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宫中陈贵妃病了之后，陈牧月便三天两头地往宫里跑，赵温时偶尔也提醒她少去宫里，生怕她这火冒冒的性子，去了后宫，行走坐卧，言谈举止不防备，沾染是非。

    可陈牧月不听劝，道：“我陈牧月好歹也是大家姐出身，后宫那些嫔妃出身兴许还没有我高，她们懂的规矩，我自己也懂。”

    然后还柔声与赵温时道：“放心吧夫君，就算是为了夫君你着想，我在宫中也不会乱来的。”

    她都如此话，赵温时也难再劝她。

    为此，赵温时母亲王氏颇有微词，与赵温时道：“你这媳妇啊，嫁到我们赵府来，心却还偏向着陈府，她若真的为了你着想，就不该往宫里去。”

    赵温时命人端来温茶来，端到王氏里，坐在王氏身侧，道：“月儿其实也是为了赵府好，陈贵妃又是她姑姑，她打就与她姑姑亲厚，贵妃患病，她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儿子啊！”

    王氏喝了一口茶，放在软塌的矮桌上，拉过赵温时的，布满皱纹的抚过他背，心疼道：“她若真的是为了你好，就不该往后宫去，一个外臣的妻子，总往后宫去，皇上对你肯定生疑，我们赵府与后宫又牵连。”

    赵温时轻笑地安慰王氏道：“娘，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影响朝堂上的事？不必担心儿子。”

    “哎”王氏看了一眼儿子，又低下头，叹息一声，道：“秦笙此前让你娶秦笙，是爹娘委屈你了，所以，你娶陈牧月后，娘都不大管你的事，只要你高兴，合你的心意，只要赵府里不乱，我都依着你，只是陈牧月往宫里，不仅影响皇上对你的看法，也影响皇上对你爹”

    提起秦笙，就像是突然扎在他心口的一根刺，眼前立马浮现出秦笙那张脸，在灯下认真看账册的脸。

    赵温时脸色沉下来，陷入沉思。

    他道：“儿子知道，晚上回来时，我再与月儿，若贵妃病好了一些，就别再往宫里去了，月儿是个明事理的，她会听劝的。”

    “这就好。”

    王氏点点头，每每提起秦笙时，心中对儿子的愧疚便会多了几分，那个儿子不爱的女子，虽已经去世，却像是罩在赵府的一层雾霭，久久不曾散去。

    “对了，你雁儿妹妹好像也生病了，昨日我听那个钱姨娘在我耳边絮叨的，晚上陈牧月回来，你告诉她，让她少往钱姨娘院子里去，心过了病气，陈牧月生病，你肯定也要生病的。”

    王氏一边起身一边，到“过了病气”，又皱眉道：“她时常去看贵妃，贵妃生病，她要是也沾了病，回来不还是过给你，这陈牧月，还真的是太任性了。”

    赵温时扶着王氏的腕，往门边走去，道：“我身体好着呢，娘，该注意的是你，这又要入冬了，你平日里多穿一些，别生病了才是。”

    王氏拍拍赵温时肩膀，眼眶里含泪，道：“你身体好，娘身体才会好，儿子啊，娘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一个了”

    赵温时皱眉，这样的话，王氏打对他过很多次，他是听着长大的，连后面王氏要什么，他都熟稔了。

    “你也知道，你爹寻花问柳，心从不在你娘这里，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幸幸苦苦，一个人，费心费力，把你拉扯长大，看着你读书明理，走上仕途”王氏拉着他的，一边走出屋子，一边与他道：“然后再看着你娶妻生子”

    此时，赵温时心里默念着母亲下一句话：“然后再看着你教导你的孩子”

    赵温时知道他娘亲拉扯他长大不容易，在赵府，王氏得不到赵长循的尊重与宠爱，得不到韩老太君的重视，得不到娘家的支持，她过得很苦，所以她把这些辛苦全都压在赵温时身上。

    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忍不住要出口，他厌烦了娘亲这样的话。

    可看了一眼娘亲压在自己腕上的，他突然想起了秦笙过的一句话：“你娘的苦，除了你，她还能对谁诉呢？让她诉诉苦，压在她心里她不好受，大人也有不懂事的时候，你包容包容你娘偶尔的不懂事吧，宽慰她几句，也少给自己一些压力。”

    秦笙当时还：“你娘做婆婆不行，做你娘倒是可以。”

    赵温时当时只记得她后面这句话，与她吵了一场，她对婆婆不孝，背后婆婆坏话。

    秦笙当时嘲讽他：“我好歹人前人后都对婆婆不孝，你这个大孝子，人前对你娘孝顺，人后却抱怨你娘诉苦，到底谁才是人啊？”

    他就这么摔门而出，也忘了秦笙的话，这个时候倒想起来了，他沉沉压下一口气，露出笑意，对他娘道：“娘，你放心，以后儿子会孝顺你的，我也会教导我的孩子孝顺你的，不过，你儿子今后未必能当上什么大官”

    王氏刚才还沉湎与过去的辛苦之中，听他这么，笑道：“什么大官不大官的，娘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母子两人笑笑，赵温时扶着她走到她院中，才转身离开，回自己院子的路上，看见泠鸢正往赵静雁的院中去，身后跟着几个婢女，还跟着一位大夫模样的人。

    他本是不必经过赵静雁院前那条路的，见到泠鸢，他不知为何，转了一个弯，往赵静雁院前那条路走去，放缓步子，刚刚好能与泠鸢撞上。

    他当时想着，许是泠鸢这张与秦笙相似的脸，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她这边走。

    赵温时走上她跟前去，恭恭敬敬地躬身作揖道：“晚辈见过郡王妃！”

    泠鸢上下打量他一眼，后退了两步，离他三步远，道：“你也要去看望雁妹妹？”

    赵温时直起身子，点点头，温声道：“听闻雁妹妹病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该去看她一眼。”

    她道：“哦，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