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月
日头已经完全西斜,用过晚饭的孙俏正在后厨门外散步消食,顺道指挥那新得来的奴隶挑水刷锅洗碗。
“多挑两担水。”
“记得把水渍擦干。”
“干活就把面纱摘了,怪不方便的。”
着,孙俏伸手便去扯他面上薄纱,动作麻溜得似乎预谋已久。
孙孟璋默不作声站在一旁观察着两人一举一动,张大娘则早被孙俏叫回去休息了。
楼峥用布擦碗的手一顿,不躲不避,只垂着眸,任由她的手朝他脸上伸来。
薄如蝉翼的面纱被孙俏握在手里,她一双眼睛黏在那张脸上,一时忘了挪开。
半晌才问出一句老掉牙的话来:“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楼峥放下手中擦干的碗,反而笑问她:“可还满意?”
孙俏沉默看着他那张玉貌花容的脸兀自沉思。
孙孟璋在外面见两人着着话,竟越靠越近,一时面沉如水,踏门而入。
“阿妹。”
思绪被孙孟璋唤回来的同时,孙俏猛然想起她究竟在哪里见过此人了。
正好这时孙孟璋已经完全走近,他见孙俏一双眼睛一动不动落在那倌脸上,也随之抬眼,这一看,饶是他这个男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生得是极好,光是看上一眼,就不知会让多少人挪不开眼。
楼峥洗净了手,像是没看到孙孟璋一般,只对着孙俏笑问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么?”
他唇角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一双黑眸宁静且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温柔且缠绵。
孙俏的心猛然间漏了一拍,只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仿若曾在梦里见过千百回一般。
孙孟璋如何看不出其中端倪,防狼似的看着这个男人。
孙俏确定以及十分肯定自己不是受他美色所影响,继而朝他道:“你随我来。”
又看了眼在一旁杵着的孙孟璋,孙俏快速解释了句:“哥,我需问他点事,累了一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在场都是人精,如何听不出这话深意,孙孟璋看着两人相继离去的背影,只觉着几日不到,他们的关系却越发疏远了。
她不再是那个时时刻刻需要他保护照顾的妹,而是另一个陌生人,她很优秀,成熟独立、胆识过人、眼光独到,就如她所的那个世界一般,让人心驰神往。
边走着,孙俏将手中面纱归还于他,让他戴上。
夜晚的云盛赌坊早已热闹非凡,当孙俏领着一个男子出现在人们视线时,喧闹的赌坊突然静了静,当众人看见这老板娘将人径直领到二楼一间屋子里时,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我们都懂的”表情。
如今的孙俏也顾不上外人怎么看她了,毕竟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想管也管不了,只吩咐了几个壮硕奴隶在屋外严密把守着,莫要让人接近。
她将楼峥领至自己屋内,紧闭上屋门,一回头却见那人竟开始宽衣解带起来。
孙俏呼吸一滞,忙走近两步,“你在干什么?”
楼峥无辜看着她,“不是伺候您么?”
孙俏很想给他一拳,手一动,最终却直指窗外,“你以前住那儿。”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她对这张脸很有印象。
楼峥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那里红栏窗紧闭,窗外还悬着两盏大红灯笼,里面却漆黑一片。
他笑着应了一声,尾音绵长。
不知不觉间,孙俏见他衣襟已然大开,露出大片白皙光滑的胸膛。
身为一个现代女性,孙俏什么没见过,夏天去游泳时,男人都只穿一条泳裤蹦哒,眼前这场景实属算不了啥……才怪!
长这么一张脸还这样赤果果勾引人,一般人还真把持不住。
孙俏只觉脸有些热,快速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扭头看向窗外。
“我数五声,将衣服穿好,出去。”
直到听见门被掩上的声音,孙俏这才回身,一拍脑门才想起,自己忘了问正事儿了!
一时睡意上头也懒得再唤那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过来,心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审问。
第二日,孙俏照例早起去了后山林子,黑袍人背靠在一颗树干上,似乎等候多时。
见到她便直问了句:“内容都记住了?”
孙俏回去以后翻都没翻一页,有些心虚地摇头,从怀中拿出那册书,刚拿出来就觉着有些不对劲,封面上的几个字不知何时又消失了。
孙俏连忙翻开,只觉大脑嗡的一声作响。
黑袍人缓步走来,接过那册书,拿出昨日那柄短刀。
孙俏连忙问他:“等等!这不会每天都要放一次血吧?”
“不然为何让你熟记。”
“这么邪门的功法,我不……嘶!!”她那个“学”字还未出口,便见那人已经手起刀落,又在她手背上划拉出一条口子,这次的口子似乎比昨日还深了一些,直疼得孙俏想骂人。
“这不是你能决定得了的事。”他的声音一贯冷漠,如今还带着几分威胁。
孙俏暗自咬咬牙,只得认命。
这日回去以后,孙俏直接把自己关在西厢房里,快速看着书上内容。据那人所,一旦过了六个时辰,这上面的字便会完全消失,到时她又得被放一轮血。
这么邪门的书孙俏自是第一次遇到,顺道查阅了些书籍,却并未找到关于血罗喉的记载,心知此书不简单,她也不好节外生枝。
好在她记忆力不错,一整天便将书中内容记了一大半。
期间,楼峥三番两次进来端茶送水,趁其不注意,目光若有似无往她手中的那册书上瞟去。
孙俏正巧看得脑袋昏沉,遂将书放在柜中锁好,招他过来问话。
“我记得听袁妈妈起风月楼中有一花魁名唤瑾月,你这瑾字与他那瑾字,可是同一个?”
楼峥不答反问:“主子觉得呢?”
孙俏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他的脸,一字一顿:“所以,你便是那楼中花魁。”
楼峥垂眸一笑,一双黑眸直望进她的眼中,“你可相信,一见钟情。”
孙俏看了他那双眼睛良久,里面的情愫让她有些不安,他没有谎亦不在做戏。不怪她疑心重,只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堂堂一个风月楼花魁,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么处心积虑接近她,真的只是因那所谓的情情爱爱?
孙俏一时语塞,只道:“你先下去吧。”
眼前之人似乎被伤了心,眼睫垂下,眉眼哀伤地望着她。
孙俏一滞,呢喃道:“你这模样,倒挺像他。”
“像谁?”
“我未来相公。”
哪知楼峥听后,突然眉开眼笑,凑近她道:“你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孙俏脑海里突然蹦出几个字——最难消受美人恩。
经此一事后,孙俏开始琢磨着究竟该怎么安置这尊美得跟朵花儿似的大佛,最后还认真想着,如果将之卖回风月楼,会不会赚个盆满钵溢,毕竟是一晚上三千两的男人。
往后几日,楼峥明显感觉到孙俏总是不着痕迹的避开他,连端茶倒水这种事都没让他干了,直将他圈养在孙家大院子的外院中,什么活计也没吩咐给他,也不让他轻易出门,就像养了个无用闲人。
当然,院子里的其他人自然也瞧出些端倪,张大娘便是其中之一,寻了个空档拐弯抹角地问孙俏究竟想将人怎么处置。
孙俏忙着练功,只道这人先这么养着,以后自然派得上用场,几句话就将张大娘搪塞了过去。
平静的生活没过上几日,让刘知州甚至庞真这个通判头疼的案子便又多了一桩。
宋家姐宋娇突然在自家大宅院离奇身亡,那惨烈的死状比起前些天的方素娥有过之而无不及。
据是死在夜里,丫鬟第二天早上开门才发现其全身溃烂,满屋子弥漫出一阵香味,似花非花,浓烈异常,仔细查探,竟是从那具腐烂的尸体里散发出的,没过多久,便引得一群体格肥硕的乌鸦争相前来。下人们还沉浸在惊吓惶恐不知所措中,直见那些乌鸦飞进屋子啃食着宋娇的血肉,这才方然惊醒,驱走群鸦,连关了门窗,去衙门报案。
官府里的人来时,只见宋家大宅院上面盘旋着一群乌鸦,黑压压一片,“哇——哇——”叫着,嘶哑刺耳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