他的尾巴也很难!
想到此处,沈环不由得觉得赵顼和王安石的想法太过可笑,这个世界上最难度测的就是人心!即便贾胡不出错,难道别人就不会逼着他出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