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宁新村
十九年前宁新村的晚上?
王芸认识吴叔,吴叔却好像并不认识王芸,他喊王芸喊‘王芸女士’,这是他们这一行对顾客的称呼,所以吴叔对王芸的记忆应该仅仅只有他帮王芸处理丧事。
吴叔一直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回忆,几秒之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许的变化,他问王芸:“你到底是谁?”
秋子忽然一声冷笑,用低沉的声音反问吴叔:“真的想不起来了吗?这里有你这么多的辈儿,还有你的女儿,如果你不嫌丢人,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
话音一落,我才注意到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寿衣店,站在阁楼下的楼梯口,望着我们的方向。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也知道秋子是在转述王芸话,所以听完秋子的话以后,她径直走到纸人身边,冲着纸人低声喝道:“,我倒是要听听,十多年前我爸到底怎么了你,要你死了都不放过他。”
完之后,我们大家集体看向秋子,想知道王芸会如何回答,可等了好一会都没等来秋子的话。
秋子不话,转头看吴叔,表情怪异。
芳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拽了一把秋子的臂,对秋子:“你看我爸做什么,赶紧把纸人的话转述出来啊。”
秋子有些为难,我大概猜测刚才王芸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尤其似乎是芳不太能接受的话。
秋子越是这样,芳越是着急,她盯着秋子催促:“这个女人刚刚到底了什么,你倒是啊,是不是了我爸的什么坏话?”
秋子依然闭着嘴,一幅不知道该还是不该的表情,最后是吴叔开口了,“算了芳,你别追问秋子姑娘了,这件事还是我来吧。”
我们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吴叔,听吴叔缓缓道来。
十九年前的一个夏天,吴叔和他两个兄弟去宁新村处理一个老人的丧事,死者是一个一百零一岁的老人,是喜丧,所以老人下葬的前一晚,老人儿女们特意请了唱戏的班子来唱歌,全村人在灵堂前开心的看表演。
当时吴叔和两个兄弟也在其中,看表演的时候一时高兴,喝了些酒。
表演是在晚上九点左右结束的,吴叔和两个兄弟都喝得有些晕乎乎的,躺床上睡不着,于是三个人起来去村子里吹夜风。
走到一个茅草屋的时候,忽然听到屋里有女人唱歌的声音传来。
据吴叔,那个女人的声音特别动听,吴叔几个人借着酒劲,跑到茅草屋外去查看。
那座茅草屋是很旧式的,木门,土墙,墙的高处有一个很破旧的纸窗户,他们找来一块石头,趴在窗户上往里看,竟然看到一个女人在里边洗澡。
从窗户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女人的背影,女人的背部特别纤细、皮肤也特别白,特别光滑,一看就是美女。
当时已经是夜里的十一点左右,那时候的农村一般晚上没什么事,加上刚看过一场大型表演,大家回家之后纷纷洗漱睡觉,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选在在这大半夜的洗澡,还边洗边唱歌。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如黄鹂般动听的歌声就像催情的药,一声一声撩拨着吴叔三人的心。
那个时候吴叔和他两个兄弟都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正直壮年,遇到这样的美女、这般尤物,酒精便成了他们体内雄性荷尔蒙分泌的催化剂。
他们三个人合力推开女人家的木门,以最快速度捆住女人脚,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很理所当然
三个人因为一时的酒后乱性,强暴了一个待字闺中的年轻姑娘。
吴叔,这是他一辈子做过的唯一错事,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强了一个姑娘,唯一的解释是喝多了,酒精作祟。
这样的话,放在最后,多少有些让人觉得吴叔是在为自己的错事找借口,不过他又了,可能老天爷惩罚他的过错,就在他强了女人之后没多久,他的老婆就生病了,之后没多久去世。
老婆死后,吴叔一直很自责,觉得死的应该是自己,不该是他老婆。
之后吴叔试着去宁新村找过那个姑娘,却被附近的村民告知她已经搬走了。那些村民还告诉他,姑娘搬走之前怀孕了。
本来姑娘跟临村一家伙定了亲事,为此亲事被取消,被男方认定为姑娘不守妇道,没结婚就跟别的男人上床,还被搞大肚子。
男方取消婚约之前,曾比问过女人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还只要女人出男人的名字和住址,或者让女人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他们可以考虑暂时不解除婚约。
不想女人一直闭着嘴巴,完全不孩子的父亲是谁,怀孕五个多月,她也不愿打胎,只不停地哭,哭得男方直接给了她两巴掌,骂她荡妇,之后离开,再没来找过她。
从那以后,女人成了村里人唾弃的对象,日日遭人白眼和唾骂,在孕晚期的时候,她实在受不住种种留言,便搬走,至于去了哪,是死还是活,没人知道。
吴叔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个姑娘,刚开始几年里,他试着到处打听姑娘的下落,想尽自己的能力补偿她,但是很遗憾,没有打听到任何有关姑娘的消息,让他一度觉得姑娘有可能已经死了,要不然怎么会丝毫消息也打听不到。
所以最近些年,吴叔不再找她,也不对这件事提只字片语,更和之前那两个一同犯事的兄弟断绝了联系,以为这样就能做到这件事没发生过,没想到如今却被王芸再次提及。
完这些以后,吴叔的情绪有些激动,甚至有些哽咽,看得出他心里是真正有悔悟的。
他看着纸人,低低问:“你就是当年那个姑娘吗?”
纸人当然不可能回答,不过它的样子看起来很愤怒的样子,甚至想挣扎着起来,但是插在她身上的铜钱剑令她无法动弹。
过了几秒之后,秋子的声音传来,很愤怒的语气:“没错,我就是你们当年强暴那个人,你们三个人渣,毁了我的一生”到这儿忽然发出一声低笑,带着讽刺的味道。
随后接着:“要不是我儿子的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你这家寿衣店,也不可能找到你。老天爷真是没长眼,你做了那么多坏事,竟然活的好好的,我儿子那么乖巧又懂事,却”
到这儿突然停下,我依稀能感觉到,此刻的王芸在哭泣。
吴叔往前走了两步,像是想上去安慰,但最后又退了回来,他对着纸人对不起。
但是没用,王芸不解能原谅他。
她:“少跟我这三个字,你要真觉得对不起就该去死,你活着就是对我和对我儿子最大的侮辱。”
吴叔低着头,再次了声对不起后,缓缓问:“我想知道王桐,就是你儿子,他的父亲是谁?”
“你想知道?”秋子问吴叔。
吴叔猛地抬头看纸人,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睛里有光,带着眼泪的希望,可接下来秋子又了,“我的儿子是我自己的,跟你没关系。”完顿了一会,又补充:“像你这种人渣,是不配有儿子的。”
吴叔眼睛里,顿时有两行泪流下。
秋子继续话,不过不再是对吴叔,而是对张启生:“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今天我落你里,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你把我魂魄打散吧,反正我儿子不在了,当年那些玷污我的畜生也不可能得到法律的制裁,我没什么盼头,不如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秋子的声音很悲凉,也很绝望,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王芸是什么时候认出吴叔就是当年玷污她的人的?难道是她来店里请吴叔帮忙处理她儿子后事的时候吗?如果是,那么当时为什么她不报复吴叔,而是选择死后纠缠?
我很想问出这个问题,但仔细想想与觉得不太好,于是只能在心里猜想,可能她当时因为儿子的死亡太过悲伤,死后才想起复仇一事把,要不然为什么在跳楼死亡后,现场那么多人她不看,一双眼睛偏偏盯着吴叔,她就是要认准吴叔,找吴叔寻那十九年前的仇。
至于另外两个玷污王芸的人,到最后我都不知道是谁,更不知道他俩有没有受到惩罚,又是否还在世。
或许连吴叔也不知道,毕竟他已经和那两人断绝联系近十年的时间。
哎,看来这王芸也是个实在的可怜人,如果当年没有因为被轮污的事情,兴许已经嫁给了邻村伙,有一两个孩子,有一个疼自己的丈夫,还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只可惜
有时候,年轻和美貌不一定是好事,也有可能给自己带来灾难。
王芸是可怜的,但她终究已亡,变成鬼魂,而吴叔是人,鬼魂是不被这个世界所认可的,况且她缠着吴叔,已经作恶,想要再转世为人恐怕已经不太可能,她自己也不会愿意,所以她未来只能有两个结果:
第一做游魂,长期隐游荡在世间,但是保不齐那一天遇到像张启生这样的阴阳术士,将她魂体打散;第二如她自己所,现在就被张启生打散。
无论哪一个,最后都有可能永生永世从这个世间消失。
这样的结果是她自己造成的,如果当初死后她不选择停留在这个世间,兴许她的魂体还有与他儿子重逢的一天,只可惜如今她和她儿子的魂魄一个在阴,一个在阳,将再无交集。
至于当年她被吴叔一群人玷污的事情,过去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恐怕想要对吴叔三人定罪,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就算不坐牢,吴叔也已经最够自责,而且王芸儿子已死,吴叔将永远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王桐的亲生父亲,这对他而言,恐怕将是下半辈子永远的心结。
王芸对张启生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便不再言语,过了好一会,秋子恢复成自己的声音,告诉我们,王芸被铜钱剑刺中,她的魂体变得很虚弱,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灰飞烟灭。
真的,我心里有些难受,王芸这一生实在坎坷,年轻时被人轮污,婚事告吹,好不容易养大儿子,儿子却又病逝,她自己最终还被流言击垮,自尽而亡,死后好不容易找到当年玷污自己的人,以为可以报复,却不想又遇上我们这群人
最终,张启生还是决定将她的魂体打散,因为将她留下来,不能保证她不会再作恶,另外她的魂体已经被铜钱剑刺伤,无法完全复原。
这是我第一次见魂体被打散,过程看起来并不难,只准备了一个香案,一堆黄纸、一对白蜡烛,三炷香,以及一碗糯米。
张启生对着纸人一阵嘀咕之后,点上蜡烛黄纸,最后将糯米撒在纸人纸上,连续‘呵’了三声后,纸人上隐约飘起来一阵青烟,不知道是不是王芸的魂体。
事成之后,张启生吩咐吴叔将纸人带到一处十字路口烧掉。
最后芳给了我三万块的酬劳,我给一万给张启生,给一万给秋子,算是这个月的工资,至此,王芸和吴叔的事情,总算告终。
从芳家的寿衣店离开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我心里莫名的觉得难受,不上哪里不舒服,就是心里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