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佳人相见一千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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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内,朝中重臣的位置似乎经历了一场大换血。但要紧职位除却因谋反而被革职流放的以外,仍然没有太大的改变。

    经历过战火的山河关、邙山都在逐渐恢复,枫啸林的红叶又越发艳丽了。

    新皇以稷王之症广招天下名医,但入宫后除却稷王的身体调养,也为了医治高景的眼疾。其中山阴一位祖传行医的赤脚大夫献上偏方,据此调和药膏每夜敷于双眼,加上膳食的调理,逐渐真的有所起色。

    但高潜一直不能起身,待到徐辛都重伤将愈了,他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中秋前后,贺兰竹君来信一封,信中写万里霞近日有所不适,他必须回到白城。但银州不能无人看守,望新任陇右军督尽快赶赴边关。

    徐辛即刻要启程,但秋日一过,便是严冬了,塞北苦寒,对她身上的伤没有好处。因而只得临时从北庭调了丁佐,在来年开春前守一阵子。

    好似一切都慢慢地走上了正轨。

    慕容询判处谋逆,秋后问斩。而慕容氏满门抓捕了几位关键人物后,其余的一律迁往边境垦荒,比之流放稍好一些,没有走上死路。

    这绵延几朝的庞大家族此次遭受重击,哪怕没有斩草除根,要恢复也要数代之功了。

    至于其他主谋,梅恭、元卓迩一同问斩——元语心听后哭得不行,被接入宫与高乐君住了一段时日才有所好转——罪行稍轻的人只要肯认,大都是罢官或贬谪,并未真正出现血流成河的迹象。

    罪魁祸首豫王高泓被开除宗籍,褫夺亲王爵位,发配南疆。

    七月上路,仅仅二十余天后,南下途径崖关时便传来高泓暴亡的消息。

    起先,高景以为是自尽,贺兰明月以为是什么人刺杀。刑部奉命查探,一层一层的真相剥开后,结论却是并非外伤所致的死亡。坊间传闻,豫王当年陷害西军,此处是西军最后一次起兵之处,因果轮回而已。

    当初牺牲在此地的西军冤魂不计其数,若真有报应,这次也应验了。

    有死亦有生。

    高乐君在九月初诞下一子,宫中张灯结彩,大庆三日。

    城北那座曾经辉煌的豫王府随着高泓暴亡而拆除。因高泓无子,“豫王”这称号宣告结束,封地也被收回,划归平城以南的梁州境内。

    新的陇西王府便在旧址边开始建造。

    王府一时半会儿修不完全,这期间只得委屈陇西王先安居在了武成殿。朝内有人以为不妥,上书的折子还没递到中书门下就被拦住了,后来不清什么状况,总之贺兰明月是在武成殿住了好些日子。

    众臣对贺兰明月的性格知之甚少,总以为这人能护着皇帝从银州一路杀至平城,再怎样也是武人脾性,加之贺兰茂佳受过冤屈,恐怕不好相处。哪知硬着头皮结交过一二次,才发现这陇西王爷着实没什么权臣的模样。

    贺兰明月不上朝,唯一做的只是前往南北军营,与冉云央一起商量演兵。闲暇时,干得多的事除了蹲在武成殿边的御花园玩他那只猎隼和那匹狼,就是和临海王家的宇文华在洛阳城中隐姓埋名地闲逛。

    到此,又免不了是坊间津津乐道的艳遇。

    贺兰与宇文出行一开始的确足够隐蔽,但这两人一个英俊不凡,一个倜傥潇洒,单独一人便能博取注意,何况同行?起初只有人暗中看一两眼,但在“有天”饮酒偶遇了元瑛后彻底瞒不住身份了。

    到后来名声不胫而走,一双风流英才惹得洛城中未婚嫁的少女倾心不已,非要瞧瞧庐山真面目。但凡出门必是掷果盈车,满楼红袖。

    秋日的洛阳桂花盛放,每逢贺兰明月马而过,必是会被扔一路的花束,到最后成了名副其实的“踏花归来马蹄香”。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自始至终都无情。

    被砸过几次后贺兰明月干脆不出宫门了,闲逛的地方换成了寿山绛霄亭周围。

    绛霄亭北有御山,因先皇不喜花香,栽种的都是些不开花的绿树。高景上台后有了新规矩,下令将这些树移栽到皇家别院,换成了十里清一色白梅。

    白梅林的树种尽是江南的李环贡上,在这之后高景念在勤王时润州李氏出过力,免了他的枷锁,撤了监视,准他辞官。李环感激涕零,从此再没过问庙堂之事,倒写出了不少名篇。

    民间传言,李环是用这片梅林换来了山水之乐。

    待到它们风尘仆仆地从南国来到江北,再在紫微城内全部种下时,正逢开了秋闱。

    大宁高官中爵位世袭,而实权的官位也绝大部分由世家大族把控着。哪怕此前先帝当权时三年一度的春闱,两年一度的秋闱,高中的寒门士子也多是被权臣排挤在外,安插到闲职上蹉跎。因此并不算得真正的求贤,也尚未产生深远影响。

    待到高景此次再开,恰逢慕容氏树倒猢狲散,新皇有意改弦更张。加之南北一统,许多怀才不遇的南人也想借此机会在洛阳重新施展拳脚。

    永安元年已开过春闱,按制应当过三年再行考试。正是不按套路出牌,来的粗略一看,竟都是些很有抱负的人。他们或恃才傲物,或胸有成竹,当中不乏南朝昔年的名士与过去大宁的隐士,真真叫济济一堂了。

    题目由高景亲自选的,因为过于空泛,许多初拿到题目的学子都不由得眉头一皱。

    考试一共持续三日,中途没有暂休,若提前作答完毕便能离开,但直到最后一天也并没有人先行离场。

    临近结束时分的贡院外,高景微服,领着贺兰明月一起去了。

    身侧只有数人护卫,前方由林商驾车,他身侧坐着李却霜。

    这没怎么读过书的孩子问道:“陛下,为什么你要以这种方式选贤举能呢?”

    高景抓着一把瓜子磕,模样很不体面,神色却十分正经:“大宁到朕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了,数十年过去,却依然没有一套像样的选拔制度。朕此举,自然是要把父皇定下的规矩往后延续。”

    李却霜道:“从前不是也有这么多官?”

    “那不一样。”高景拿了把瓜子给他,道,“从前的权重之位,大都为侯爵的子孙世袭。只要你在这位置没犯大错,日后你的儿子、孙子都能在朝中捞个一官半职。再不济,去到地方上,听闻出身名门就无人敢怠慢。开国时朝内都是人才,如此安排还算颇有助益,但日子久了只能养出一堆尸位素餐之人。现在还瞧不出积弊,再过个一二代,朝中百官上不去马,提不起笔,武不能安国,文不能治世,那还要他们何用?”

    李却霜问:“那,秋闱春闱就能解决这问题么?”

    高景笑了笑:“前朝举荐人才,后来便将天下落入了权臣世家手中。听再往前三百年,有明君以策论拔擢人才,朕便学学他,做得更无阶层、出身的分别。如若此制能更趋完善,天下崇文尚武之人各有去处,人才自然就源源不断了。”

    “现在不也很多人才吗?”

    “武有贺兰、宇文和冉云央,地方上有丁佐这类军纪严明的将领,的确不惧进犯。但文官,除了父皇在时侍奉过的几位博士、翰林,和御史台的官员,朕竟然想不出什么年轻人能够为我所用。”高景一按李却霜的肩膀,“你也不愿成天和老头子交道吧?”

    李却霜听得似懂非懂地点头。

    林商道:“霜儿,从前有十二岁的上卿、十五岁的丞相,你过几年加冠成人,今日见了这些莘莘学子,可有想过未来的前途么?”

    贺兰明月玩手指的动作一顿紧接着被高景牵过去盛瓜子壳,他不甚在意,目光紧张地在李却霜和林商中间逡巡一圈。

    他是知道的,审完梅恭后李却霜便低落了一段时间,恰逢那时林商忙得不可开交,也都冷落了李却霜。

    有一天他与高景提起时林商大约听了个边角,而后找过李却霜一次。不知他们谈了什么,林商又带他去了哪里,后来李却霜就好了很多,不再终日被各类噩梦折磨。

    “不知道……”少年目光空空地盯着贡院大门,“我想……还是回塞北。爹没有在那儿守到最后,我想将他的枪带回去。”

    贺兰明月欲言又止,倒是高景道:“这事应该做,但换个人也行的。霜儿,你要么也去漱玉斋,和晟弟一起听听课?”

    “我?”李却霜指着自己,想了想道,“陛下,不合适吧。”

    高景道:“他现在的夫子是翰林学士刘谌,是个清高文人,笔头生花,对百家之学都有所涉及,又能注释经书。你虽是振威将军的养子,怜他为国拼杀多年,总归可以开个先例。再者,现在漱玉斋学生少得可怜,刘先生终日逮着晟弟教也无趣,你们两人年岁相仿,教一个也是教,多一个也是教么!”

    贺兰明月紧跟着补充道:“还是看你愿意。之前想从军,但贺兰哥哥觉得霜儿你着实不是这块材料,武能救国,文能报国,多多考虑吧。”

    李却霜本来不爱读书,因为李辞渊的关系一心子承父业。他大约心里也知道自己不行,这下被贺兰明月得有些沮丧,只匆忙看了林商一眼。

    “如何?”贺兰明月又多问了一句。

    李却霜没好也没拒绝,看上去似乎有转圜余地。

    “非衣开春回塞北,她会与谢碧在那儿多呆一段时间,而练兵事宜待到徐将军痊愈也将操办起来。”贺兰明月加重了语气,“你在这之前想好自己要如何选,若愿意留在京城,那就和四殿下一起好好学文;要走,这次去到银州,谢碧可不会再娇惯你了,与那些将士一道吃喝训练,不得有半点马虎。”

    高景拍了他一把:“你怎么这么凶!”

    贺兰明月想要申辩几句,李却霜却忙不迭地一点头,坚定道:“我知道,贺兰哥哥,你是为我考虑,我一定会认真的。”

    正话间,那厢却有个白袍青年从贡院出来,三十来岁,观之气度不凡。

    他第一个交卷,高景有意上前与之攀谈,却不料宫城方向跑来一匹快马。扬尘而过,最终停在了高景的车驾前面。

    认出是含章殿的人,林商不自觉站直了:“何事?”

    那人先请安,再道:“陛下,稷王爷今日歇息够了,正请您过去。”

    高景看一眼那贡院外的白袍青年,不太愿意放过,但心知高潜的事耽误不得。他两边略一纠结后对林商道:“你去找元叹,记住这人的名字然后把他的答卷誊抄一份迅速呈上来,朕要先看。”言罢示意来者驾车回宫。

    含章殿外,车辇停下时高景忽然有一刻不敢进门。

    他一直紧紧攥着贺兰明月的手,察觉到高景的颤抖,贺兰道:“你与王爷的事是家事,我本来不该过问的。见现在这样……要我陪你进去么?”

    高景本要拒绝,但他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亲人离世他只经历过一次,便是那年大雪天里先帝驾崩。最后时刻并非他守在身边但高景也知回光返照,先帝握着他手时,双目难得清明、话语逐渐连贯的回忆历历在目,先前有人来报,语气着急,让高景很难不多想。

    先帝是病得久了,他早有心理准备。这次高潜伤得太重,本又是个药罐子,他熬不过去其实也在意料之中,但高景就是不想面对。

    他自和高潜的关系着实一般,甚至不如一度与高泓亲近。可这也阻挡不了发自内心的恐惧,何况高潜后来帮了他太多。句不合适的,若没有高潜,或许他都无法再次登位,这让高景更不愿失去。

    他的稷王叔今年三十有七,正是春秋鼎盛,叫他如何再接受一次离别?

    贺兰明月这么问,仿佛加重了不祥。高景心口钝痛,他静静地忍过喉咙中的血腥味,待到稍好一些后,才点了点头:“你陪我去吧,我实在是……很怕。”

    “我知道。”贺兰明月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两人携手下车,入含章殿时不见陆怡在殿外,高景的心愈发沉了。

    莫非这也成了一场回光返照吗?

    侍女阿丘守在门内,见高景来,礼数周全地请更衣、焚香,再伺候他入内。阿丘面色平静,高景便问:“王叔还好么?”

    阿丘轻声答:“王爷今日早睡醒后看着精神好了些,让陆大人带去廊下看了看桂花。中午饮了碗稀粥,没吃什么菜,过后又歇了会儿,话流利多了。听陛下去了贡院,就叫人请陛下回来。”

    她每一句,高景的心惊胆战更多一分,到最后已然手脚发冷。

    贺兰明月不动声色地握紧他,问阿丘道:“王爷可有过什么?”

    阿丘道:“是,回陇西王的话,王爷看桂花时问过月份,陆大人答;‘再过数天就入冬十月了’,王爷问:‘还不曾落雪吗?’陆大人道:‘去岁严寒,今年恐怕是暖冬,花现在还没谢呢。’王爷又看那桂花,笑了,道:‘难怪今年的花都比以前都要甜。’。”

    高景沉默地挥挥手,阿丘顺从退下。

    见他脚步停了不敢踏入寝阁,贺兰明月安慰道:“或许王爷真是慢慢有所好转也不一定,你不要想得那么悲观。”

    高景勉强一笑:“承你吉言——走吧,随我去瞧瞧。”

    寝阁内依旧闷热难耐,陆怡坐在榻边待到高景进来即刻行礼,而守在一旁寸步不离的还有几个御医。

    御医们先前大都是一副立刻就要掉脑袋的沮丧样,这天贺兰明月看他们,反倒是恢复了从前的平和神情,起码不再随时担心性命难保。

    他心里有了数,轻声挨近高景耳侧:“我瞧着,王爷可能是好了。”

    高景颔首,示意御医话。

    为首的孙御医藏不住的喜色,道:“今日王爷的脉确有好转的迹象。”

    高景看了榻上人影一眼,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王叔此前不还嚷嚷着不想治病了么?朕今天听他叫朕来,一口气差点没缓过去!”

    孙御医是宫中老人,高景在他眼里是君王更是个孩子,闻声道:“陛下,那……王爷当时可能的气话。这些日子他虽少有言语,陆大人与卑臣们服侍着,含章殿众女官们少不得笑话哄他,慢慢地,离了那些伤心事,便也好多了。人哪儿有不想活的?这心态一好,在家多时温养有了效果,近日就吃得下东西了——陛下尽管暂时放心。”

    高景闻言长出一口气,宽慰道:“有劳诸位。”

    孙御医道不敢当:“近日御医院的同僚齐心协力,更别提还有陛下请来的诸多民间神医共同协作。王爷能好转,还要多亏陛下啊!”

    “得了,少拍朕的马屁,朕又不通医理。”高景淡笑道,“你们都下去候着,朕要和王叔话。”

    几人领命退下,陆怡虽是不舍,但到底也照做了。

    见陆怡离开,贺兰明月看他一眼也要走,高景道:“你留下吧,没什么你不能听的。”

    榻边高潜已经能坐起,等见了本人,高景的一颗心总算回归原位。虽还是没什么血色,显得苍白,但比起此前死人似的灰败,到底多了几分活气。

    “王叔叫我来,有什么话么?”高景坐在榻边,为他端了杯温水。

    高潜没什么表情,他好像光是见高景都累极:“给你当面报个平安,免得你总疑神疑鬼的。”

    高景一愣,无奈笑了:“……王叔!”

    “朝中大安排陆怡多少跟我了些,不错,还知道循序渐进,没有一开始就下猛药。”高潜赞许了一句,又道,“但未来还是得多培养些与你一起拿主意的人,江山能,更要能守。此道你可多看看先敬文帝,他有些观念能用的,不如沿袭。”

    高景道明白了,高潜又:“我现在一想这些事就疲倦得很,以后别什么都拿来问我,这洛阳城住着也气闷。”

    “好。”高景先答应,察觉出别的意思,又,“王叔想离开洛阳吗?”

    暗道这孩子察言观色的确有一套,高潜轻轻地笑了:“景儿,明年开春后,若这副残躯病体好些了,你放我走吧。”

    他被紫微城囚禁了太多年,从没过上一天逍遥日子。所有人都当他不辛苦,但只有接触过才知高潜有多劳神,他呕心沥血太过,病迟迟不好也有这个原因。

    闻言,高景鼻子一酸:“不是不让您走,王叔……以后还回来么?”

    高潜摇头:“不回来了,这地方太伤心。”

    “那……那我多给你派点儿人手,你中意哪里?我叫他们先去给你建个舒适的住处,你再去就直接安居了。”

    “不必了,费那神做什么?”高潜拍拍他的手,“有陆怡陪着,一切你都安心。”

    高景忙道:“可父皇那时让我顾好你的。”

    提及先帝高潜微微怔忪,并未料到他临终时还和高景提过自己,一时心绪复杂,只道:“是么?皇兄原来想过照顾我。”

    言语中隐有怨怼,高景不好接话。

    高潜攥紧锦被,眼底一时如云涌变色,良久才道:“他那时,神志不清,对我了许多话都是重复的。其一要我辅佐你,再怎么不愿也等你帝位稳固才能退走;其二,便是一直他对不起贺兰,那孩子若是还活着该多好……哈哈,得仿佛是因为我一直逼他,才害死了贺兰明月!我分明为他好,心里怎有可能不怨?”

    听到此高景忍不住看向贺兰明月,那人皱着眉,别开脸去,不知做何表情。

    “当然,或许我想多了,皇兄一直拿我当孩子,毕竟不会真的怪我。”高潜摇摇头,“罢了,罢了,人都走了还纠结这些做什么?”

    高景道:“王叔……父皇其实让我好好听你的话。”

    高潜闻言只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景儿是乖孩子。但经此一遭,以后做事再不能那么极端了。你日子还长,许多事自己把握分寸。只一点,有些决定做出之前,总得想着是不是能给天下一个交代。”

    他话里有话,高景颔首:“是。”

    贺兰明月见叔侄叙旧,心绪复杂。

    有许多情绪亟待一个宣泄口,但他选择了自己消化。他把那些旁人以为无法忍受的仇恨与痛苦都咽下,不让感情被它们左右,一次次地提起当年之事,即使贺兰明月清楚孰轻孰重此时也难免有些不忿。

    皇帝最终怎么想的或许已经没人知道了。

    像高潜的,人都没了,再抱着不放手有什么意义呢?

    待到与高景走出含章殿,花园内桂花盛放出凋谢前最后一丛芬芳,贺兰明月路过时觉得可爱,顺手折了一支递到高景手里。

    “你真肯让他和陆怡离开皇城?”

    高景玩着那支花:“不然还能怎么样?话都到这份儿上,连‘不入皇陵’都讲了出来。王叔想为自己活,我放不放没什么差别。”

    贺兰明月心中震动,半晌“嗯”了声。

    指尖掐下一点米黄花,高景拉住贺兰让他停下,抬手将花别在了他发冠边。他退出两步仔细量,拈着剩余花枝笑了:“那些姐们,可没法这么做。”

    “什么?”

    “你从朱雀大街马而过的时候不是许多姑娘跟在后头掷花枝?”高景又把那一枝桂花在贺兰眼前摇晃,“有这枝好看么?”

    掷花者众,能簪花者,唯一人而已。

    贺兰明月失笑,他抬手摸一摸,只触到了满袖清香。

    次年三月,稷王高潜薨,举王侯之礼入葬平城宁陵。同年清明后,宇文华率临海军回返淄城迎击段部奇袭,贺兰明月离开紫微城,前往邙山募兵操演。

    一年后,邙山五千精骑奔赴塞北,与陇右军残部汇合后驻扎夏州。

    又一年,战火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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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潜活着呢,莫慌!私奔了!

    明天还有个完结章,然后下周左右会开新坑,还是古耽(我头真铁嗷),修真背景的中篇,欢迎喜欢本人风格的朋友们继续爱我(??ω?`) 声wb大号到时候会发个开坑的抽奖,可以参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