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起，枯叶开始漫天席卷而来，无情不过秋风，这话得一点都没错。过尚贤拽了拽身上的披风，找到一个可以避风的巨石，坐在了溪水畔那颗石头跟前的石头上。经叮叮淙淙的溪水一打，石头上有些潮湿，好在不会将衣衫湿透。溪水里偶尔会有鱼不知疲倦地游过，搅动着水草来回在水里荡着，过尚贤正看得起劲儿，却听见了身后和光唤自己的声音。

    “和光，我在这儿！”

    和光刚才未曾发现巨石后边有人，还以为公子一时兴起去了别处，听见有人应声赶紧抱着酒跑着来到了巨石后边。

    “公子且莫要饮酒，如今天凉，和光先找些柴火过来暖和暖和，不然喝了冷酒又要不舒服了。”

    本以为和光此去得有段时间，便偷偷打开了酒坛，还未来得及往嘴边送便被抱着柴火的和光发现。

    “我没有喝，只是想闻闻这酒香，看把你给紧张的。”

    “和光才不紧张，万一饮了这冷酒不舒服的又不是我，只要到时候别一个劲儿的喊不舒服就行了。”

    和光放下柴火拿出火折子点着，一点一点地往火堆上加着柴火，待火烧得稍微旺一些便把酒坛放在了火堆旁边。

    “和光，你这样也不怕这火星落到酒坛中将这一坛佳酿给点燃了，到头来可就什么也落不下了，依我的意思咱们还是靠着火堆就这么喝得了。”

    火越烧越旺，看着迸溅起的火星，过尚贤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和光看着便觉得很是可笑，一个堂堂的富家公子叱咤疆场的大将军竟然也会吝惜这坛酒。

    “公子”

    过尚贤尚盯着火堆旁的酒，并未发现和光的异常。

    “怎么了？”

    “公子有没有觉得丞相跟咱们之前在安定庵时见到的不太一样了，而且就连少夫人如今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和光歪着头若有所思的着，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感觉错了，或许是最近事未能休息好才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不定只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哪个少夫人？”

    和光少夫人时想的是玄牝，因为现在过尚贤没有正妻，玄牝便是他唯一的一位夫人，大家都普遍喊玄牝少夫人，而大公子跟二公子的夫人下人们为了区分开来直接喊大夫人二夫人。

    “你是大嫂还是二嫂？”

    和光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在公子的眼里玄牝始终算不得什么少夫人。

    “是玄牝”

    “哦，她是变了，可能是因为那次受伤之后对某些看法改观了。不只是她，连帝先也变了那么多，琴笙也是跟之前大不相同，随着时间流逝，人不可能一成不变的，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至于丞相，之前与她接触不是很多，你怎么知道她变得不一样了？”

    “公子难道忘了，之前公子在安定庵见到她时她总是处处躲着公子，即便是刚进庵里的时候看向公子的眼神也是躲闪的。而如今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在朝堂之上应对自如，这么快便取得皇上的青睐甚至不顾众官员的反对钦封她为丞相。你仔细想想，咱们大衍自开国以来哪有女人进入朝堂的，更别提是身居要职了。从前那么一个避世不谈世俗的清高之人，如今竟然成了身染俗世的朝臣，我就不相信公子没有怀疑过她。”

    和光摸了一下酒坛，被烫得赶紧缩了回来，拿起两根木棍将酒坛推到了过尚贤的跟前。过尚贤用碰了碰，那酒坛上的温度让他有些惧怕，那种炙热仿佛能将心融化只剩下一汪血水一般。过尚贤习惯性地往后边挪了挪，试图离那炙热远一些，奈何身后是一块巨石，再退也不过如此。

    “你啊，有时候想得比谁都多，有的时候却像个没心没肺的一般，让我怎么你好呢。先不那些，些跟你们切身相关的。你俩如今早过了该娶妻的年纪，竟然也没有提醒我一句，我是散漫惯了的，难道你们这点也随了我？这次平定战乱之后，我便回禀母亲，让她亲自为你们俩娶一房妻室，再给你们每人在过府附近置办一处宅子，以后方便进出过府。只是不知道你俩可有了心仪之人，如果有的话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不然到时候就别怪我跟母亲乱点鸳鸯谱了。”

    “公子倒是会转移话题，自己不想的便想着法儿的扯到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身上。好吧，既然公子都肯豁出去为我们娶妻了，那我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不再追问您不想提及的话题，算是答谢公子了。”

    过尚贤抓起酒坛喝了一口，满嘴的桂花香气伴着酒的浓烈蔓延开来，自从去年开始他便只喝桂花酒。和光不知道他家公子为何会对这桂花酒情有独钟，只记得有一次在酒馆里为了一坛桂花酒便跟其他的客人大打出，那场面吓得酒馆的老板赶紧为那位客人求情，过尚贤这才放过那人回到桌前狂饮着那坛从别人里抢来的酒。

    风速渐渐变缓，火苗不再如刚才一般倾斜得几乎贴着地面，和光将仅存的几根柴火扔了进去。周围的光线不似刚才那般，那火光渐渐弱下来之后这片静谧的夜竟然多了几分柔和。

    “公子，喝完这些咱们便回去歇着吧，不然明天该没精神赶路了。要是公子有什么想的尽管给和光听，和光不会告诉别人的。只不顾莫要再谈娶妻之事，要是公子真的有心还是好好地爱惜自个儿的身体，别到老的时候和光同尘尚且硬朗，公子却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到时候我们俩还得拖着一把老骨头去您床前伺候。”

    “知道了，与你聊天总是觉得很是无趣，什么时候你能像其他的人一般逗我开心，那我也便知足了。我也不指望你能跟我聊些什么，只要安静的坐在那儿陪着我便好，要是累的话先回去歇着。反正我这么大一个人又不会怕黑，凭着这一身功夫也不会被别人欺负了去，除非这时候出现个神仙精怪的将我掳了去。”

    过尚贤已是双眼迷离，抬头看着挂在树梢上的月亮嗯赶路一声。如果岱还活着的话自己便不会是现在这般，她给自己带来的东西正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消失不见，那种抓不住留不下的感觉曾经让他感到恐惧，伴随着每个深夜的噩梦让自己几度讨厌上了黑夜。岱生前是最怕黑的，估计是去世后怕自己会忘了她，所以如今的自己才会如此的讨厌黑夜。

    岱，九泉之下的时光是否如凡世一般让人眷恋？过尚贤忍不住在心里问着，他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就像如今不敢面对失去岱的现实一般。曾经在无数个月下的深夜，恍惚间瞧见岱捧着一坛桂花酒坐在树下，一口一口的喝着，对着自己笑得异常的灿烂。自己曾经的一句誓言如今竟然让自己真的成了那个看着岱入土的人，他在怪自己什么不好，当初偏偏那么不吉利的话，立下的誓言总是要实现的，可真的实现之时自己却是这么的痛苦。

    和光坐在已经燃尽闪着火星的火堆旁，看着面前安静异常的公子不知道该些什么去排遣他心里的苦闷，也许只有这坛酒才能让他暂时从那愁苦中逃脱出来。过尚贤举起酒坛控了一下，里边已经所剩无几，不时地滴下几滴落在火堆里燃起一个火团儿。

    酒坛在地上滚了几下便滚进了溪水中，惊得周围游过的鱼扑腾着跳出水面躲藏着，被溪水一冲便起起伏伏的飘向了远处，不一会儿便没入夜色。火堆上边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白，没有了风也没有了酒的助燃，那点点红色慢慢褪去消失不见，用摸过去只留下满的温热。

    “公子，怕是少夫人玄牝夫人已经从后边寻来了，一定是这么晚了还不见公子的踪影有些担心了。”

    过尚贤将头伸出石头看了一眼身后，朦胧的夜色中一位女子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轻纱随着走动带起的风飘向身后，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位仙子正在月下散步吸收着月光精华修炼。待那位女子走得稍微近了些才发现那女子比玄牝要高得多，过尚贤不禁拉着和光藏在了石头后边不敢吱声，和光有些纳闷，公子为何会如此害怕一位女子，想要看清那位女子的长相却被过尚贤拉得死死的动不了身。

    “奇怪，刚才还听见这边有动静，这会儿便不见人影，你这大半夜的还会有谁发神经不睡觉来这儿闲逛，难道是林子里喜欢夜出的动物？罢了，还是回去吧。”

    “是，姑娘！”

    原来过来的还不止一个人，刚才没有看清楚竟然以为是玄牝寻了过来。听那两人话的声音好像是重玄跟雁南，和光虽是这么猜测着却又不敢确定，毕竟离得还有一些距离，那声音也是模模糊糊地传来听得并不是特别的真切。和光不明白，为何明明是他们先到的这儿，况且自己又不是在做见不人的事为何要这般躲躲藏藏。身边的公子却对这对男女产生了兴趣，在那俩人离开后紧紧地拉着和光跟了上去，和光很是无奈只得任凭公子牵着往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