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珍珑局
“可恶!”
琚瑶冷哼一声,刚想冲着白团再次甩出一道光刃,却猛然发觉全身灵气都仿佛受到什么完全凌驾与她之上的灵物压制一般不再受自己控制,而是被牵引着全部涌向白团所在之处。
眼看着就连琚瑶自己也要被这股莫名其妙的强大吸力给牵引过去,一个巧的灰扑扑影子却突然自二楼花厢处迅速闪出,毫不迟疑地直奔花台中央的白团而去。
那灰影动作太快,几乎在刹那间便靠近花台,在即将撞上白团的瞬间抖出一团类似布袋的黑布,竟是算将之连盒带璧一起兜走。
然而,月清尘哪能让它如愿?
白璧之于男主的意义,和墨玉之于男主的意义,可以等量齐观。
单玉为玉,双玉为珏,用于解除君长夜身上封印的灵器,最重要的一样,便是白璧与墨玉二者合并所得的玉珏。
因此这白璧,万万不可落入不相干的危险人物手中。
于是,在他心念一动下,冰剑系统迅速化作一抹速度不逊于那灰影的流光,瞬时出现在灰扑扑影子旁侧,锋芒大盛的剑尖直直刺向那已兜上白团的黑布袋,刺啦一声划开好大一道口子。
而月清尘自己则在遥遥控制冰剑动作的同时疾步退至君长夜身侧,在看了一眼君团身上被剑气划过染了鲜血的衣衫后皱了皱眉,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瓶低阶止血灵药后在衣袖上扯下一截布料,便要伸手为他的伤口进行简单的处理。
原身望舒圣君这原装衣服纤尘不染,用料不是凡品,在目前要什么缺什么的情况下用来裹个伤口,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不敢劳烦仙尊,这点伤不碍事,我自己来。”君长夜缓缓低下头去,声音也压得极低,一双黑眸盯着那握着布条向他伸来的手看了半晌,却很快又转回去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手上也有伤。”月清尘并没有因此停下手上动作,反而很快地俯□□去给君长夜受伤最严重的手臂处缠了一圈,勉强止了止流血趋势。
好在只是外伤,不然仅凭现在的条件,还真没什么好的办法。
“当”
远处花台之上传来不停歇的交接之声,那看似巧的灰影在飞剑的攻势下灵活迎战躲避,竟丝毫不落下风。
仔细看看,似乎是个木头做的偶人。
傀儡术。
“跟紧我,莫要乱跑。”
月清尘看了看台上局势,多半猜到了这是谁的手笔,心下微沉,在面上淡声交代了君团后轻轻抬手一挥,旁边酒桌上的一个酒壶当即腾起悬在半空,又随之动作猛然砸向花台之上偶人所在方位。
那灰人毕竟训练有素,哪里会被区区一个酒壶砸到,只灵活一闪便避开了攻击,还故意挑衅似地玩了个擦边球,似乎在示意对方自己技艺的高超。
更重要的是,它一边躲,还一边咧开木头嘴笑了笑,表情讥讽,面带嘲弄。
一个人偶要那么丰富的表情干嘛?
然而,下一刻它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那看似笨拙的酒壶在与其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开了壶盖,里面还剩半壶的酒液倾洒而下,大半直接浇在了偶人的木头身子上。
雪白冰剑登时而至,剑气冰寒汹涌,不需近身便已见了成效。
寸寸寒冰自偶人被酒水淋到的地方蔓延开来,登时便将偶人冻结在半空之中。
“呵,”一声轻笑忽自二楼传来,“是该这位高人的冰灵太厉害,还是这店的好酒里,掺了水呀?”
与此同时,又一点萤火似的流光从声源处轻飘飘地荡出,看似轻盈无害,却在很快靠近白璧的瞬间哗地结成一张近乎透明的网,将白团呼啦啦一下罩了个结实。
这回的结实是真结实,琅轩阁出品高阶天舞流光网,由玉山琨蛾卵所孵之琨玉蚕五百年吐一次的蚕丝所制,珍稀无比,华极贵极,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货是真的,价也是实的,可是这种真真实实的价与货,却往往有价无市,只能给阁主或者其他门派的大头头们留着自己玩玩。
因为它实在是太太太太贵了。
要是望舒圣君那柄光耀九州的佩剑霜寒现在能拿得出来,或许还有一砍之力。但如今这虽然能砍一砍比较低级版本的系统剑一旦遇上这种逆天贵且砍不烂的高质量版本,也就只有干悬在半空中看着的份了。
“公子,您可来了,呜呜呜,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分明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您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尤其是那边那个控制着把破剑的坏家伙,给我和灰桶出气。”
“哦?是个怎样的坏家伙?”
“回……回公子的话,是一个穿白衣服的很让人讨厌的家伙,哼!”
“这么惹瑶瑶讨厌,看来定是个长得丑的。”
“公子又取笑我,瑶瑶是一向不喜欢长得丑的,可是要是性格恶劣的,哪怕长得再好看瑶瑶也不喜欢。”
旁侧性格恶劣的某人静默一瞬,还是禁不住为这对主仆的对话以及取名能力表示了深切叹服。
灰桶是什么?是那个灰木头人吗?
真可怜。
“这样啊,呵,没事,既然瑶瑶不喜欢,”那位至今只闻声音不见人的公子沉吟片刻,再开口时,虽仍是笑意吟吟,但却已换了另一种笑法,“刚刚似乎听到那边那位朋友什么,狗拿耗子?照阁下这么那我们可算是同类了,我是拿耗子的那只,你是咬吕洞宾的那只。能与您作同类,在下不胜荣幸。哦对了,来也是巧,鄙人对那台子上白白的一团儿很感兴趣,看着它,就禁不住想起上年来逛这十五帝都上元庙会时吃过的芝麻汤圆儿来。不过,看阁下的表现似乎也很喜欢,这可真是让人有点为难呢。”
典型的奸商谈价钱式迂回笑法。
然而,虽是着这样的话,那语气却还是十二分的轻描淡写,慵雅懒散,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却也让人生不出半点反感。
“季阁主真会开玩笑。”月清尘也跟着勾了勾唇角,“这本就是阁主的东西,阁主若不愿出让,又何苦放在这供人竞价挑选呢?”
“咳咳,这位朋友这样,可真真是折煞在下了。什么阁主?鄙人不过一烟花柳巷寻欢客,有几个闲钱,喜欢四处搜罗些合眼缘的东西回家,供我的宝贝儿们赏玩掷响儿罢了。话回来,既然你我二人同时看上这样东西,不如按照这儿的规矩来公平竞价,如何?”
不如何……
若论起斗富,只要是个人,无论是谁,都绝对比不上身后有一整座琅轩阁阁库撑着的季阁主季棣棠啊。
只是不知道,这位连原著也没有设定究竟活了多久的阁主跟原身之间,有没有什么他这个只写了半截的作者所不知道的渊源。
“不过,我刚刚倒是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烧钱多没意思,不如这样吧,我看阁下跟我一个熟人长得颇有几分相似,起来我也很久没有见他了,正好过几天算抽空去看望他一下。要起我这位朋友,那还是有几分意思。世人皆知他抚琴抚得极好,却不知他连下棋也是一等一的妙。正好我这儿有半局珍珑,是我上次和他下棋时剩了半截的,约好了下次继续,不知怎的这兴致忽然就来了,不如今日就以这局棋为赌注,谁赢了,这白团儿就归谁,如何?”
见月清尘没有立即做出回应,二楼花厢中握着扇子的绯衣公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地一摇折扇,再次笑吟吟提议道。
“好。”
“那就请良宵姑娘帮个忙,在花台之上搭个棋台吧。”季棣棠仍是笑吟吟道。
虽然被怀疑酒里掺了水,但花间酒的办事效率依然是很高的,不一会儿,花台中央原本放置玉台的地方就被一方古朴棋台所取代,白团暂时由良宵带到台下代为保管,台上黑白棋子各占一方,局中阵势也按照原本残局阵势摆放整齐,分毫不乱。
只是对阵双方,与预想的不太相同。
“轮到你了。”对面刚刚解了冻就立即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偶人灰桶笑嘻嘻一摇手中的迷你版折扇,落下手中黑子。
他落的位置很妙,妙到刚好把棋盘上原本造了大半的三将破关势生生折去一半,安到了一只出水潜龙的龙眼上。
月清尘凝眉思索片刻,没有理会被破掉的阵势,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安下一枚白子。
对面黑子立即跟上,继续刚刚的攻阵。
白。
黑。
白。
…
黑色渐渐连成一片,成合拢包围之势。
一时间棋盘上白子方有些惨不忍睹。
“哎呀呀,照这个势头下去,公子怕是要输了,”偶人笑得越发奸诈,“我是不是可以开始考虑该把白团放在家中哪个位置上了?”
“啪”
“不到最后一步,输赢尚未可知。”月清尘在玉制棋盘上又落下一枚白子,抬头看了对面那只有他巴掌大的木头人一眼,淡淡道:“此刻言及后果,未免太早了些。”
“白恐怕处于劣势啊。”苍老的声音在耳边聒噪个不停,唉声叹气道:“要是他输了,你的前景怕是就堪忧喽,唉,老朽还是早做算找下家吧。”
“从哪看出来的?”君长夜观察了半天台下摆出的棋局阵势,又看了看台上被隔绝在罩幕中对弈的一人一偶,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还不好看吗?你看看,一开始白子那个开山势没开到一半就被人给移了,后来的咫尺难思,高祖困阳,独飞天鹅又对上对面千里,整个接近死局啊。其实单看个人实力他们俩应该相差无几,甚至云子可能还要高那么一点点,因为他棋风虽然看似轻巧灵动,但其实中规中矩,稳扎稳。然而,他们今回起的这个已经有了一半的局偏偏专行奇袭风,完全不走寻常路。季子棋风华丽飘逸,喜欢用各种花里胡哨的技巧,正巧符合这个局的风格,所以走得会很轻松。唉,高手对弈胜负往往就在关键一子之间,可是白的脸皮显然没有季子厚,还不愿意死缠烂,只能一退再退,所以,”他最终盖棺定论道:“很难赢。”
“哦,是吗?可是我与前辈您观点恰恰相反。”君长夜揉揉眉心,“我觉得那个姓季的一定会输。”
“哟,这么自信,你子还懂围棋呢?”老头不屑道,“正好在赌坊里,就应景个赌吧,白要是输了,你就跟我签灵契,他要是赢了……”
“我不懂围棋,所以要是他赢了,您就教我下棋吧。”君长夜无比认真地道。
“你不是相信他不相信我嘛,怎么不让他教你?”老头儿趣道。
“因为,”君长夜眸光幽幽,“您先告诉我,您刚刚要是他输了我的前景堪忧,究竟是怎么回事?”
惊觉自己走漏大秘密了的老头儿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暗恨自己为何总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到处惹事的嘴。
“……没事,我什么都没,你什么都没听见,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