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分，赵垕子跑到屋后的竹林里找阿来。远远的就看到了蹲在水井旁出神的阿来，他那矮胖敦实的身影多了几分沧桑，恍惚间，赵垕子心中笃定，那阿来就是一个生活了几千几万年的人，是的，人，一个像这山、水、竹、石，甚至是像那悠悠云朵的人。看不懂，看不清，却又让你舍不得离开的人。

    赵垕子秉性憨厚老实，很少胡思乱想，他知道这世间万物都是有定数的。也就是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命。他的命就是父亲和哥哥，还有这个眼前蹲着的胖子。

    “别想了，想坏了脑袋多不值。”赵垕子站在阿来身边，轻声道。

    阿来回过头来，盯着赵垕子的眼睛，问道：“二猴子，你这命是谁在操纵啊？”

    若是换做往常，赵垕子定会一拳打过去，臭骂一声。可此刻，赵垕子竟然难得认真地思考了一番，郑重地出了自己的答案：“老天爷吧，他让天下雨，天就下雨，他让谁今天死，那人就活不到明天。”

    阿来摇了摇头，正色道：“这老天爷又是什么玩意？他的命，又是谁来管呢？”

    “老天爷就是最顶上的吧，只有他管别人，哪有别人管他的道理？”赵垕子道。

    “不对！你和你爹学了那么久阴阳五行，星象八卦，到头来就给我回答个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婆都能出口的答案吗？”阿来显然不满意赵垕子的回答。

    “你非要问我，你明明知道我最笨了，你怎么不去问我爹啊！”赵垕子闹了个大红脸，只好抬出了他爹。

    “你不笨！你只是太善良而已。”阿来拍了拍赵垕子的肩膀认真道。

    “有些事情或许是身不由己，可有些事情却是事在人为。你看你爹夜观天象，推算演练的都是什么？是学问？是爱好？还是？”阿来又问道。

    “我不懂啊，我爹不管修道念佛，还是占卜星象，这些都是前人的智慧，用来帮助我们顺应阴阳，道法自然。”赵垕子回答道。

    “你信不信有人，或者有一些东西可以控制我们的命运？”阿来接着问道。

    “啊？不会吧，哪有这么厉害的人啊！”赵垕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有的，你爹最清楚了，他知道很多我们想也不敢想的事情。”阿来缓缓道。

    赵垕子很想反驳阿来，心中却有一丝动摇，这是他第一次对父亲绝对信仰的动摇。

    “二猴子，你记住，这世间不只有善恶之分，还有很多事情是没办法定性善恶的。今后，你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阿来语重心长地道。

    “今天我的话，你记在心里，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阿来一边一边拍了拍赵垕子的肩膀。

    这边赵垕子还在发愣，那边阿来突然换了个面孔，仿佛刚才的对话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拉着赵垕子就要回屋吃饭。

    “走吧，吃饭去。”

    “嗯，走吧！”赵垕子很吃力地把这个艰涩的秘密埋进了心里，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