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药后的重玄觉得轻松了不少，那种似冰冻似火烧的感觉渐渐褪去，经过这一番折腾顿感浑身无力。见过尚贤递过来的水一直在自己眼前举着，摇了摇头将水推到了一边。

    “这药虽很苦，药效却是好的不得了，没有了水去冲淡，可以慢慢体会那苦味在嘴里消散的感觉岂不是更好？没想到过将军还有这么细心的时候，看来平时在府里没少照顾新过门的媳妇儿。”

    过尚贤身上的桂花味很是好闻，不知道何时开始他竟然也喜欢上了这桂花的香气。之前他得身上一直佩戴的是用中草药白芷、川芎、芩草、排草、山奈、甘松、高本行制成的香囊。如今乍一闻桂花味儿不禁有些想念祖母，想念那棵被自己稀里糊涂砍掉的桂花树。

    过尚贤怎么听也不像是在夸自己，能让他照顾的女子哪个不得和颜悦色的巴结讨好他，唯独这个女子得了便宜还早顺带挖苦自己几句。

    “刚才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竟然能调侃别人了，看来这药的药效确实不错。丞相下次还是将药随身带在身上吧，我可不会每天晚上都来这孟府盯梢。天眼看着就要亮了，贤也该回去了，不然彻夜未归，家里人该担心了。”

    重玄闭上眼，将双自然垂放在两侧，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过尚贤见状将茶杯放在床头的几上，理了理衣服打算出去。

    “过将军天黑而来天亮前回去，以后这习惯可得改上一改了，要是被人撞见了误认成贼人给捉了，那会闹出多大的笑话。孟府来便来了，不用这么客气还留下个贴身物件当做礼物。再这种带着煞气的礼物，重玄可不敢收，万一哪天伤了自己便是得不偿失了。要是真想送的话不如将那个香囊留下，虽然样式不够新颖，上边的针脚也不是很齐整，可里边的桂花香气闻着甚是舒心。”

    过尚贤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原来刚才忙着照顾重玄竟然将折扇放在了书案上，看似闭着眼的重玄竟然连这个都知道，难道眼睛看不见东西的时候心里更明白也是有道理的？知道她又是在调侃自己，便没有作声，将扇子挂在了腰间。

    莫邪在窗外扑腾了一下翅膀，又飞回了院中的槐树上。看来刚才自己痛不欲生的感受它真的能体会得到，从自己病发到好转，它一直站在窗外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就算没有过尚贤在，她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因为现在的她已经跟从前不同，有了莫邪便如虎添翼，怎么会那么轻易的便死了。

    “过将军这么着急走，难道不想知道重玄此次为何一定要拉上玄牝？难道将军就不怕我这个妖女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刚才将军明明发现了窗外的莫邪，竟然也没有好奇我怎么会有一只跟云破差不多的流离。”

    重玄突然有种留下他的冲动，她想知道如果过尚贤彻夜未归，第二天清晨被人在她的屋内发现，传到过府又该会有怎样的反应。荒唐，原来自己给自己下的定论竟然是这两个字，她竟然有种跟自己赌气的感觉。

    “本来是要弄清楚的，可是贤如今已经清楚了所以不用再问。”

    “怎么？”

    过尚贤拿起书案上的折扇，风从窗口吹了进来，书案上的宣纸被吹得动了几下，过尚贤伸将窗子关好，用折扇点了点书案上的书籍跟纸。

    屋内的灯光摇曳了几下后恢复如常，站在灯下的过尚贤看上去没有了平日里的棱角，更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一如自己初见时那位马上千年。重玄的眼里开始有泪光闪现，如果自己现在就这么睡上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是身在安定庵的岱，酒醉后趴在桌子上与过尚贤对头而眠，那些单纯的心思不用明对方便已明白，那该多好。可是自己与他怕是再无深夜把酒言欢的时候了吧，心态变了，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如果自己再不改变，等待自己的只有自取灭亡。

    书案上放着的是几本道学经书，而最上边的放着的那本夹着书签处便是当初在安定庵自己随口与他们叔侄二人争辩时的那段话。

    “丞相有空多看看大衍的书籍也是很不错的，只不过有时候过犹不及，看来丞相该找个师傅好好学学了。今晚贤没有白跑这一趟，既解了心中疑惑，又白捡了一场好戏看，以后再有这等好事丞相还是提前知会贤一声，不然错过了怪可惜的。”

    “重玄还是没听明白。”

    重玄起身半倚靠在枕头上，拉了拉身上的锦被，紧接着又是几声咳嗽。伸去够几上的茶杯，一碰，茶杯便转了个圈儿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姐，出什么事了？”

    门外的偏殿内突然传来瑶光的声音，刚才明明雁南为她下过**散，没想到现在药劲儿竟然过了。

    “没事瑶光，我只是想喝口水，不心打碎了茶杯。”

    “姐别动，瑶光这便过去收拾。”

    听见瑶光的话，过尚贤赶紧躲到了屏风后边，不久瑶光便提着水推门进来。

    “姐可有伤着？”

    “没有，睡得有些懵，刚伸过去便听见了杯子坠地的声音，这才瞬间吓得全醒了。”

    瑶光将杯子碎片一片片捡起包在了帕子里，转身将碎片放在桌上，又拿了个杯子倒上水递了过去。

    “是瑶光大意了，之前都是特别警醒的，不知怎的今夜竟然睡得如此沉，要不是刚才不心磕到了床头上，兴许此刻还不知道姐这边出了什么状况。”

    看来不是雁南的药效不行，是中途出了些意外，重玄不禁没忍住用帕子挡了笑了笑，敛了笑容接过瑶光递过来的茶，几口下去一杯水便见底儿了。

    “好了瑶光，你赶紧回去歇着吧，眼见着天快亮了，我也该抓紧时间补补觉，不然明天又该没精神了。明早晚些时候我再与师姐一块用饭，你们不用着急忙活了，放心睡会儿。昨晚来的客人睡在了花厅后殿，太晚了再挪动有些不方便，天亮后你安排个房间让他们那些值夜的歇息一下。”

    瑶光将枕头抽了出来扶着重玄躺了下去，掖了掖被角。

    “姐放心，昨晚青鸾已经准备好了，明早带他们过去便可。姐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叫我，我先回去了。”

    重玄点了点头，瑶光习惯性地拍了拍重玄，就像是哄孩子睡觉一般，让人很是安心。见重玄闭上了眼睛，瑶光将茶杯倒满放在了床头的几上，蹑蹑脚地走了出去。

    待外边彻底没有了声音过尚贤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打了一个哈欠。几乎一整夜都没有合眼，刚才竟然没有感觉到疲倦，此刻四周静了下来，那困意便席卷而来。

    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去，在屏风后躲了这么久腰疼得紧。本想歇上一歇便离开，奈何一坐下去便不想起身。

    “过将军刚才不是还得赶紧回去吗，怎么这会儿还不走？天边已经开始泛白，要是再不走的话怕是天亮以后更不好走了。”

    “丞相是怕被人发现后有损您的清欲，还是在怕那两个容颜不俗的美男子知道了有所误会？贤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就算被发现了也无所谓，能让丞相大人害怕的事贤倒是想做上一做。”

    过尚贤靠近床榻顺势坐在了床榻之上，感觉被子被拽动重玄吓得猛然坐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为你盖一下被子，就这么简单。偏偏你想多了，我也没办法。这个煮雨阁我住的时间也比你要长，自然晓得这个床榻能睡下两个人，莫不是丞相打算让贤跟你同榻而眠？”

    过尚贤再次靠近重玄，感觉到过尚贤的脸不断在眼前放大，重玄一掌劈了出去。过尚贤早就料到她会出，往旁边一闪轻松躲了过去。

    “本来可以好好话的，非要学人家动。打仗这事我可比你在行多了，虽然有些误会已经消了，但是并不妨碍我讨厌你，所以对你我会一直设防。我过尚贤想去的地方便一定会想法子去，想走的时候任凭谁也留不住。”

    过尚贤站起身来，将几轻轻挪动了一下，用脚一踩便出现了一个洞口，不知道通往何处。怪不得没人发觉有人进了孟府，原来煮雨阁内竟然有暗道。自己在孟府生活了这么多年，对孟府的熟悉程度竟然比不上他，重玄回想了一下祖母临终前的话，不禁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要想着将这个洞口封了，这可是老太太在的时候便已经有了的，当时还没有我，你就更别想了。孟府造这个地道不是摆着玩的，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无缘无故从洞口出来的。那只流离，丞相可要好生对它，毕竟没有几只能像它那般聪明。不打扰丞相休息了，这次是真的该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