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纸人叫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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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氏缓缓睁开眼睛,望了望窗外,随即起身给香炉续了一柱香。

    郭槐看到白氏终于有了行动,赶忙询问:“我需要做什么?”

    白氏:“你只管轻声唤他的乳名就好。”

    白氏从包裹里拿出一张红纸,叠了两次,用刷刷刷撕了几块下来,展开一看,赫然是一个孩模样的纸人。

    她拿着纸人放到郭怀璧胸前,又用在郭怀璧的口鼻之上虚抓了几下,然后放到了纸人身上。

    接着,白氏用雪水洗了洗,左拎着纸人,右拄着拐杖,缓缓向门外走去。

    快到门口时,她回首对郭槐道:“你来!”

    郭槐赶忙跟了过来,随着白氏走出门去。郭家其他人远远地望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扰。

    两个老人深一脚浅一脚,向城南的积云洼走去。郭槐内心焦急,只觉得脚步沉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白氏突然停下了脚步,郭槐也跟着站住了。

    只见白氏中的纸人突然立在了地上,像有生命似的颤巍巍地向一棵老槐树跪了下来。

    郭槐是读书人,却对星象、玄学抱有敬畏之心。此刻亲眼见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心中不免也多了一丝讶异。

    白氏跟着纸人跪了下来,冷冷对郭槐道:“你造的孽,你也跪。”

    郭槐心下大惊,看着眼前这棵枝丫繁茂的槐树,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毫不犹豫地跟着跪了下来。

    白氏口中念念有词,左一动,点燃了一道黄表,那黄表刚一点燃,槐树下立刻起来了一股旋风,裹挟着那燃烧的黄表悠然而上。眨眼间,那燃烧的火苗好像受到了什么外力的影响,直直地冲向跪着的郭槐。郭槐本能地要起身躲避,白氏一声低喝:“想救人就忍着。”

    郭槐闻言硬生生跪在原地,一动不动,通体上下出了一身冷汗。那团火苗围绕着郭槐转了一圈,猛地向他面门扑来,顿时,一股头发燃烧的焦灼气味,冲进了郭槐的鼻腔。

    “大胆!还不见好就收!”白氏一声怒喝,那燃烧着的黄表这才飘飘然落了下来,熄灭了。

    那跪在地上的纸人此刻也站了起来,被白氏拉住了左。白氏扭头对郭槐道:“起来吧,喊喊你孙子的乳名。”

    郭槐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定了定神,缓声叫道:“宝玉,宝玉,跟爷爷回家吧。”

    只见那纸人颤巍巍地动了一动,白氏起身道:“走吧,我只能帮你这次了,有些事是命数。”

    又过了许久,白氏和郭槐回到了郭宅。一进门,白氏就瞅了一眼香炉里的檀香,那根香几乎就要燃尽还剩下半寸长短。

    她把纸人放到郭怀璧的胸前,口中念念有词,最后轻轻了一声:“到家了,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郭怀璧像没事人一样喝了满满一大碗米粥,随后便和往常一样开始了晨读。

    郭槐坐在太师椅上,双目空洞地望着远方,此刻,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白氏临走时的话。

    “这孩子命格凶险,想要成人难上加难,可我与这孩子有缘,也该助上一臂之力。若我不在了,南边会来人助他。”

    “南边!”郭槐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又陷入了沉思。

    从那场意外之后,郭怀璧平平安安的又过了三年多,就在他九岁生日前几天,白氏死了。郭槐上了最厚的礼金,并且送了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

    这白氏无儿无女,只有几个远房的亲戚参加了葬礼。

    郭槐领着郭怀璧给白氏磕了头,上了香。

    直到看着白氏下葬,郭槐的心里却更加忐忑了。

    “这南边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来呢?万一我的乖孙子等不到来人呢?我还得有自己的准备。”

    郭怀璧生日那天,郭槐从山西请来了一位道士。这道士仙风道骨,确实不像那些行走江湖的术士。

    道士穿了一身灰色的道袍,里拿着一柄拂尘,肩上还斜跨了一个布包裹,包裹上绣着阴阳鱼,此刻正端坐在客厅西侧的藤椅上。

    郭怀璧跟着爷爷来到了客厅,一进门就给那道士作了一个揖。称呼道:“真人好!”

    那道士只微微低头回了礼,见到郭槐,起身行了一个拱礼。

    郭槐没有半点客套,直接道:“张真人!这就是我的孙儿,望真人能收他为徒,保他平安。”

    那道士仍是不语,只是上下打量着郭怀璧。此时的郭怀璧已经长高了一大截,头顶几乎与爷爷的胸口齐平了。乌黑油亮的板寸齐刷刷地立在他的脑袋瓜上,身上穿了一套白色的中山装,脚下却穿了一双千层底,显得有点格格不入。这千层底是白氏生前嘱咐的,是郭怀璧需要多接触土性,这千层底要比那牛皮鞋更通透。

    那道士把目光停在了郭怀璧的双目上,不动声色地盯着他。郭怀璧开始还出于礼貌并无异样,可那道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瞪着双眼直视了好一会儿。

    须臾间,郭怀璧的眼睛仿佛被磁铁吸住了,仔细一看,那道士的双眼似乎有着不上来的古怪。像一汪深潭,幽幽不见底,又像一盏明灯,灼灼耀人眼。更奇怪的是,郭怀璧只是看了一会儿,就感觉内心深处无比的平静,前所未有的安详。

    那道士的眼睛一下也不眨,盯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样子。郭怀璧虽然是个孩子,可定力要强于很多同龄人,他也坚持着对视,眼睛也是一下也没眨。

    郭槐看着眼前的二人,大气也不敢出,他知道,眼前的道士是他托了很大的关系才找到的高人。

    终于,道士眨了一下眼睛,伸出右捋了捋胡子,从嘴里蹦出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郭槐急切地问道。

    “命数。”道士答道。

    “可我孙儿的生辰八字我提前给您看过了啊,为什么现在又不行了?”郭槐追问道。

    “缘浅。”道士又道。

    “这?!”郭槐心有不甘,“请张真人一定要帮这个忙,事关我郭家一脉的延续啊!”

    道士望了望郭槐,又看了看郭怀璧,轻轻拂动了一下拂尘。口中念道:“无量天尊,我与这孩子缘浅,助不得。吉人自有天相,令孙儿不是命薄福浅之相,自有贵人相助。”

    郭槐听罢,连忙问道:“张真人,可否明示,让我安心也好。”

    道士道:“天不可泄露,道法自然就好。”

    道士此言一出,旋即抬腿出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郭槐连忙让人去追,结果开车去追的人也没能追上。反而是村里的一位村民带回来了一个的葫芦,是那道人送给郭怀璧的,算是一面之缘的礼物。

    郭槐赶忙双接过葫芦,捧着看了又看,这寸把长的葫芦有些年月了,表皮乌黑油亮,葫芦嘴巴上挂着一根细细的丝线,非金非棉,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葫芦肚子上刻了阴阳鱼,葫芦底下刻了一个类似道家符箓的东西。

    郭槐亲自给郭怀璧系上了葫芦,再三叮嘱道:“不能离身,睡觉也不能摘下它。”

    郭怀璧顺从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