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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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二娘子当晚即高热昏迷不醒,嘴里断断续续□□, 一会喊痛一会又大哭喊叫:“不要抓我, 我错了,我错了。”

    承恩公府忙成一团, 请太医,请大师念经做道场, 直累得人仰马翻。

    太后得知消息后,不断谴人前去探望, 直到过了两天, 得知许二娘子的热已经退下去, 人也清醒了些,才松了口气。

    “人睡前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病得这样重?”太后蹙眉沉思,看向前去承恩公府后回来禀报的嬷嬷, “许二什么抓她, 真见到了鬼?朗朗乾坤哪来的鬼?”

    嬷嬷腌臜事见多了, 真要有鬼神, 那些作恶多端的人不一样还好好活着?可她哪敢在太后面前这些,只得将许二娘子的话如实道来。

    “二娘子自己不能动弹, 鬼在她耳边要拘了她去,这之后身子就开始痛,好似鬼墙。她身子的仔细瞧过,没瞧见什么伤。”

    太后脸色难看至极,冷声道:“这种处置人的手段后宅多了去, 算得什么稀奇事。”

    嬷嬷低头不敢应话,太后沉思了会,摆摆手道:“你下去吧,这些时日你就呆在承恩公府,你是宫里的老人,见的事也多,你留意些,那些鬼总会露出马脚来。”

    嬷嬷施礼后躬身退下,太后坐着思索了会,又去找圣上。

    “母后你怎么来了?这外面冷,要有什么事,差人来唤我一声便是。”

    太后扶着圣上的手坐下来,笑着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这几天一直担心许二那丫头,睡也睡不好,出来吹吹冷风,反倒能清醒些。”

    圣上也听了承恩公府闹鬼之事,他敬畏神明,却不信那些鬼伤人之事,关心的问道:“许二可曾好转?”

    太后长叹一口气,“总算清醒了些,可人还是很虚,三魂没了两魂,还是一口咬定见到了鬼,被鬼伤了。”

    圣上微一沉思心头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安慰太后,“母后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没得伤了自己身子。这事虽有蹊跷,可只要做过必会留下蛛丝马迹,我这就派人去查。”

    太后仍愁眉不解,“这定是有人出手陷害,许二一直待人有礼又和善,究竟何人如此恨她?”

    圣上微笑道:“母后且放心,我定会去仔细查。你也别成日担忧。老四好几日不见人影,不知又去哪里淘气了,我寻人去唤他来多进宫陪陪你。”

    太后一听到周泰,想到他成日也爱在外瞎混,生怕他不知不觉与人结仇被人算计,忙站起身道:“哎哟老四真是个不省心的,他王妃进宫来哭了好多次,是她实在管不了他后院那些妖精,要自请下堂去。我这就回去差人去把他给我捉进宫,看我这么收拾他。”

    圣上提起周泰也头痛,上次他进宫,还是他缠着自己要银子,是自己宅子太,要修新屋。

    他香的臭的女人都迎进王府,后院塞得满满当当不,还拦着王妃不许给他那些姬妾立规矩。

    姬妾成日争风吃醋成一团,他却很是享受,这些女人都把他放在心上,她们这样才是真心待他。

    他想到自己的后宫那些妃子们,谁见到他不是恭恭敬敬,偶有那么一两个娇俏活泼些的,只要他一个眼神扫过去,也立即规规矩矩,每人都像是模子里刻出来的,索然无味。

    只有一个女人不怕他,她虽然表现得恭敬害怕,可他实在没有在她身上看出一点真正的惧意,也只有她那样无法无天的人,才敢去承恩公府搞鬼。

    圣上微一沉吟后吩咐道:“来人,去把程惜惜给我带来。”

    程惜惜的院子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仔细算来也算不得不速之客,程惜惜料到林老夫人不会善罢甘休,没曾想她倒自己上了门。

    林老夫人和和气气,站在堂屋里中间四下微一量,神色不变温和的道:“我下了帖子后,就觉得不妥,怕程娘子以为我仗势欺人,你又不是我家的下人奴才,哪能随传随到,故此冒昧前来,还请程娘子见谅。”

    程惜惜瞧着林老夫人,她极瘦,皱纹满面苍老不堪,眼角嘴角耷拉下来,看起来似乎总是在生气,可她双眼仍旧清亮,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秀丽面容。

    “老夫人客气了,只是家徒四壁,又无好茶水点心招待,还请老夫人不要嫌弃。”

    程惜惜请林老夫人在软塌上坐下,提起炉上的茶壶,冲了杯茶放在她面前,微笑着道:“请。”

    林老夫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后笑了起来,坦白的道:“这茶太淡,人老了胃口重,品不出个什么味。”

    程惜惜也抿着嘴微笑,林老夫人不愧是人精,拿得起放得下,在人前坦坦荡荡又毫不掩饰。

    又或许她不是不掩饰,只是不屑在自己面前掩饰。

    “年关都忙,我也不想耽误程娘子的功夫,这次来,是想替我家闻四求娶程娘子。”

    程惜惜嘴圆张,才想到她坦荡,可她也太坦荡过头了。

    林老夫人见程惜惜一脸的震惊,笑着道:“闻四虽没什么出息,可心地善良,品行端正,你与他也算知根知底,更无须我多。按理向你直接提亲不合规矩,可我未曾听过你的家人,也只能出此下策。”

    “多谢老夫人抬爱,我一穷二白无依无靠,也无意嫁入高门大户。”

    程惜惜神色淡淡,笑着道:“我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束缚,也没什么家族不家族的想法,怕老夫人要失望了。”

    林老夫人神色不变,放下杯子道:“人的想法都随着境遇之变而变,我还是闺阁娘子那会也曾这样想,只愿寻一良人相守恩爱到白头。可后来经过了一些事,我才觉着自己年轻时的念头有多不可靠。”

    程惜惜笑眯眯的点头附和,“嗯,我时候喜欢吃鸡腿,觉得要是餐餐都吃鸡腿,这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后来啊,我又吃到了猪肘子,虽还是喜欢吃鸡腿吧,可跟猪肘子比起来,鸡腿也不是那么美味了。

    其实鸡腿还是以前的鸡腿,是吃的与见的东西多了,是我的口味变了,还是我太过贪心,我迄今也没弄清楚。”

    林老夫人眼神锐利,片刻后她笑着摇摇头,缓缓站起身,“程娘子是通透之人,我家的孩子不成器,你看不上也是应有之理。不过我的求娶不变,你哪日觉着吃腻了猪肘子,你尽管来寻我,闻家别的没有,可一口新鲜吃食还吃得起。”

    程惜惜也站起来,笑了笑,“我不贪新鲜,馒头清粥就好。不过还是多谢老夫人。”

    林老夫人只笑笑未答,转身离开。

    程惜惜脸色沉下来,林老夫人真是够狠的,她定是知道自己在背后做了什么,这次是先礼后兵来亲自替闻四求亲,自己不答应,她怕是该要用手段,让自己不得不嫁给闻四了吧。

    自己一开始就不该搭理闻四那个蠢货,气了一阵,又觉得肚饿,不免又更气了。

    生气不仅耗费精力,还耗费银子。

    程惜惜无奈的揉揉肚子,只得起身出门去寻些吃食,才走到巷子口,却被几个高大护卫拦住了,跟她道明来意之后,不由分直接将她拎进了宫。

    圣上坐在软塌上,见程惜惜进来后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偷偷四下张望,眼里□□裸贪婪的光芒简直让人眼疼,她歪歪扭扭的趴在那里行礼,再抬起头,已是一脸茫然。

    “程惜惜,你可知罪?”圣上也不叫起,沉着脸问道。

    “啊?”程惜惜整个人傻了,“知什么罪?”

    “哼,你最近做了什么事,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程惜惜心一沉,面上却一片呆愣,反问道:“我做了什么事?”

    “程惜惜!”圣上一声怒喝,“你还敢给我装傻,是不是要我你板子你才会老实?”

    程惜惜脸瞬间一片惨白,急着道:“不用板子,不用,我一直都很老实。

    她偷瞄一眼圣上,见他面无表情盯着自己,才掰着手指头道:“我最近做的事可多了,吃饭入厕睡觉逗狗狗。”

    圣上嘴角上翘,这个混账,就知道她不会老实,忙又沉下脸,“不老实是吧,来人!”

    “啊,圣上大叔。”程惜惜急得口不择言起来,一听见自己错了话,忙飞快改口道:“圣上大人,不不不,圣上,圣上。还有还有,不用叫人,千万别叫人。”

    圣上强忍住笑意,怒道:“大叔,大叔,我只比你年长十来岁,我有那么老么?再胡叫就直接掌嘴!”

    “那圣上大哥?”程惜惜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试探着问道。

    圣上哭笑不得,从未曾听见有人在圣上后面还加个称呼的,他瞪眼道:“圣上就圣上,你再乱叫一次我就给你记十大板。”

    程惜惜吓得一抖,立即响亮的回答道:“是,圣上。”

    圣上见程惜惜终于有些害怕了,禁不住得意起来,不过转瞬间又生气起来,他本意是要审问她,又被她胡八道转开了话题。

    “程惜惜,你休得东拉西扯,我再问你一次,你做过的事,都给我从实招来!”

    程惜惜哭丧着脸,声道:“还有咒骂和大人。”

    圣上的脸色黑了,只见她又心翼翼的问道:“不能咒骂和大人么?”(

    “和大人是朝廷命官,你为何要咒骂他?”

    程惜惜立即愤愤不平的道:“他老是看我不顺眼,常找我茬,你他老大的官,拿了圣上的俸禄不办正事,成日为难我这么善良的一个娘子,简直成何体统!”

    圣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怒道:“混账,你这是指桑骂槐是不是?”

    程惜惜圆张着嘴,呐呐不解的道:“我有吗?”

    “你少给我装傻!”

    程惜惜可怜兮兮的道:“圣上,我不是装傻,我现在是真傻了。你看在我傻的份上直接告诉我,我究竟做了何事触犯了你的天威?护卫来带我进宫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可怜我没见过世面,特地宣我进宫来见见皇宫是何模样呢。”

    圣上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却仍威严的道:“你想得美,皇宫难道是游玩之地么?”

    程惜惜声嘀咕,“我不是想得美,我本来就美。”

    殿内静谧,她的嘀咕声清楚传入圣上的耳内,他斜睨着她,莹白清秀的脸,配上灵动乌溜溜的杏眼,勉强算得上顺眼而已,她哪里来的脸自己美?

    不过,自己招她进宫,是跟她这些废话的么?

    圣上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程惜惜,许二娘子夜里遇鬼,被鬼揍了一顿,半条命都没了的事,你可知晓?”

    “啊?”程惜惜惊讶的瞪大眼,“还有这等事?”

    “哼,你少装蒜,除了你没人敢下这样的黑手。”

    程惜惜在心里将和舫骂了千遍,这个面善心黑的伪君子,平时也太能装了。

    凭什么出了事,没人去怀疑他,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却是自己?

    程惜惜眨眨眼,认真的道:“圣上,城南昨日有个老婆婆跌了一跤摔断了腿。”

    圣上一愣,“这跟我问你之事有何关系?”

    “许二娘子之事,又与我有何关系?”

    圣上气得仰倒,大喝道:“程惜惜,你是不是活腻了?许二娘子曾给你银子,让你离开和少卿,因此事与你结下了梁子,以你睚眦必报的性子,你会不回去?”

    程惜惜叹息,摇摇头道:“圣上,我虽心眼,可是我爱银子啊,许二娘子给我银子,我感激她还来不及,还期待着她再来找我,再用多多的银票砸向我呢,又怎么会认为她是在找我茬?”

    “一个娘子,成日把喜爱银子挂在嘴上,你觉得很有脸是不是?程惜惜,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你这是犯了欺君之罪,我砍了你的狗头!”

    程惜惜跪得膝盖酸痛,干脆往后一坐,仰着头惨白着一张脸,神情却一片倔强,平静的道:“我有条肥狗叫程怜怜,自伴着我长大,我穷,也没什么好东西喂养它,平时就跟着我吃一些清粥馒头,有时连馒头都吃不饱。偶尔得了些银子,便买了肉骨头与它分食。程怜怜便爱上了肉骨头,百吃不厌。”

    圣上眸光深深,静静听着她娓娓叙,“今朝我照常给它了肉骨头,可它只闻了闻便转开了头,再也不肯多瞧一眼。我吓得以为它受伤或生了重病,急忙查看它身上可有伤口,在它嘴边发现了一些淡红的痕迹,我以为是它嘴受伤流的血,擦拭后发现那不是鲜血而是口脂。”

    程惜惜到这里停顿了下来,脸上不出的伤心难过,她祈求的看向圣上,哭喊着道:“原来程怜怜被人侮辱了,以至于伤心绝食。圣上,求你为程怜怜做主,将凶手许二娘子抓起来啊。”

    “混账!”圣上刚想笑又忙忍住,骂道:“许二娘子去轻薄你的肥狗,程惜惜,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程惜惜哭兮兮的道:“圣上,你不是这样断案的么?”

    “你!”

    圣上气得眼前一黑,却见程惜惜张嘴大哭起来,一时傻眼了。

    他见过无数女子哭泣,嘤嘤的细声哭泣,默默的流泪抽泣,无不哭得斯斯文文。

    程惜惜却像孩童般大声痛哭,哭得直嗝抽噎。

    “别哭了。”圣上没来由的心一软,见她仍然哭得厉害,又闷闷的道:“不砍你头便是。”

    “不......不跟我算账了?”程惜惜哭声立止,抽抽噎噎的问。

    圣上没好气的道:“不跟你算账。”

    程惜惜立即蛇随棍上,“以后她再发生什么事,也不会算到我头上?”

    “程惜惜,你不要得寸进尺。”

    程惜惜见好就收,霎时破涕为笑,跪好恭敬施礼,大声道:“圣上真乃千古明君。”

    圣上嫌弃的斜着她,眼泪鼻涕糊满了一脸,真是邋遢,随手将手边的帕子扔过去,“擦擦,脏死了。”

    程惜惜抬起袖子抹了抹脸,嘿嘿一笑道:“不敢脏了圣上的龙帕。”

    圣上低头闷笑,龙帕,她那脑子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这时近侍轻步上前,恭敬的道:“和大人在外等着求见。”

    圣上瞄了程惜惜一眼,道:“让他进来吧。”

    和舫很快就匆匆走了进来,瞄了一眼跪在那里的程惜惜,见她双眼通红,脸上泪痕斑斑,心里微微发紧。

    程惜惜恨恨瞪着和舫,见他施礼后又看向自己,下巴一扬又剜了他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恭敬的对圣上到:“圣上,和大人赶来看我笑话,我一时情急瞪了他,这不会被你砍头吧?”

    圣上斜了她一眼还未答话,她又自顾自嘿嘿傻笑,“许二娘子莫须有之事圣上都不会砍我头,何况我只瞪了和大人一眼,圣上心胸宽广,更不会与我计较了。”

    圣上眼里带着笑意,轻哼了一声,对和舫笑道:“你来有何事?”

    和舫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对圣上道:“臣听闻圣上招了程惜惜进宫,她粗鲁无礼,臣是特意过来瞧她热闹,盼着看她挨板子的。”

    程惜惜气急败坏,“圣上,你看和大人,是不是他肚鸡肠?求圣上赐道圣旨给我,准许我骂他而不用被治罪。”

    圣上瞪她,“出去出去,吵得人脑仁疼。”

    内侍上前领着程惜惜出宫,圣上瞧着她的背影,摇摇头道:“真是胡闹。”

    和舫心一点点沉下去,圣上又起了招程惜惜进来问话之事,“许二娘子病得蹊跷,除了她我再也想不到其他人,只是她哭闹滚死不肯承认,唉,你一个娘子,怎么那么多花样。”

    “她长于市井,没人教她规矩,这样的娘子遍地都是。”和舫微垂着头掩去了眼里的情绪,“臣在查案中,遇到许多比她更为灵活滑头的。”

    “罢了罢了,许二娘子身子也没什么大碍。”圣上微微一顿,随即哂笑起来,“她是个眼高于顶的,心眼却极,在你这里碰了壁怕是对程惜惜做得过了些,罢了罢了,让她吃些亏也好。”

    和舫心中大骇,面上却不动声色,圣上这是明知道却放过了程惜惜?

    “你去吧,好好给我看紧她,别再遭人欺负,又给我闹出事来。”

    “是。”和舫躬身领命退下,出了宫急急赶到程惜惜的院。

    夜幕一点点降临,外面黑沉一片。

    他站在黑暗里,叩了叩院门,定定看着从门缝中透出来的点点微光。

    她这里不比其他地方,灯笼都挂在院门内,他曾不解问过她,当时她振振有词的回他,“我的灯笼,当然要照亮我走的道。”

    木屐踢踢踏踏的声音越来越近,他能猜到她会图省事直接穿过天井,一边奔走一边抱怨,“冷死了冷死了,哎哟你不会长翅膀自己飞进来么。”

    然后她拉开门出现在眼前,身着一身素净布衣,乌黑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只用一根木钗固定住,脂粉不施秀气脸,或喜或嗔或怒,笑起来如初月的双眼,总是活泼泼闪着灵动的光。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程惜惜抱怨道:“冷死了冷死了,你不可以自己翻墙进来么?”

    果不其然。

    和舫轻声笑起来,程惜惜斜了他一眼,“笑什么笑,脑子坏掉了么?”

    “我开心。”和舫看着她,狭长的双眸笑意飞溅,笑如朗月入怀。

    “撞鬼了?”程惜惜手肘撞了撞他,对他挤眉弄眼,“要不要我帮你驱鬼?”

    “我是黑面鬼,你是白面鬼,哪里有鬼驱鬼的?”

    和舫拨开她的手,也对她眨眨眼,“多谢你在圣上面前拦住了我。”

    “你别自作多情,我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推脱此事,再让你多嘴出你有份,这不是既多此一举,还坐实了我欺君么?”

    “以前你会将所有事都推到我头上的。”

    程惜惜脸一沉正要发怒,和舫又微笑着道“我不是来看你笑话,也不是怕你会供出我来,我是怕你会太过在意我,会一人扛下所有事。”

    程惜惜向他翻了个大白眼。

    “我们是黑白双煞啊,这些事我来扛就好,你原本就矮,再压一压不就是土地婆婆了么?”

    程惜惜扬拳砸过去,和舫笑着躲闪,从大氅里拿出瓶玉壶春抛了抛。

    她眼睛一亮转怒为喜,抢过酒哒哒哒奔进屋,咯咯笑起来,“我想的是总得留一个,不能全军覆没呀,留你是因为你心比我黑,要是你太蠢,我早就拿你挡刀了。”

    和舫愣住,随即又无奈笑。

    待进了屋,见程惜惜就着酒壶直接仰头喝酒,瞪着她道:“哎,程惜惜,你太过分了啊。”

    程惜惜一口酒下肚,手背抹去嘴边的酒渍,舒服得直长叹,“好酒,一口下去就是好几钱银子,真痛快。”

    和舫闪电般伸手抢过酒,也学她那般仰头喝了一大口,笑道:“那我也来几钱银子的。”

    “哎!”程惜惜抬手就,“这是我的酒,气鬼,你不可以多买一壶么?”

    和舫不躲不闪挨了一下,无辜的眨了眨眼,“银子都给了你啊。”

    程惜惜又夺回酒,斜睨着他,脸上是明晃晃的不相信,“你可是做大官的,你会只有那么点银子?你看承恩公府,简直随便挖块土就能挤出银子。”

    “皇宫银子更多啊。”和舫侧头看着她,淡笑着问道:“要是让你进宫,给你很多很多的银子,你愿意吗?”

    程惜惜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和舫眸色深深,他缓缓的道:“圣上杀伐果断,从不是好脾性之人。他要是看上了你,你当如何?”

    程惜惜瞪大眼,惊讶的道:“皇后薨了?他要立我为后?”

    和舫将到嘴边的训斥吞了回去,她本就无法无天,算了算了。

    “他就算用江山下聘,我也不屑进后宫。”程惜惜又喝了一大口酒,随意将酒递给和舫,他接过去也默默喝了一大口。

    “不过用江山为聘,那江山就是我的了对不对?我为什么后啊,我做女帝广迎皇夫,哈哈哈。”

    和舫无语,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醒醒。”

    程惜惜笑着掉他的手,得意的摇头晃脑,“今朝是什么日子,林老夫人来给闻四向我求亲,你又圣上对我有意。”

    和舫的脸黑了,他眼里冒着腾腾杀气,问道:“要不要去装鬼,将林老夫人与闻四都揍一顿?”

    程惜惜哈哈大笑,“有时候权势真是个好东西,仗势欺人真是痛快啊。你瞧承恩公一家,除了太后之外,都跟鼻涕虫一样软趴趴没出息,许二娘子还算稍微过得去,却又是只毒虫。”

    程惜惜突然恨恨的一拍案几,看着和舫道:“圣上揍不了,我们再去揍许冲一顿吧,解解气也好。”

    和舫连喝了好几口酒,眼角微微发红,眼里更是流光溢彩,盯着程惜惜慢吞吞的道:“好啊。”

    程惜惜酒意上涌,她抚了抚微微发烫的脸颊,不错眼的盯着和舫,喃喃的道:“美色下酒,真是人生至乐。”

    她伸手拿过酒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和舫!酒都被你喝光了,空有美色没有酒,看!”

    和舫闪身躲开,慢吞吞从大氅里又掏出了一壶酒。

    程惜惜又抬手去,“你明明有两壶,为何要抢我的酒喝?”

    和舫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想要与你分着喝啊。”

    程惜惜抽回手,顺手在他衣衫上擦了擦,然后低下头,朝酒瓶连呸了几口。

    和舫:“.........”

    作者有话要:  和舫:我无数次与你共饮一壶酒,就是想与你无限亲近。

    程惜惜:耍流氓也能得这么文艺,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