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被她们尖锐的嗓音吵得头大,萧如芷装作一头雾水的样子:“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若兰正要指责她,却被王夫人瞪了一眼,只好住了嘴。
王夫人目光转向萧如芷,逐渐变得温柔:“是这样的,今日一早,徐姨娘和若兰便跑到我这里来,她那怪病是你给她下的毒,才害得她全身无力、莫名昏厥。还已经找到了证据,那毒叫什么来着,墨”
“墨桔梗!”
徐姨娘忙不迭地接道。
王夫人恍然:“哦,对,墨桔梗。徐姨娘这墨桔梗的外观与味道,都与胡椒粉一般无二。若兰是因为偏好胡椒口味的菜肴,才会因此中毒的。而知道若兰口味的,只有我们府上的人,而徐姨娘又指认逐星曾过,要给若兰下毒。所以,我们才会为此事赶过来,与你当面对质。如芷,此事可是你所为的?”
不等萧如芷为自己辩驳,徐姨娘便抢话道:“夫人,我和大姐已经讲证据拿来了,你何必还要多此一举,非要如芷她承认不可?夫人,我知道你是心疼如芷,可如芷秉性如此恶劣,再不多加管教,以后怕是要酿成大错的!”
王夫人眉头紧蹙,狐疑的目光射向她:“徐姨娘,你一直在催促我严惩如芷,却不给她分辨的会,究竟是何目的,你还是她的生母吗?为何如此狠毒!”
“我”徐姨娘一滞,转眼间豆大的泪珠便滚滚落下,“夫人,就因为是如芷的姨娘,所以我才不能见着她朝歪路上走啊!自从夫人罚我去照顾大姐,我便每天兢兢业业地伺候着,不敢大意,好不容易才查出了大姐得怪病的真相,夫人竟如此怀疑我我”rz90
着,徐姨娘哽咽起来,帕掩着面,泣不成声。
王夫人见她哭得凄厉,忍不住有些愧疚:“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对,你治好了若兰,我这个做娘的应该感激你才是”
话到一半,王夫人心中不由浮现出一抹疑惑。
徐姨娘不过是丫鬟出身,既没什么学识,也不认得几个大字。连京城中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的怪病,她又是如何看出病因的?
萧如芷瞧见王夫人眉心的疑惑,又看到听了她的话后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徐姨娘,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待到王夫人心中的怀疑生根,萧如芷才缓缓开口道:“母亲,我没有给姐姐下过毒,更不知道什么墨桔梗,不知姨娘所的证据究竟是什么,可否给我一看?”
王夫人点了点头,朝徐姨娘一挥:“将你的证据拿出来吧。”
“是。”
徐姨娘微微一福身子,拎出了那只奄奄一息的看门狗:“这就是证据!”
“一只狗又能明什么?”萧如芷问道。
徐姨娘步步紧逼:“我曾亲耳听见逐星要给大姐下毒,那日被你辩驳过去了,姨娘也无话可,可今日已经让我发现了这墨桔梗,你还有何话可?”
萧如芷一脸的莫名其妙:“姨娘,此事我已经解释过了,逐星并未过要给姐姐下毒,你为何总是不相信我?”
“现在已经有了证据,叫我如何信你?!”
萧如芷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强压下心中的委屈。
王夫人见状,心里一痛,忍不住抬起,轻轻安抚了一下她的后背。
萧如芷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才对徐姨娘道:“姨娘,你总证据,一只狗又能明什么?难道它能开口话,证明它亲眼看见,是我指使逐星去给姐姐下毒的?”
“我”
狗当然不能话。
更何况是一只奄奄一息,几乎要被徐姨娘弄死的狗。
徐姨娘被噎得哑口无言。
萧若兰气得跳脚:“你还敢狡辩,分明就是你下的毒!除了你,还有谁会干出这种缺德事?!”
呵,在胡椒粉中缠些墨桔梗便叫缺德,那她们这对亲生母女做过的事又算什么?!
萧如芷不禁在心中冷笑。
她不理会萧若兰,转头看向王夫人:“母亲,既然徐姨娘和姐姐一口咬定此事是我所为,为何不叫厨房的大厨来当面对质,查清那墨桔梗究竟从何而来!”
“此言有理。”
王夫人点点头,吩咐雪霁将大厨叫来了此处。
大厨见屋里站的全是主子,先是恭敬地跪下磕了个头,而后才道:“的王二德,见过夫人,见过大姐和二姐。”
“嗯,”王夫人应了一声,“你便是给若兰做饭的大厨?”
大厨王二德老实地点了点头:“没错,正是的。”
王夫人没有兜圈子,直接问道:“这些日子以来,可有什么生人跑到你们厨房里去,动过那胡椒粉?”
大厨王二德瞥了徐姨娘一眼,没有好脸色道:“有的,近日只有徐姨娘去过厨房,找的要了一碟胡椒粉,是大姐想用来蘸点心吃。”
“胡八道!我何时过要用胡椒粉来蘸点心?!如此荒谬的谎言你也敢得出口!”萧若兰一听便破口大骂起来。
王二德缩了缩脖子,一撇嘴道:“的虽然身份低微,却也不敢欺瞒主子。这些日子去到厨房的生人,确实只有徐姨娘一人,而且专门找我要了胡椒粉。”
徐姨娘冷汗淋漓。
她倒是忘了,当初曾打着萧若兰的旗号,随便编了个借口,去厨房要了一碟胡椒粉。
没想到这厨子竟然现在都还记得。
她事先忘了向萧若兰明,现在看来,她才像是那个下毒之人!
王夫人看向她,目光中满是深意。
就连萧若兰的眼神,也变得惊疑不定了起来。
“夫人我那天去找大厨要胡椒粉,是为了调查大姐的怪病啊!”徐姨娘连忙解释起来。
可这一解释,并“当然,的可以对着佛祖发誓!”大厨王二德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徐姨娘万分焦急:“夫人!下毒一事事关重大,我怎敢没有证据就乱话?若不是要去厨房拿些胡椒粉来,我怎能用这只看门狗测出大姐是中了墨桔梗之毒?”
“那你为何一早不出此事?”王夫人疑惑道。
徐姨娘一愣,面色时青时红:“我毒害嫡姐之行为,实在太过恶劣,我急着来告诉夫人,这才忘记了此事。”
王夫人没有全信。
但想起徐姨娘对萧若兰莫名的关心程度,她也不相信徐姨娘会谋害萧若兰。
“如芷,你怎么看?”
萧如芷的唇角微不可察地轻轻一勾。
在这之前,她也没想到此事的嫌疑会突然转到徐姨娘的身上,突然出了这样的变故,倒将她身上的嫌疑洗清了不少。
看见大厨王二德的表情,她便知道,定是那日徐姨娘去要胡椒粉时,态度不太好,这才惹得王二德记恨了她。
萧如芷不禁感叹,真是阎王易躲鬼难缠。
看来,她以后也要对这些角色多加心才是,免得像徐姨娘这般,一不心便搬了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母亲,姨娘不过是丫鬟出身,何曾学过医术和配毒?此事定然不是姨娘所为。”
萧如芷看似是在替徐姨娘求情,实则是在提醒王夫人。以徐姨娘的身份,怎么可能看得出萧若兰的怪病另有隐情?
果然,萧若兰的话音落下,王夫人眉眼间的疑惑愈来愈深。
徐姨娘脸色变得煞白,嚎啕大哭起来:“夫人,冤枉啊!我真的没有给大姐下过毒!”
“住嘴!好好的,哭什么?不怕晦气吗!”王夫人紧蹙着秀眉,沉声训斥道。
完,王夫人又看向大厨王二德:“除了徐姨娘外,可曾有别人接触过这胡椒粉?”
大厨王二德此时也听出来了,原来先前大姐的怪病,竟与他调料罐里的胡椒粉有关!这将他吓得不轻,也认真的思考起来,生怕一个细节没想到,夫人便会把他当做是下毒之人,那该有多冤?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生人进过厨房,只好摇头:“除了徐姨娘以外,再也没有别的生人进过厨房了。”
没有可疑之人进过厨房,那这毒究竟是谁放的?
一时间,思路陷入了僵局,房间内沉默起来。
忽然,萧如芷出了声:“大厨,不知这胡椒粉,平日里是何人负责保管?又是何人负责采买的?”
大厨王二德愣了愣,答道:“调料罐就放在厨房中,没人会特意去看管。至于采买厨房里的东西,一向是张管事负责的。”
“好的,我知道了。”萧如芷点了点头,又朝王夫人道,“母亲,请您派人去将张管事请来。”
王夫人应了下来,又叫雪霁去跑了一趟。
听夫人急唤,张管事连忙跑了过来:“的见过夫人,见过大姐、二姐。”
这次不等萧如芷开口,王夫人便主动开口问道:“张管事,厨房中的胡椒粉,可是你负责采买的?”
张管事闻言一愣,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他没有立刻回答。
王夫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狐疑地盯住了他:“张管事,回答我!”
突然拔高的音量,将张管事吓了一跳。他忍不住全身一缩,才战战兢兢地道:“回回夫人,厨房中的东西,都都是的去采买的。”
王夫人敏感地发现,他回避了她话中的重点。
她只是问,这胡椒粉是否是他采买的,而他去避而答厨房中的所有东西都是他去采买的。
其中必有蹊跷!
“哦?这胡椒粉的味道不错,若兰很喜欢吃,我正打算问问你这胡椒粉是从哪里买的呢。”王夫人故意没有出真相。
她明显地发现,在她出这段话后,张管事面部的表情一下子舒缓了许多。
他擦了擦头顶稀里哗啦的汗水,讪笑着道:“这胡椒粉就是从市集中买来的,和平时一般无二。若是大姐喜欢,下次的再去多买一些”
“放肆!”王夫人忽然高声呵斥了一声,“事到如今还在撒谎!”
她如利刃般的目光,直射向张管事:“大姐中毒之事,与这胡椒粉脱不了干系,我劝你最好从实招来!不然,我非要将你扭送到官府去不可!下毒谋害主家,也不知道你这罪名够不够被流放充军!”
张管事一下子被她震慑住了,吓得跪在了原地。
听见流放充军四个字,他两股瑟瑟发抖起来,没多久竟传来一阵恶臭。
王夫人仔细一看,这张管事竟然被她吓得尿裤子了!
她厌恶地摆了摆,只觉眼前的画面脏了自己的眼睛:“你这刁奴,还不打算从实招来吗?!看来,是想北疆充军了!”
“我我!”
听见“北疆”二字,张管事即刻崩溃了,他在地上连连叩头:“夫人!我只是贪了个便宜,买了些便宜货回来!万万没想过要借此毒害大姐啊!”
王夫人面色阴沉下来:“贪图便宜?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我如实招来!”
张管事全身颤抖,因为畏惧,喉咙中发出乌鲁乌鲁的声音。rz90
良久后,他才控制住身子,不再发抖:“那日那日的照往常一般出门采买,忽然遇到了一个村姑,她浑身都脏兮兮的,带了一麻袋胡椒粉到市集售卖,而且价格相当便宜。的的便起了贪图便宜的心思,想着将这袋便宜的胡椒粉里,便能多捞些采买银子,就去跟那个村姑询问了一二。”
“那村姑怎么的?”王夫人道。
张管事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她她是城外的村民,这胡椒粉的胡椒,是她在山里打猎时发现的,味道极香。她舍不得在家里吃,便拿到了市集来卖,想赚些钱来贴补家用。我见她标价标的便宜,就起了贪图便宜的心思夫人!饶命啊!的不该贪图那点银子,可是的真的没有想过要毒害大姐啊!”有打消王夫人的疑心。
京城中的名医那么多,她几乎请了个遍,没有一人怀疑到胡椒粉的身上,怎么偏巧让书都没读过几本的徐姨娘给发现了?
王夫人又望向大厨:“王二德,你能否保证,你方才的话都是真的?”张管事完,萧如芷便悄然看了伴月一眼,目光中闪过一抹赞赏。
她当初只是了下目的,伴月便想出了如此周全的对策。竟想到利用后厨管事的贪心,步步为营,将差事办得如此漂亮!
看来,从今以后她该更重视伴月一些。
将一些事情交给她去办,不定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逐星,不由惋惜起来。
若是逐星也像伴月一般聪明智,那她便像如虎添翼,何必要担心徐姨娘今世还会害她?
可惜,逐星就是这般迷糊可爱的性子。
恐怕叫她多长些心眼,她也完全做不到。
不过这样也好,萧如芷也并不想生活里充满了勾心斗角,偶尔有逐星这样心思纯净的人陪在身旁,解解闷也是好的。
张管事口中的村姑来历不明,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就算王夫人想查,估计也要费上不少功夫,况且就算查到了,对方不定也是一无所知的村妇,误把墨桔梗当胡椒粉罢了。
看来,此事完全是因为管事的贪心而起,误买了有毒的墨桔梗。
徐姨娘和萧若兰,却因此误会了萧如芷。
王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拂袖道:“雪霁,叫人将他重大五十大板,然后赶出府去!以后也不准再用!”
“是。”
雪霁答应下来,忙不迭地喊来院中的壮仆,拖走了哭天喊地的张管事。
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大厨王二德又被放回了厨房,徐姨娘的计划全盘落空,萧若兰也并没有从中得到好处。
反倒是萧如芷,原本差点背上毒害嫡姐的名声,如今不光洗脱了嫌疑,还叫王夫人对她赞赏有加。
若不是有她,恐怕王夫人现在也无法侦破此案。
王夫人歉意地看向萧如芷:“如芷,母亲向你道歉,母亲不该听信徐姨娘和若兰的话,叫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萧如芷坚定地摇了摇头,“姐姐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母亲关心姐姐也是应该的。”
王夫人不由沉默。
如果这么,萧如芷也是徐姨娘的亲生女儿。
为何徐姨娘却对萧如芷如此冷漠,还总是百般的刁难,对待萧若兰却仿佛亲生女儿一般
这个问题困扰了王夫人许久,她一时间无法想通,决定先暂时放下。
王夫人正待让徐姨娘萧若兰散去,不要打扰萧如芷休息养病,忽然听她道:“母亲,我有一事相求。”
“何时?”
方才与徐姨娘和萧若兰一同冤枉了她,王夫人心里很是愧疚,想也不想地问道。
萧如芷望着王夫人的眼睛:“母亲,我这身怪病,怕是没有幸运,恐怕这辈子都治不好了”
“不许胡!”
王夫人近日来还在帮萧如芷找着擅长治疗疑难杂症的名医,可是找遍了京城,再也找不出一人来比长春堂的李大夫更加高明。
眼看着萧如芷从一个俏丽的姑娘,变成了如今这副鬼模样,王夫人心里愧疚极了。
都怪她这个当母亲的不尽责,这么晚才发现萧如芷身上的怪病!
若是能够早点发现,如芷会不会早就被李大夫医治好了?
萧如芷没有因为王夫人的斥责而气馁,反倒是安慰似的朝她笑了笑:“母亲,如芷的身体,如芷自己才更加了解。这身怪病怕是治不好了,容貌不过是一副皮囊,毁就毁了,但如芷的头脑还是健康的啊!这些日子休了病假,如芷已经落下了许多工作,只求母亲能让我重回书院,和姐姐一起上学。”
“如芷,你还,不懂容貌有多重要”王夫人心酸地叹了一声。
萧如芷摇摇头:“母亲,如芷真的都懂,但现在整天躺在屋里,实在是太无聊。母亲,请允许我重新回到书堂去,和姐姐一起上课吧!”
“哼!谁愿意跟她一起上课!”萧若兰十分不买账地冷哼了一声。
她不想再看见萧如芷,身子一扭离开了此处。
徐姨娘本想去安慰下萧若兰,但她知道今天的表现已经足够可疑,强忍着心中的关切,厌恶地看了萧如芷一眼,边对王夫人道:“夫人,如芷的身子还没好,读书太过辛苦了,还是别叫如芷去了!”
王夫人淡淡地瞅了她一眼:“这么半天,你总算了句人话。”
徐姨娘脸色一红,又蛊惑似的道:“夫人!我给如芷求来的那支签子,上面真的写着让如芷尊敬师长、嫡庶有别。如芷得了今日这番怪病,就是因为她不安分守己,抢了姐姐的风头,这才叫老天爷降下天罚来的!所以不能再叫如芷去书堂进学了呀!”
这番话的荒谬无稽。
王夫人不肯相信:“住嘴!还以为你终于想明白了,没想到脑子还是如此糊涂!如芷是你的女儿,你怎能如此诅咒于她?!”
徐姨娘脸色一白。
就算萧如芷再怎么不受宠,也是这萧府的主子。rz90
而她不过是个姨娘罢了,若是胆敢以下犯上、诅咒府上的主子,恐怕会立刻被王夫人发卖到青楼里去。
为了萧若兰,她得继续忍下去才行!
徐姨娘忍了忍,终究没有再些什么。
王夫人回过头看向萧如芷,见她眼神中满是真挚,和对知识的渴望,终于忍不住点了点头。
“好吧,怕了你了。”王夫人无奈地道,“我同意你回去上课便是,只不过你可要注意身子,莫要太过辛苦。”
萧如芷得偿所愿,开心地笑了起来:“是。”
只是那张布满扭曲伤口的脸,再也映不出以前柔美可人的笑容了。
次日一早。
萧如芷早早起床,在脸上挡了一层丝巾。
她对容貌确实不太在乎,却也担心自己这副鬼样子,会吓到许久不见的女先生和何嬷嬷。
为了表示尊重,她将那张可怖的脸遮了起来。
她走到书堂大门时,正巧在门口遇到了每天都来上课的萧若兰。
萧若兰得的“怪病”已查出真相,几日不吃那墨桔梗,身体上的不适便已全然褪去。此时的萧若兰精神焕发,皮肤白皙通透,面色红润极了,和萧如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瞧见萧如芷脸上的丝巾,不由勾唇嗤笑:“萧如芷,你脸上的伤这么吓人,还瞎跑出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