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峥

A+A-

    三天两头在鬼门关边缘徘徊,孙俏现在心中直想骂娘,心道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就不该逞那口舌之快。

    就在她挣扎着快要呼吸不过来时,一个矮的身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飞快地一个跳跃间,它已经恶狠狠张口咬住了掐着孙俏脖子的那只手。它整个身子悬空,仅靠着咬合力挂在男子玉一般的手腕上。

    男子吃痛,手中力道骤减,一把松开孙俏那纤细的脖颈,他另一只手抓起那咬他的畜生,大力往墙上摔去。

    同一时刻,袁妈妈听见屋内动静快速开门,看见屋内的情景时,吓得有些慌神。她谁也没多看一眼,只赶紧上前去扶起捂着脖子脸色涨红,咳嗽不已的孙俏,自个儿哎哟哟地叫着问道:“二姑娘没事吧,可伤着哪里没?”

    孙俏却没有搭理,挣脱了袁妈妈的手,她略有些踉跄地往一旁的角落走去,心翼翼抱起叫声已经十分虚弱的臭蛋。臭蛋整个身体在微微抽搐,孙俏也不知道它伤到哪儿了,心中着急。

    她将臭蛋温柔地抱在怀中,起身抬头看着前面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腕,冷着脸看过来的顾绍。

    孙俏冷笑着出一句自认生平最恶毒的话:“你这种人活该千人枕、万人骑。”

    完她便看见顾绍一双美艳的眼睛里疯狂翻涌的怒意,整张脸仿佛结了冰霜。

    袁妈妈见此暗道不妙,挡在孙俏身前,伸出手硬生生接下顾绍蕴含内力的一掌。多久没见到这个人如此暴怒的神情了,似乎已经很多年了。

    顾绍在孙俏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憎恶,这让他再度回忆起自己不堪的曾经,那样难以启齿的过去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孙俏不再看他,转过身离开了屋子。

    袁妈妈收回手,木着一张脸道:“你若再这样下去,楼主亦留你不得。”

    “你难道就不好奇吗?”顾绍看着自己手腕上渐渐凝固的血液,“为什么那个向来无欲无求的人会突然这么在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

    “那不是你我该探究的事。”袁妈妈再次警告。

    顾绍无趣地了个哈欠,一张艳若桃花的脸上有明显的不耐烦,“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袁妈妈走之前还是提醒了一句:“别再对她动什么歪脑筋,不然,主子会不计一切代价,废了你。”

    她话已至此,听不听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野心有时候的确会让人成功翻身,但更多时候是身败名裂。

    整个风月楼中的人,皆是楼主手中的棋子,他们要做的只是服从。即使这人身份再特殊,也不会有任何特权。

    孙俏出了风月楼雇了辆马车,直奔石迷巷,未到时辰,鬼市还未开,孙俏只得抱着臭蛋坐在外面的露天茶摊。

    茶摊的老板亲自替她端来一碗清茶,颤巍巍放在她跟前的木桌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姑娘吃些茶吧。”

    孙俏也觉有些口渴,端起那破了个缺口的碗,正要喝上两口,不料一直在她怀中安睡的臭蛋突然睁眼,伸手翻了茶碗,茶水溅了孙俏一身,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在安静的夜里,这声音十分突兀,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孙俏无语,感觉自己每次来这里都会发生一些倒霉的事情。

    她没有教训臭蛋,臭蛋似乎很急躁,朝她“咿咿”叫个不停。

    孙俏一句都没听懂,她只得安抚着臭蛋的情绪。

    原本在一旁直盯着孙俏喝茶动作的茶摊老头子不动声色地看向孙俏怀中的那只蛊婴,暗道真是个麻烦。

    鬼市到了时辰又开了,孙俏快步进去找到之前那个卖蛊婴的老妪,请她帮忙查看臭蛋的伤势。她伸手抱过去看了几眼,又将臭蛋还给孙俏,对她伸出五根褶皱蜡黄的手指头。

    “五十两?”孙俏问着,开始解下腰间的钱袋。

    “五百两。”老妪低沉着声音,语气里却是不容讨价还价的气势。

    就这样,孙俏这些天去赌坊赢的银子又尽数到了这老妪的手里。身上只剩下最后二两碎银子的孙俏抱着怀中不知道刚才吃了什么药丸子现在又开始精神百倍的臭蛋,她真有些怀疑这老妪是不是开了天眼,知道她刚好这么多钱,指着她的极限宰。

    但今日,她还是去看了几家卖赌具的摊铺,其中骰子的价格是最便宜的,但是其它赌具一套的价钱却是贵上了天。

    骰子和骰盅在民间十分常见,所以并不算值钱,但是其它关于赌博的用具,正如毕善之前告诉她的那样,整个东梁有明确规定,不允许工匠木匠私做贩卖。

    所以什么都敢卖,官府又管不到这里的鬼市占尽了市场,价格自然被无限抬高。

    孙俏站在人铺子前看了良久,目光落在那些叶子牌上,突然有了灵感。

    铺子里的老板见她站在自己铺前一动不动,似乎也没有算买的心思,不由挥手,“去去去,哪来的丫头,不买就别挡着爷的生意。”

    孙俏怀中的臭蛋听了,朝那摊主呲了呲牙。有了主意的孙俏突然扬起笑意,转身离开了。

    赌具铺子的老板看着她转身前那抹明媚笑颜,一时晃了神。

    随后他啐了自己一口,暗骂:多大把年纪了,还被一丫头迷了眼,臊不臊!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给人造成怎样负担的孙俏这时抱着臭蛋,雇了辆回去的马车,一路上心情极好。

    此时风月楼中,袁妈妈脚步略显沉重地踏进自家主子的屋内,一路上她思索了半日辞,最后还是决定如实告知。毕竟在楼中,若是他想,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一进屋内,袁妈妈敏锐觉察到压抑之气,还未等她开口,便听见屏风后一阵响动。

    一个身着霜色锦袍的男子缓步走出,他腰间的腰带上系着一根用银丝线编制成的绳子,结后两股银丝穗子一左一右地垂了下来,右边银丝穗子旁还系着一块新月形的玉佩,玉佩莹透纯净、洁白无瑕。他整个人唯一的亮色大概就是眉间那颗血红的朱砂痣。

    他的俊美和顾绍的美艳不同,顾绍的美带着一种妖气甚至是攻击性,让人见了以后会情不自禁地将他与女子作比较。而此人这张脸更多的则是俊美,只是眉间那颗朱砂痣令他的容颜平添几分妖娆。

    两人的容颜都无可挑剔,每人的喜好也不尽相同,所以很难替他们的容色分出高下。

    只是此刻,他那张颜如舜华的脸上一片冰冷,唇紧抿成一条线。袁妈妈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如筛糠。

    “你没看好她。”

    他的声音始终带着些靡靡慵懒,但细听之下却夹杂着刺骨冷冽。

    袁妈妈的头磕在地上,无法辩解,因为这的确是她的失职。

    男子不再看她,从她身旁走过,带起一阵凌冽的风,他的声音再次响在袁妈妈耳边,“下去自领三鞭。”

    袁妈妈磕头谢恩,风月楼的鞭子可不是那么好受,三鞭也足以让她一个习武之人两日脚不能着地。主子还是那个主子,只是曾经那个无心之人如今不知怎的开始将一个女子放在了他那冰封多年的心上。

    阑珊阁内,顾绍正让侍童帮他处理着手上的伤口,药水涂抹在他被咬得甚为严重的手腕上,他却连眼皮子都未眨下,似乎不再有痛觉。

    但只要他自己知道,这样的痛根本不算什么,他曾经受过比这更痛更耻辱的伤。

    屋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侍童替自己主子包扎的手吓得一抖,和主子一同望向那踏门而入的年轻男子。

    侍童没见过此人,但他在看见此人眉心的红痣以及腰间系着的那块象征着尊贵身份的玉佩时,他只得扑通一声跪地,连给自己主子包扎的事都放下了。

    风月楼中的人都知道,这块玉佩代表着什么,即使他们这些身份低微之人从未见过此代楼主的真颜。

    顾绍见到此人时,狐狸眼微微眯了眯,让侍童关门下去,他自己则快速将手腕上的纱布缠好,起身与他对视。

    他的身高略矮于此人。

    这个男人就如同窗外的月光,如霜皎洁。反观自己,淤泥中生长,早已沾染上一身污浊。

    白袍男子突然一个残影快速闪到顾绍跟前,伸出一只手直掐上他咽喉,冷道:“以前你什么算盘我不管,但你今日在触及我的底线。”

    他听人禀了,顾绍就是这样掐着他拿命护着的女人。以前的他身体残缺什么都不是,他也因太多无法抗拒的阻力不能与她厮守一生。可他现在明明有足以庇护她的能力,却因一个疏忽,让她差点……他怎能不恨。

    顾绍第一次感受到眼前这个已经练成完整“娑婆七杀”男人的功力,的确比他练那些阴邪功法还要来得厉害,巨大的威压让他整个人动弹不得。

    羡慕嫉妒还有无边的苦涩在他心头蔓延,他不甘心。为什么他们身上明明有着相同的血液,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个人如今继承了父亲的一切,而他却依旧是个见不得光的人,父亲至消失前都不肯承认他的身份。

    在外人眼中,他不过是风月楼中一个卖笑的男人,只是多了一个可笑的头牌身份。

    而这人呢,高高在上的风月楼楼主,掌握楼中所有人的生死,势力甚至都蔓延到了东梁朝堂。父亲将他一生中的辉煌毫不保留地留给了他,最厉害的功法,最忠心的下属,最庞大的势力,而他顾绍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自己的母亲身份低贱被父亲所嫌,对方的母亲曾身份高贵得父亲所喜,所以才这样对他吗?

    顾绍的脸色已经被掐得渐渐泛紫,但他不想死也不能死,他极为艰难地开口:“楼峥……别忘了……我是你的……”

    “兄长?”楼峥面带嘲讽,“一身污秽之人也配?”

    作者有话要:  回答下:V前一般随榜一周五更啦,收藏够了加更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