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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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杨卓瑶听了这话,忍不住惊叫出声,被一旁的杨夫人瞪了一眼。

    “雯儿,你可知家庙是什么地方,你还这般年轻,真要伴青灯古佛过这一生?”

    “母亲,女儿心意已决。”

    看着杨卓雯冷淡而仿佛事不关己的模样,杨夫人心底既欢喜又担忧。

    欢喜的是终于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拔出,她已经知道了太多秘密,本就想找会将她除掉。担忧的是她总觉得自从杨卓雯落水之后醒过来行事有些不一样,从前的她逆来顺受,胆怕事,可现在坐在眼前的杨卓雯不仅目光坚定,而且还敢开口主动提出想法

    “你这孩子啊此事我会禀报老爷,你且安静等消息。”

    “多谢母亲。”杨卓雯没有抬头,低垂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这一笑如春花含苞待放,令她清丽的容颜一亮,竟不出的娇美。

    走远的杨卓瑶屏退众人,疑惑的问杨夫人:“娘,你干嘛顺她的心意啊!”

    杨夫人咬牙切齿:“你当我不知道这是你搞的鬼把戏,如今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还不知收敛一些。刚刚我若是不将银霜弄死,她反咬你一口只怕连我都护不住你。她本就样样不如你,你即便是忍忍又如何?”

    “你叫我怎么忍!她一个厨娘生的女儿,身份如此卑贱竟妄想嫁入林家那种大户人家,妄想日后跟我平起平坐,她休想!贱人就该有贱人的样子,我就要她一世都抬不起头来!”

    “好了好了,如今她自己要走,也算是随了你的愿,我也算了了一桩心头大事,看到她就想到那该死的勾引老爷的女人”

    听杨卓雯自请去家庙,杨知县二话不就同意了,这爽快的结果当然也离不开杨夫人看似好言相劝、实则煽风点火的帮助。

    想到自己攀交富贵的计划落空,杨进见都不想再见杨卓雯,于是责令她隔天就走,在杨卓雯离开那天他也没有出现过。

    第二日,在杨府门口,杨卓雯看到了背着包袱站在一旁等候的李妈和铃铛。这是杨夫人丢给她的新下人,都是后院里受人排挤的角色。

    杨卓雯并不知道这些,她也不在乎,见人齐了便施施然一笑道,“出发吧。”

    杨卓雯离开之后,杨夫人便对外宣称二姐因身患癔症,要送到家庙去静养,此次退婚风波随着杨卓雯的离开也渐渐淡了下去。

    消息传进林府时,林复章正在书房看书。

    阳光洒进房中,在窗台留下一片金黄,一只喜鹊在窗棂跳跃,给景致更添生气,可林复章却觉得喜鹊吵得人烦躁不堪,当即卷起书本拍了拍窗台,驱走鸟儿。

    林复章原本相貌清俊,此时脸上却笼罩一层寒霜。

    他自幼因天资过人而闻名一方,如今更是许多闺阁少女的梦中情郎,然而竟被一个没有丝毫名气的庶出姐退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几日前得知被拒婚本就心有不甘,愤懑难平,再加上谷双莹在旁添油加醋,林复章已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杨家二姐没有好感。

    现下突然听她出府去了,总觉得杨家另有名堂,或是故意戏弄他,或是糟践他的名声

    林复章即刻叫来厮,“去,给我盯着杨府出来的那辆马车,随时向我汇报。”

    厮领命而去,林复章吩咐完之后方才觉得心中舒坦一些。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杨卓雯若有所思,中转着两个枣子,看到一旁正襟危坐的李妈和铃铛,顺递了过去,两人心翼翼接着。

    “你们不必如此拘束,我这规矩不多,你们只要听话不惹事”

    杨卓雯话还没完,马车忽然“砰”地一声响,紧接着便停了下来。

    随后,车外响起男子的呻吟声。

    杨卓雯才坐稳就掀起帘子,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子抱着身子滚在马车前不住哀嚎,似是痛苦不堪。

    “怎么回事?”杨卓雯木木看着满地打滚的男子,眉都没有皱一下。

    “姐,刚刚我真的停下来了,没撞到他,可不知怎的他就”厮一脸苦恼解释道。

    “姐,你行行好,你这么漂亮,一看就是宅心仁厚之人哪刚刚我被马蹄踢了胸,现在疼得好像要裂开,你看看都淤青了。”眼看杨卓雯没有话,滚地的男子爬了起来,罢作势要拉开衣服。

    随后而出的李妈当即把这登徒子的举动给瞪了回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不知廉耻!”李妈双叉腰,气势汹汹。她原先在杨家做杂活时不曾这样打骂过人,所以偶然做起来还是有些生疏。可再生疏也不能退缩,如今姐跟前只有自己一个老妈子,她绝不能让姐受委屈。

    拦路男子不知李妈的心思,见她泼辣,继续转脸向杨卓雯哀求,“姐,我这身上的伤”

    “那你想怎么样?”杨卓雯站在马车上,目光直直看着矮了自己一大截的男子。

    男子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合衣,笑嘻嘻:“或许给我擦擦药,或者再给我找个好点的大夫看一看会比较好。”

    杨卓雯盯着这人看了看。

    男子虽未有动作,心里却是稍微惊了下。

    她,该不会这么厉害看穿他的易容术吧?他这次特意换了张比上次还平凡的面孔啊。纵使这女人会点拳脚功夫,也不该什么都会的

    只是眨眼功夫,杨卓雯便挪开了视线,转头吩咐道:“李妈,给他银两。”

    “哎哎哎,不是的,姐,你以为我在讹你的钱财吗?你看我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哪像这样的?姐,我只是想到前边看个大夫”

    “不要钱?”杨卓雯截断他的话。

    郑恩柏嘿嘿笑,忙摆,“不要不要,我就想问姐能不能捎上我一程?”

    罢,他伸揉着胸口,有气无力。

    “上车吧。”杨卓雯罢淡然转身进了马车里。

    李妈面露愁容,“这人就是一碰瓷的,姐别理他。”

    “没事。”杨卓雯头也不转的道,“喂,搭便车的,要上车就坐稳了。”

    郑恩柏绕过迅速爬到车沿乖乖坐好,不吵不闹,就差没将厮中的鞭子给抢过去了。

    李妈时不时留意着车外男子,见他本本分分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动作,渐渐放下心来,但嘴上仍是不饶人,“姐,你久居深闺不知道,外头可多的是居心不良的人呢。像这种拦车碰瓷的,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丫头铃铛虽然一直不曾出言,视线却总盯着前边,似乎担心外边来历不明的人随时对自家姐做什么。

    杨卓雯算是车里心情最轻松的人了。

    “我们只带他到前边驿站,后续不管。到底是我们撞了他,该负责的。”完后,杨卓雯似乎无意再议此事,吩咐铃铛拿纸和笔给她。

    铃铛安静坐在一旁,李妈时不时叨上两句,车内渐渐恢复安然。

    坐在车沿上、浑身脏兮兮的郑恩柏早已跟赶马的厮笑嘻嘻打成了一片,开始勾肩搭背。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要去哪?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厮好奇的问了一串。

    “我叫阿流。”郑恩柏脸不红、气不喘朗声答道,唯恐车内的杨卓雯听不到似的,“我自父母双亡,过惯了背井离乡的日子,后来跟着朋友来城里做点生意又被骗走了全部的家当,才落难至此,如今世道艰难啊像姐这般貌美的人独自出门在外还是要心些为好。”

    最后那句话郑恩柏是转过了头对着帘子的。然而杨卓雯似乎不为所动,执笔的都没有停过,一直在纸上涂涂画画。

    铃铛好奇,凑上前盯着看,也不敢开口询问,倒是帘外的郑恩柏眼尖看到,开口道:“姐这是在画什么?”

    杨卓雯并不答。

    郑恩柏也不觉得不高兴,自顾自又开始滔滔不绝,完一通后,忽而问道:“姐准备上哪儿去?”

    刚刚松了口气的李妈又提起警惕心,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家姐的行踪也是你能打听的!”

    “李妈,不必跟他计较。”杨卓雯罢打起车帘看了看外边,“前边快到驿站了,一会儿就放他下去。”

    “是。”

    郑恩柏听见了这话,却没有在意这个。

    他道听途到的杨二姐可是个一直在闺中长大的家碧玉,纵然博览群书,也不可能对城郊道路上的情况如此熟悉。

    可她刚刚那口吻,分明是笃定认为前方就是驿站,而这样行万里路才能有的经验,她一个高门大户的千金姐是如何有的?

    到了驿站,杨卓雯刚下车,郑恩柏就凑上来,紧紧跟在她身边。他比她高出两个多头,她在他面前就像只鸡仔似的。

    “跟着我做什么?”杨卓雯轻轻皱眉。

    “姐,你看我的胸口还是有点痛,头昏眼花还有些耳鸣。”郑恩柏扁嘴,可怜兮兮道。

    “我不是大夫。”杨卓雯完绕开他就走。

    郑恩柏再次凑上去,却被李妈拦下,“你再纠缠不清,我就叫驿站兵役来打你了!”

    “欸欸欸,你们是恶霸啊?”郑恩柏嘴上不满,却是没有再跟上。

    郑恩柏眼看着杨卓雯一行人渐渐走远,眼中渐渐有了笑意,这个杨府二姐倒是有趣得紧。

    杨卓雯,我们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