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推诚不饰
美妙灵动的琴音从他指尖缓缓倾泻而出, 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 柔美恬静舒软安逸。少顷,手腕急转,又闻变徵之音,凄凄切切, 如泣如诉, 荒寒里渺无人烟。
心旷神怡之际, 耳边一阵微风忽起伏,悠悠扬扬,这股蕴含琴音中的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清澈明晰的琴音潺潺流动,如同来自深谷幽山,静静地淌着, 淌过人生的波折,趟过岁月的颠沛。
周寻眼角眉梢衔着的都是笑意飞扬的尽是风情和弹琴时的风发意气,锦书只顾着遥遥看着, 也不懂得要怎么靠近,或者一直以来这才是属于他们二人真正的合适的安全的距离, 便脚步像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只是看着人, 觉得这么似乎就够了,这样也很好。
求得多了, 若是不得,往往心上更容易留下失落的伤口。不能靠近,才是真正的距离。
锦书不是感觉不到注视的目光, 不是不知道她在爱慕着他,而是晓得这是一场没有开始就要结束的游戏。游戏的双方根本不具备同一种分量,或许身份天差地别,或许立场不同。如果得不到,注定要失去,那不如离去。
除了身份,还有太多世情不被计算推测。
谁比谁清醒,谁就比谁残酷。
这几年,他长高了一些,五官也越发俊朗坚毅,只是经常紧皱着眉头,让人忍不住想为他抚平。锦书不记得从前很重要的人是否能抵得过周寻,她也甚至渐渐快忘了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是否真的发生过,怀疑印象里那样好的人是否真的出现过。
她虽不记得那人,可她还很清晰的记得,等待的感觉。爱情能使人神伤,也能让人成长,爱情让她在愁躁漫长的等待中学会了沉淀落寞。
周寻直至完整的抚完一曲才停下,然后看出姑娘丝丝缕缕想要退缩临阵脱逃的心思,故意朝着她勾了勾手。
锦书看着四周并无人,确定这会儿确实是对着自己招手,于是缩了下头慢慢吞吞的朝他挪着步子。
周寻看着姑娘还好,果然乖乖的过来了,一颗七上八下拿不准意思的心这时候才放松了一会儿。
“那些姑娘呢?”锦书目光飘忽,装着无意的模样问。
周寻讶异于她的迟钝,展开双臂问她:“哪些姑娘?”
锦书将头更往下低了低:“就是方才要来御花园瞧你抚琴的姑娘们,怎么这会儿子一个人都不见。”
周寻忍不住笑出声:“姑娘,我面前倒有一位。只是我却想问问她,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锦书抬起头,目光懵懂,这才缓缓量四周,周寻背着手等着看她的反应,果然,姑娘的眼睛越睁越大,写满了不可思议:“这不是御花园?”
周寻嗤笑她:“我的傻姑娘,怎么才反应过来?”
锦书的脸上这下确确实实是因着尴尬和羞囧浮上了红晕。
周寻靠近些,俯身和她话:“从来就没有什么姑娘,只有你。我故意让人散出去的消息,抚琴也是,只想给你听。”
然后他撇了撇嘴,澄澈的眸子光华流转似夺目的琉璃,吸引得人移不开目光,做足了可怜的神情:“可是却没有人领情。可怜我温病初愈,便匆匆赶来宫中,拖着病体残躯来只为抚琴讨一人欢心。”
锦书方才还紧紧抿唇晾着他,听到温病表情一下子有了明显的松动,周寻诚恳的示弱,还将头在她面前更低下去一些又微微仰起头,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锦书索性伸手准备去碰他额头,手伸出去一半又要往回缩的样子,周寻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往自己额头挨了一下:“你试试,可还烫着?”
锦书手被他捉住,额头上通过手背传来的温度刚好,锦书也松了一口气终于撑不住问:“现下可有好些?”
周寻皱起脸来:“只觉得似乎还是不适有些难受,可还是想着甫一好些就要来宫中吗?”
锦书推开人:“公子还是同奴婢保持着距离的好,被瞧见传出去......”
周寻冲着姑娘眨了眨眼,狡黠的机灵模样:“不怕,出了什么事我担着。哪怕再难,我都好生护着你。”
锦书突然因为他这句话抬起头,又觉得定然是幻觉,只一心道:莫要轻信。他待你没有别的什么,只是因为爹爹的事情亏欠于你想补偿而已。
靠着这句话和这种想法,锦书很快镇定下来,面色淡漠。
周寻将一只手慢慢放在人的头顶上,而后轻轻拍了下又在发顶揉了揉,姑娘的墨发犹如上好的绫罗,有顺滑的触感。
“以后阿寻哥哥在,护着你。谁也欺负不了公子周的姑娘。嗯?”
他最后那一声“嗯”语调微微上扬的似问非问之感,又带着十足的慵懒,低沉温润的声音久久在她耳朵里荡了好几个来回,挠的不止耳朵,还有那一颗心也变得痒痒的。
“不过,不是兄长的哥哥。是那种哥哥。”他手还依旧放在锦书的头上,俯身的姿势也没变,只是侧过身子,直接对着她右耳边话,一字一句都像带了灼人的温度,不然怎么会轻易短短一句话就将她的耳朵带着烧了起来,滚烫的灼灼温度久久难以消散。
那一句话也奇怪,并不像是寻常那般出来的,每个字儿都像是随着微微的吐息裹挟着气音蹦跳着被吹进了她的耳朵里,气息扫着姑娘的耳垂,弄得她微微痒,实在忍不住躲了一下。腰又被人一手扶住。
后面有个台阶,周寻无奈的想:他若是不留心扶着点儿,一会儿不注意崴了脚,再疼她又会忍着了。
她再能忍,可他见不得她受苦。
周寻直起身子:“琴音可还满意?”
周寻此刻像极了一个刚做完好事就着急炫耀邀功请赏的孩子,很是稚气。
锦书学着他背过手,摇头晃脑,声音拖得长长的:“甚~好~”
“那便不枉费我跑一趟了。”
锦书听到他这样毫不遮掩的对着她出来,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捏了下自己的耳垂,周寻看见她的动作,学她的模样坏心眼的捏上她另一只耳朵的耳垂。
锦书直接怔住,偏生周寻不止捏住还两手指尖开始揉捏慢捻搓揉着她的耳垂,渐渐地,周寻反而像上瘾一般爱上了指尖传来的这种软乎乎温热的触感。
锦书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不对,拍掉了他的手:“你早些回去歇着吧。身子不是还没好吗?”
“见到你,身上的顽疾,也不医而愈了。”
逗弄够了人,周寻明白她心中的顾忌和心结,如若一直横亘在二人之间恐怕她一直都无法正视对他的感觉。
就换上了那一副认真的表情:“我待你好,却是有所图谋,却不是因为亏欠。即便一开始的确是有分毫那样的想法,后来就消失殆尽了。”
锦书声的“嗯”了一声。
这时候,周寻才看见那不远处匿着的身影动了动,而后转身黯然离去。在他对着锦书耳语时他就注意到了那里的身影,瞧着熟悉,身上的衣裳华贵,举手投足都是矜贵,还忍不住如此挂念锦书的,除了梁宣,恐怕也再没有别人了。
对着锦书故意耳语,一是为了逗姑娘,二则也是为了故意做给梁宣看,那时候梁宣在的地方那个角度,周寻做的动作看起来应该像是周寻正轻轻以唇触碰锦书面颊的感觉。
果不其然,那人看到了这一幕,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
那日之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亲近自然也奇妙了许多,周寻依旧会时不时寻各种由头和借口来宫中只为见她一时片刻,她时而也会故意拆穿他,在看他为了这些由头和借口百般绞尽脑汁想一个又一个理由。
更让锦书摸不着头脑的是,周寻如此也便罢了,就连梁宣近日来庆华殿都来得更勤快了许多,较之周寻简直不相上下,带着看她的眼神和对她的动作让她莫名觉得无比亲近,那种迫切想要达成亲昵的一般的感觉,让她对着梁宣反而更多了不自在和畏惧。
这一日梁宣来的时候带来了个消息是宫中要举办一场宫宴,届时会召所有的大臣来宫中宴饮。
锦书压不住心里那些雀跃,试探着问:“所有的臣子都会来吗?”
即便她并不点明,梁宣也知晓她在想什么,也明确地感受到了锦书语句中带着的欢欣,强忍住喉头的苦涩,半晌道:“是。”
锦书眼下哪还能容得下其他,自然也没能感觉到梁宣霎时低落的心情,一心只顾着不日后可以见周寻的欢喜。
梁宣自嘲的勾了下唇角自己从庆华殿走了,直到人走后,锦书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梁宣已经不知何时悄然离开了。
或者,是装着迟钝。一个女子,最为敏感细腻的便是各种心思,又怎么会感觉不到梁宣待她是如何的感受呢?但梁宣也是执著异常的人,锦书无法,只能装着愚笨,装着看不懂,装着迟钝,让梁宣自己知难而退。
她无心伤人,只是在很多人存在的各种千丝万缕缠绕的关系中,总有或多或少无辜的人要受到伤害,当断则断,也是她唯一能为梁宣做的。梁宣之于她是救命恩人,她之于梁宣,则是受恩于人当报则报。
除去恩人与友人,她再清楚不过,他们之间再无其他任何的可能。
宫宴在即,梁政清对此次宫宴极为在意办的规模之大之隆重也是少有的,故而除去特意挑出来的人手,就连各宫中的侍女太监都跟着做完自己的活计还要腾出时间去为了宫宴四处跑做准备。
锦书自然也不例外,跟着每天在宫中四处来来回回的跑,帮着安排和置办。
这一日和觉浅一同走在路上,怀中抱着备的果酒回了庆华殿才终于能落座歇一歇。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细雨,空气里沁着雨后的清新,隔着窗向远处的晴空遥遥望去,只见几只纸鸢穿梭在青天白云间,长长的轴线不知从哪座宫殿而起,却仿佛有欢快清朗的笑声落入耳中。
作者有话要: 叮~情话boy阿寻上线
我来了我来了,我带着二更走来了!
宝贝们看文愉快鸭ow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