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卫十三章 卫景瑗
姜镶对自己这位大哥是十分了解的,知道他是个脑子不转个的厮杀汉,对付他大哥这种人,你就不能拖,越拖,他越想不明白,反倒是你猛地推他一把,他不定一咬牙就干了。
因此姜镶见姜让意动,也不给大哥再犹豫的会,直接招呼自己家丁:“来人啊,拿着我的名帖去请大同巡抚卫景瑗到本将军帐下议事,就本将军有紧急军情相商!”
姜让和姜瑄兄弟俩一听姜镶自作主张就要去请巡抚御史,俩人如何还猜不出姜镶要做什么?!
姜让当即急的红了脖子,站起来道:“姜镶!你这是做什么?!”
姜镶怒哼一声:“大哥,我也是为了我们姜家好!再拖下去,那抄家太岁可就要上门了!来人啊,伺候大哥三弟喝茶。”
完,守在门外的姜让和姜瑄二人的嫡系家丁全都被卸了武器,紧接着一群姜镶下的家丁涌进大厅,虎视眈眈地看着姜让姜瑄二人。
姜瑄年纪最,自就最听大哥姜让的话,此时见情形有变,立刻起身,握腰刀,眼看着大哥姜让,如果姜让坚持不反,那他少不得也要跟二哥火拼一场!
姜镶见姜让一副要跟自己动刀子的模样,满脸不屑,冲着姜瑄冷笑道:“怎么着,你还要跟你二哥动刀子?”
姜让一个铁塔般的汉子,见自己的两个弟弟竟然到了拔刀相向的地步,心里面是又急又气,再环首看看自己的处境,心知现在是在姜镶地盘上,已经由不得自己这个做大哥的话了,只得无奈地低头叹气,道:
“唉,老三,把刀放下吧,咱们姜家到什么时候,都得抱成一团,不能窝里斗。既然老二拿了主意,要跟朝廷拼一下子,那我这做大哥的,也只能支持。赢了,咱们姜家公侯万代,输了,全家死球。”
姜镶哈哈笑道:“大哥,这叫什么话,我们姜家只有公侯万代!来来来,大哥,三弟,你们快坐,这件事我可是筹划了好久了。实不相瞒,就在昨晚,联络大清国的使者我已经派出去了。大清兵从辽东走蒙古,到大同,快的话,旬月之间便可抵达。到时候咱们姜家在明清之间两边下注,岂不比现在窝在巡抚文官下当条看门狗来得爽利?”
姜让和姜瑄两人算是被半逼上的贼船,饶是姜镶如何摇唇鼓舌,两人都只是虚言附和,心里面盘算的是如果失败了怎么才能把自己脱身出来。
姜镶见两人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自己也懒得再,转身坐在帅椅上,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等候大同巡抚自投罗。
此时在大同巡抚任上的,是陕西进士卫景瑗。
此公为官一向以清正不阿闻名。他早年还在朝中做御史培养清望的时候就大胆揭露首辅周延儒贪污受贿的丑事。周延儒倒了之后,温体仁上台,此公又揭发温体仁不法事。等到周延儒再次上台的时候,此公又不辞辛劳,再一次弹劾周延儒。
虽历届首辅都对这种咬着自己不放的言官厌恶不已,但国朝体制,言官无罪,皇帝尚且不能降罪御史,更何况是首辅?所以当朝的执政者虽然很讨厌卫景瑗,但也没什么报的办法打击他。
到了崇祯十五年年初的时候,周延儒实在是被卫景瑗弄得烦了,刚巧大同巡抚出了缺,周延儒就,既然卫景瑗你那么有才干,那干脆,你去大同巡抚军务得了。
就这样,这个刚直不阿的卫景瑗被丢到了大同跟姜镶搭班子,共同治理大同军务。
可以想见,就卫景瑗这个性子,一旦到了地方军镇,哪里还会容忍吃空饷,劫掠地方这种不法行为,还不得把大同翻过天来?
果不其然,自打年初他一来,大同镇是一天都没消停过。
此公先是主持清查马匹草料亏空,然后又主持清点各营人数,查空饷。
最绝的是,此公发现军营里面因为吃空饷导致的空额之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责令募兵填补,而是体贴崇祯腰包不足,直接将缺额的人数从名册里划掉,这部分军饷自然也就随之裁汰。
要知道,这部分空饷的钱本来是姜镶挪用来养活自己家丁的,现在被卫景瑗大笔一划,给弄没了,姜镶哪里能忍?
如果是万历年间,文官对武将有绝对的压制力,姜镶可能还不敢什么。但自天启以来,国朝战事日益频繁,武将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到了崇祯十五年这会儿,武将的地位已经隐隐可以和文官平起平坐了。
因此,姜镶也对卫景瑗还以颜色。什么暗中指使营兵闹饷啊,什么告黑状啊,反正文的武的,各种段,全都用上了。
卫景瑗虽然耿直,但并不是没有官场经验的白丁,当然不会一斗就倒,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斗倒,他也撑不过周延儒温体仁两大奸相。
姜镶的这些办法,全都被卫景瑗一一化解不,卫景瑗还借着平定闹饷的会,把自己的影响力施加到了大同镇各个军营。
按巡抚和总兵闹得如此不可开交,朝廷总不能不闻不问。
然而,当政的周延儒心里面可是恨死了卫景瑗,巴不得卫景瑗在大同镇闹出乱子,最好是卫景瑗被乱兵砍死,周延儒才高兴,哪里还会尽力调解?
就这样,姜镶和卫景瑗,一文一武,俩人在大同城里是天天斗法。
真要起来,姜镶想要在明清之间玩儿骑墙的想法,跟这文武斗争也脱不开干系。
按卫景瑗和姜镶二人,已经势成水火,平素两人自然是能不照面就不照面。没成想,今天姜镶竟然破天荒的派传令兵,让卫景瑗到他府上共商军情。
卫景瑗又不是傻子,仔细一想,就觉得有些不对。
正所谓,事有反常,必有妖孽,卫景瑗当下便问那传令的兵丁:“你家总镇可有是什么紧急军情?”
那传令的兵丁乃是姜镶的心腹家丁,自然也知道自己主将要设的乃是鸿门宴,当下眼珠一转,扯了个谎,道:
“禀报抚台大人,我家主将只是紧急军情,并未言其他。但卑职揣测,想是北边草原上有什么风声,也未可知。”
卫景瑗冷哼一声,心中又动起了文武之争的念头,道:
“你回去叫你家总镇知道,国朝制度本就是以文御武。既有紧急军情,自当让你家总镇来老夫府上相商,岂有让老夫到你家总镇府上的道理?!”
跪在下面的家丁一听,这老头儿竟然摆起了架子,心里面不禁暗道一声不好。
造反这种事儿,从来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的,现在第一步就出师不利,可不是好兆头啊。
“不行,可不能让这老东西把这事儿拖过去,我得想个法子把这老东西赚到将军府上,想必将军定会重重赏我。”
家丁打定主意,继续扯谎道:“抚台大人,我家主将身体不适,郎中不能受风,因此不能出门相见。我家主将深知军情紧急,不敢以私躯废公事,因此特请抚台大人到府上一叙。抚台大人,军情紧急,请不要再耽搁了!”
家丁这谎扯得属实漏洞百出。
别的不,晋商案发之后,姜镶就住到了军营里面,天天演练家丁。这么大的阵仗,根本瞒不住人。
怎么前两天姜镶还能操演部队,现在就不能见风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卫景瑗倒没想到姜镶是有什么异心,只是怀疑姜镶又在谋划什么计策,给自己下套。
卫景瑗既然打定主意要跟姜镶斗到底,当然不会被家丁几句话就吓唬住,怒斥道:
“休要再言!还不滚回去,让你家主将亲自来见我!”
家丁还不放弃,抬头抗声道:“抚台大人,耽误了军情,恐怕即使是您也吃罪不起吧!”
卫景瑗冷笑一声,道:“你当我三岁的孩不成?现在还不到七月,草原上正是草盛时节,北虏各部忙着放牧还来不及,能有什么紧急军情?回去告诉你家大人,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他的那些弯弯绕!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