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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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两名侍童簇拥着,顾绍径直从里出来,一路引得无数人纷纷侧目,目光落在他脸上,只恨不得飞蛾扑火。

    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风月楼门口,袁妈妈正耐心劝着一个华袍俏公子。

    “这……刘大少爷,顾公子这几日身体欠佳,少爷还是另挑个日子……”

    “我何时身体欠佳,我自己竟不知呢袁妈妈。”

    听见后头那声音,袁妈妈心中一紧,暗道不妙。

    刘箫双目一亮,见那人从里面缓步走出来,一身菖蒲紫袍衬得他身形挺秀,如同往常一样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这样的一张脸足以让世人神魂颠倒,一见倾心。

    “愣着作甚,随我来。”顾绍朝刘箫看了一眼,语气淡淡。

    刘箫却迷得跟个什么似的,赶紧应了一声,快步跟在他与两名侍童身后,乐开了花。

    “等等。”袁妈妈沉着出声。

    顾绍步子一顿,刘箫见他侧颜带着不耐,似乎很不高兴了,不由立即转身,威胁道:“怎么,袁妈妈这是不想做生意了?”

    袁妈妈走近两步,笑道:“您一定也知道,最近顾公子被牵扯进一起命案中,不便接客。”

    “难不成,袁妈妈还怕自家头牌对本少爷不利?”

    袁妈妈在心中暗骂蠢货,面上笑意却越发明艳:“哪里的话,少爷莫要趣,只是少爷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知州大人的名声考虑一下吧?”

    “他是他,我是我,袁妈妈不必再多言。”着,他便朝下人使了个眼色,门外立即有一护卫模样的人朝袁妈妈呈上银票。

    袁妈妈心中焦灼,面上却不显,直到余光瞥见到什么,这才笑意盈盈收下银票,不再多言,任由他们去了。

    一入顾绍的房间,刘箫略带贪婪地嗅着屋子里与顾绍身上一样的香味,心中似火燎原,有些急不可耐,但见美人坐于塌边冷淡瞥他,不由强行按耐住心思,凑上前去试探性抱他,轻声问:“可有想我?”

    顾绍心中厌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挥开他的手,“事情办砸了?”

    刘箫也不恼,只在一旁拼命解释道:“我爹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该的我都了,愣是油盐不进,不过我最近得到一个更重要的消息。”

    “哦?”顾绍似乎颇有兴趣,一双狐狸眼淡淡看着他。

    刘箫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整个人又凑近他,手抚上他的衣襟和腰带。

    顾绍心中盘算着日子,也到了该补补阴阳的时候,遂也不抗拒,反倒主动了起来。

    满室春光旖旎。

    事后,刘箫有些疑惑。为什么每次跟他做,自己总是去得那么快,怎么憋都憋不住,完事总觉浑身疲惫,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力气。

    顾绍躺在榻上,也不看身侧蔫蔫躺着的男人,扯过一床锦被兀自为自己盖上,提醒他道:“那个消息。”

    昏昏欲睡的刘箫听到他事后略显沙哑的嗓音,像猫儿抓似的,直挠得他心痒痒,一时来了些精神,盯着他那张桃花般的脸,真真是比女人还美艳三分。

    一时没稳住,脸凑上去便想要吻上那透粉的薄唇,就快要得逞时,却被一只手强行挡住,这只手五指渐渐成爪,力道渐涨。

    刘箫只觉得自己一张脸的五官似乎就快被人捏碎,赶紧讨饶:“痛痛痛……顾绍,放手快放手。”

    顾绍那双狐狸眼中早已暗藏杀机,他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但想到现在是非常时期,再加上此人身份特殊,暂时得留着,遂渐渐松开手。

    “刘少爷,我记得我很早以前过。”

    刘箫揉着自己疼痛不已的脸,听他如是着,突然想起第一次与此人共处一室时,他过的话。

    哪里都可以碰,就是不许碰脸,特别是嘴。

    刘箫也是个有原则的人,觉得这次也是自己触犯了禁忌,险些坏了他规矩,自知理亏,遂连连向他认错,只盼着他那张冷如寒霜的脸能柔和些。

    “我要的消息。”

    经他提醒,刘箫才想起,极为声在他耳边道:“皇上与刑部尚书等人不日便会抵达嵘州城。”

    顾绍面色一变,手抓住他的肩,“你从哪儿听来的?”

    刘箫就知道这消息任谁听了都会惊掉下巴,所以对顾绍的反应也见怪不怪,回道:“刑部尚书之子与我相交甚笃。”

    “他们因何而来,近来嵘州这些命案?”

    “皇上的目的我是不清楚,至于那刑部尚书,不用猜也知道,毕竟他名声在外,这世上怕是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顾绍面色凝重。

    刘箫见他如此模样,直问道:“那姓宋的女人真是被你搞死的?”

    顾绍凉凉看了他一眼。

    刘箫瞬间明了,心中虽有些膈应,却还是赶紧同他道:“你快些逃吧,逃得越远越好,我看这风月楼待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到时若被范绉查出来……也没人保得住你了。”

    “逃?”顾绍意味深长地睨着他,“你助我?”

    “在下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绍笑了,刘箫看着他的笑颜,想起一句诗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孙俏最近的日子过得三点一线,无甚新意。除了偶尔有一朵“白莲花”闲来无事在她眼前晃荡。

    这日,孙俏正有雅兴,坐在院子里喝茶赏月,瑾月穿着一身白衣突然出现在她余光里,将她吓了一跳,手一抖茶水尽数洒在了衣襟上。

    瑾月见此赶紧拿着一块手帕上前为其细细擦拭,手心却暗自运力查探。

    孙俏觉着胸口一热,很快又恢复,遂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是久了没与男人接触的正常反应。

    “离我远些。”

    瑾月被勒令到一旁,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孙俏最是受不得这一套,挥挥手将他赶走:“以后没我吩咐,别进内院。”

    瑾月却一步未动,突然问她:“你很讨厌我?”

    孙俏不知如何回答,只重新为自己沏上一盏茶,看着茶盏里起起伏伏的茶叶发神。

    “这张脸……不好吗?”

    瑾月有些忐忑,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她宁愿看那些无聊的东西也不愿看他,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孙俏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抬头去细瞧他,真真是看一次被击一次,一个大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再这么下去,她可禁不住这美色诱惑。

    孙俏煞有其事地道:“若是我俩站一起,风头全被你抢了去,女人善妒你知道不知道?以后公众场合,记得离我远些。”

    话音刚落,但见瑾月眸中一暗,像是蒙了层细灰,他伸手拔下头顶玉簪,三千青丝如墨散开。

    孙俏上一刻还在欣赏他这月下美人之风姿,见他下一刻动作,吓得赶紧起身上前阻止。

    “你这是做什么!”

    踮脚抢下他手中玉簪,孙俏心底莫名有些生气,一时也不知在气什么。

    但见他脸上已被划出一道血口子,鲜血顺着那张玉一般的脸颊滑出,像是开在雪中的红梅,一眼望过去,触目惊心。

    “你既不喜欢,毁了它便是。”

    听着他赌气的话,孙俏将手中玉簪摔在地上,瞪他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玉簪在地上一分为二,瑾月浑身一抖,眼眶渐红,满腹委屈道:“我都是你的人了,你却这么不待见我,你知不知道那些奴才平日都怎么我……”

    孙俏听着他近乎控诉一般的话,直了直腰板,“我警告你啊,你话别这么带歧义,什么我的人你的人。”

    这句话若是被人听到,怕是不日就会在整个嵘州城疯传开了,仔细算来她现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签卖身契之前你的,这下却不让我,你这人怎的这般不讲理。”

    “我……”孙俏一噎,想起自己上次好像真过这么一句话来着。

    看着地上碎成两节的白玉簪,孙俏莫名有种负罪感,遂解下腰间鼓囊囊的钱袋,递给他,颇为豪气地仰头道:“随便花。”

    不料眼前人面色越发不好,偏过头道:“不要。”

    嘿,不要,孙俏还不想给呢,白白养个白脸,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她亏大发了好吗!

    想归想,望见他脸上那抹血渍时,孙俏终是强硬道:“赶紧下去处理伤口,若是留下疤,信不信将你撵出去!”

    哪知这人偏回头来,直直望向她,“你很喜欢这副皮囊?”

    “难不成你还会变脸?”孙俏狐疑看着他,总觉得这人奇奇怪怪的,见他也不答话还跟个木头桩子般杵在那儿,孙俏只得叫来守在院子外头一个厮,让人去请个大夫回来。

    瑾月心中有了答案,也不再多言,只静静站在那儿望着她,眉眼带笑。

    孙俏一抬头便看见他那副心情极好的模样,月光在他素净的衣袍上镀上一层银辉,像是有星辰落入他眸中,两人离得近,她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孙俏的心又莫名漏了一拍,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她心头盘绕,她上前一步直直扯住他的袖摆,满心欢喜又心翼翼地问道:“楼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