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双玉珏(下)
就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冰白飞剑堪堪停在喉咙前一寸处,汹涌剑气随之而来,将本就残损的衣衫破开了几道口子。
“哎呦喂吓死人啦,你这白这怎么办事的,救个人力道也不掌控好,搁谁谁看见一把那么大的剑朝自己呼啦一下飞过来不得吓个半死哟,这要是换个胆子的娃娃,那半条命都得让他吓过去,哎我君娃娃,你怎么样,看你这脸好像比平时更白了些,是不是也觉得老朽我的很有道理?”
耳边传来怪桀老人看似关切实则不知哪门子算盘的抱不平声,君长夜却也不语,只是眨巴眨巴眼使劲盯着面前巨大的玄冰飞剑。
彼不动,我不动。
一副木木瞪瞪,直似被吓傻了的样子。
只是难为君团子在紧盯着面前飞剑装傻的同时还不忘用余光偷偷瞄了几眼周遭散落一地的朱红残网。
那些断口整整齐齐分毫不乱,竟真是被这冰剑瞬间切断的。
刚刚剑划过衣服的时候,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胸前墨玉的温度,降低了许多。
难道,真的是那位仙尊,救了自己?
加上在悬崖边上的那次救命之恩,这是第二次。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而,还没等君骗子边装木头人边把思路理清,这厢冰白飞剑已经重新开始了它撞了南墙撞东墙的表演,在表面上划破天罗网吓傻君团之后掉了个头继续带着势不可挡的逼人气势朝着花台中央悬空的三只盒子直直飞去,竟穿过了用来防护的幕罩,直捣向盒中盛放之物。
只听咔嚓两声,玉盒与木盒皆被劈成数片,连带着里面的洗髓丹和碧灵草皆是跌落在地,洗髓丹还好,只是滚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可怜那遇土即融的碧灵草,一碰到地面即湮灭成尘,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剩下。
剩下装顽石的铁盒子之所以暂时幸免于难,并不是飞剑留情停止了攻势,而是因为从二楼某处突然劈出一道滚雷,正正劈在了飞剑上,将其击得掉换了一个方向,朝着人群密集处怒飞而去。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剑势走向。
只见飞剑所指终端容色清绝的白衣男子从桌边站起,只冷冷一翻手腕,便将那直直朝他面门扑来的飞剑制于掌中。
那腕皓皓如月下清霜,却似有万钧之力,竟使那本带有踏破山河之势的飞剑,再不得近身分毫。
月清尘一把握住飞得晕头转向的系统飞剑,止住了它想要继续放飞自我的动作,眸中冷意盎然。
天可怜见,吃瓜群众全场见证,他可是坐在座位上一步都没动,这一系列的壮举全都是系统一个智能不明物种干的,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他日若算起账来,可千万不要把这些记在他头上。
来惭愧,他竟然连君团子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今天这场与花间酒的交锋,想必是在所难免。
那边男主一动不动,这边台上横七竖八,试问这些烂摊子谁来收拾?
毋庸置疑,答案只能是他。
二楼还有个虽不知身份但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在虎视眈眈,试问这个恶茬谁来应付?
毫无疑问,答案依旧只能是他。
不知上辈子究竟造了哪门子孽欠了系统君什么的月清尘现在越来越怀疑自己摊上的这倒霉催关键时刻掉链子系统目的根本就不是想保持剧情而是想破剧情了。
然而,比起跟系统算账,解决眼下迫在眉睫的问题好像更为重要,毕竟刚刚那道雷电可是攻势凌厉声势惊天,不知其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突然,想到一个此刻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若是觉得良宵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或是对奴家有什么不满,直接提出来便是,实在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台上良宵蛾眉紧蹙,一双桃花美目盈了几许水光,泫然欲泣的模样令在场几乎所有男子都心生几分怜惜之意。
“我这花间酒处理问题关你子什么事?你这个白脸出来砸场子是活腻了吧,竟敢对良宵姑娘不敬,还真是一点都不把这偌大的地方放在眼里。”
然而,还没等月清尘回话,之前那个对良宵承诺帮忙的粗豪汉子当即抢先出头,哐地一声抽出腰间重剑,剑尖直指月清尘所在赌桌。
“人既犯我,岂有待毙之理?”月清尘看也不看周遭锋利雪亮的剑锋,抬眼与良宵对视片刻,淡淡道:“那孩子我保下了,他还,不懂事,若有什么对不住贵店的地方,在下在这替他赔个不是,另外贵店所有损失稍后会分文不差赔给姑娘,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海涵。”
“不对啊,良宵姑娘,您方才有人想要将花间酒付之一炬展品悉数夺走,又那兔崽子是那人派来的尾巴,莫非这白脸就是屡屡跟您作对的人?如果是,那就甭跟他废话了,老雷我这就帮您把这惹您讨厌的家伙拿下,也好替您出口恶气。”那黑衣汉子却仍是不依不饶,一边扭头冲良宵柔声道,一边仍不放松对月清尘的戒备。
“公子替良宵出头,良宵谢过大恩,只是这位白衣公子怕是与我们有什么误会,还是我同他当面解释清楚的好。”良宵勉强冲那粗豪汉子笑笑,示意几个厮上前将台上碎片收拾妥当,又转身对月清尘蹙眉道:“公子方才赔,良宵却想知道是怎么个赔法,公子应当知道这拍卖的规矩,如今好好的买卖全被公子搅了,不知公子是算如何同良宵算这笔账?”
“悉听尊便,如何?”
“此话……”
“哎呀呀,今儿这下面还真是热闹的很啊,起来没完没了,还让不让人清清静静听个曲子了?”还没等良宵完,一道略显慵懒的声音就自二楼不紧不慢地传来。
“回公子的话,是有人把酒家的东西弄坏了,酒家让赔呢。”有清凌凌的女声娇俏回道。
“哦就这点事也要啰嗦这么久?花间酒最近办事效率还真是越来越低了,”仍是那不紧不慢的慵懒语调,“瑶瑶,你去把钱付了,回来咱们继续。”
“得公子令。”那清凌女子俏皮应道,随即便出现在二楼回廊看台前,向下环顾一周,傲然道:“是哪个家伙欠了账?我家公子让我帮你把钱付了。不用谢了,别再扰公子就是。”
“琚瑶姑娘……”
“良宵姐姐,我想我刚刚已经的够明白了,不用再重复了吧?”那着玉白罗裙的玉雕般美貌少女琚瑶冲良宵扮了个鬼脸, 一边不屑地向下望去,一边取下髻上别着的一支朱玉粉蝶步摇,脆生生道:“不管是哪个丑八怪欠了姐姐的账,都不必再纠缠下去啦,一株破草能值几个钱?诺,这支步摇给姐姐,现在姐姐的钱拿回来,公子不用被人扰,结果岂不是皆大欢喜?”
“抱歉,我想阁下搞错了,”然而,正当少女算将手中取下的步摇隔空掷给良宵时,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突然在本来充斥喧嚣但现在无比安静的大堂中泠泠响起,“不知道阁下知不知道一个词,叫狗拿耗子?”
“你……你,”琚瑶顿时有些气结,她一扭头看向发话者所在方向,声音拔高了八个调,“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话!你这个丑……”
最后两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烦请阁下管好自家玩物,不要随随便便就放出来扰人心情。”月清尘仍旧无甚表情,自始至终未曾看过少女一瞬。
玉雕少女定定看他半晌,周身气韵却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然后,她就那么一反手,将本来要掷向良宵的步摇,掷向了遥遥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君团。
也许这姑娘是觉得君团对月圣君很重要吧。
好吧,从表面上看君团对现如今被迫与系统绑定的月工匠确实很重要。
电光火石间,原本在月清尘手中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系统剑再次选择了悍然出击,当然,此时的月工匠选择了放任自流。
“叮!”
金铁交接声过后,那根据价值不菲的步摇,就荣幸地断在了为碧灵草买单的前夕,成为系统剑到目前为止斩断的第一件牺牲品。
然而,阴恻恻的系统在折断了那根可怜虫后仍嫌不够,还不动声色地动了动优美庞大的身躯,将一半断钗反弹回了玉雕少女所在方位,定位之精准令默默围观的月清尘叹为观止。
明显是照着那张精致脸去的。
系统再次想要用实力证明,无论谁敢欺负男主,都不会有好下场,就算是土豪也不行。
而默默围观全程的月清尘再次见识到了系统对君团护犊子的程度,默默在心里又为男主对系统的重要性作出了新的评估。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嚣张少女即将成为花脸少女时,两道耀眼白光蓦然自那女孩腰间爆发出来,直刺得人睁不开眼,有如实质的光束一道截断了断钗的攻势,一道径直向着此时手无寸铁唯身边一堆灵石的月清尘而去。
感情这是那姑娘算准了人家此刻没有兵器的后手?
就在此时此刻,在一直被看热闹群众忽略的花台之上,那唯一幸免于难的铁盒中原本只是偷偷裂开了一条缝隙的顽石却突然有了动静。
又偷偷裂开了一条缝。
又裂开一条。
然后,等到良宵发现时,这颗本来毫不起眼的粗劣石头表面已是缝隙斑驳,肉眼可见的洁白光晕自其内部散发出来,竟比那两道耀眼光束还要夺目。
“糟了!”良宵暗道一声不好,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表面石层寸寸簌簌剥落,露出了里面光洁无暇的白团来。
白团一经现世,那两道看起来气势磅礴的光刃当即不约而同地偏离了原定运行轨道,径直飞向了花台所在处。
准确,是白团所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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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猜到会是如此的月清尘全程一动不动冷眼旁观,直到亲眼看到那两道光刃被白团径直吸收,才最终确定了之前的猜想。
竟然是白璧。
果然是白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