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红杏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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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菀感受到来自严茗的敌意,有些莫名其妙。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江家大少夫人的真面目,连话都没有说两句,怎的就结了仇?

    她目光带着几分疑惑,严茗却很快转移了视线。

    虽出身商贾之家,但也是自小精心教养,严茗的眼界并不那么肤浅。无论心中怎样猜想,季菀的身份在那摆着,她惹不起。所以纵然不平,她也不敢得罪。

    女人都是敏感的动物。哪怕只是短浅一瞥,季菀也看清了她眼中深藏的愤怒和微微妒意。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看对方虽立即垂眸,可那微抿的红唇,分明是不喜的神色。

    这姑娘是真的对自己有很深的敌意。再结合方才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季菀微怔后便立即了悟,然后就是不可思议。

    这位江家大少夫人,该不是误会了吧?

    可是她有什么可误会的?

    自己和江沅可是清清白白,从头到尾连话都没说几句,即便是曾经长辈们有结亲的意思,不过也只限于想法,未曾说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几乎就没见过江沅。曾经那点子所谓的‘纠葛’真的微如尘埃。有什么可值得严茗介怀的?再则,那么久远的陈年旧事,当初既无缘分,如今各自嫁娶,江家人必然也是不会再提,严茗是如何知道的?

    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姑娘可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才有所误会。

    江夫人和她母亲交情不错,季菀和江家几个姑娘也是闺中好友,但她和严茗不熟,对方要如何猜想,其实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也没必要理会。从这姑娘的反应来看,也是个聪明识大体的,不会为着自己那点个小心思而闹得满城风雨让所有人都难堪的地步。

    严茗是江沅的妻子,她会有这般猜测,必然是夫妻之间出了问题。这些事,不在自己操心范围之内。

    所以她神色坦荡,并不打算解释,亦或者暗示江夫人予以安抚。

    朝夕相处的夫妻,时间一长,江沅总能察觉到严茗的异样,也必能澄清误会。她现在去解释一通,倒显得心虚。

    江沅的确是察觉到了,他是个内敛寡言之人。但既是夫妻,便有一重责任在,又是自己的表妹,他瞧着近日来郁郁不快似有些消瘦的妻子,便问道:“茗儿,你有心事。”

    语气笃定。

    严茗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闻言握着象牙梳的手一顿,抿了抿唇,缓缓回头看着坐在床沿上润如玉华的男子。他目光温和底定,全数落在她身上。

    严茗被这目光包围,心尖忍不住一颤,所有的情绪涌上来,她再不愿隐忍。

    “丽丽出阁那日,我看见了季家大姑娘。”

    江沅先是一怔,因她的称呼。

    季菀如今已嫁人生子,除了身边亲密之人或会以闺阁之称,旁人都会尊称一声‘世子夫人’或者‘三少夫人’。严茗和季菀应该不熟,无论明里私下,便该予以尊称才对。

    他尚且还在奇怪她的称呼。然而严茗却误会了他的‘失神’,觉得他是想起了‘旧爱’而黯然伤怀。

    心里涌现出难以名状的酸涩之感。

    只是提起,他便这般‘神思不属,失魂落魄’,可见用情之深。难怪当初他说什么都不愿娶余家姑娘,而愿意低就自己这个母族表妹。

    “我都知道了。”

    正准备给与纠正的江沅听得这话,又是一怔。见她垂着眸子神色凄然幽怨,说实话,江沅反应比当时的季菀还慢半拍。于他而言,季菀算是个陌生人。这么多年过去,他甚至都快忘记当初在自家园子里那场‘偶然’的邂逅。所以面对此刻妻子微带控诉的眼神,他第一反应是莫名其妙,完全没想到她是因为误会而吃醋。所以他怔愣后便问,“知道什么?”

    其实严茗的直觉不完全错误,江沅对她的确是亲情居多。

    江沅虽是读书人,思想却并不迂腐。对于盲婚哑嫁那套,他从来就不太支持。否则当初江老夫人有意让他与季菀结亲的时候,他便不会犹豫。娶严茗,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两人成婚的时候,严茗才十四岁,娇俏青涩,在心智成熟的江沅看来,其实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两人又本是表兄妹。

    对这样的严茗,江沅实在是生不出男女之情。

    新婚之夜未圆房,也的确是怜惜她年幼。当然不可否认,他还是希望两人能多多相处,彼此了解后,水到渠成。

    尽管这么久以来,江沅对严茗也谈不上情爱,可他心底,对严茗是有责任感的。毕竟当初祖母向严家提亲之时,他是首肯了的。甚至还因此,让严家遭了一场劫难。算起来,他对严茗乃至整个严家,都是有亏欠的。所以尽管他至今对严茗未有男女之爱,却还是细心呵护。

    夫妻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他还是希望能和严茗举案齐眉。

    两人都是出身商贾,谁也不比谁高贵。他只是得益于自己是男儿之身,得以通过科举入仕为官光耀门楣。而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苛刻和束缚,注定了严茗与这世间大多数靠不得家世的女子一般,只能将下半辈子的荣辱都系于夫君一人身上。

    夫荣则妻贵,夫贫则妻贱。

    两人之间有了隔阂,他该问清楚。

    严茗既开口了,便不再纠结,直接道:“你喜欢她。”

    江沅有点懵,而后失笑。

    他神情满满的无奈和了悟后的滑稽,“谁告诉你的?”

    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倒是让严茗懵了。

    “难道不是吗?祖母现在都还可惜当初你没能娶她为妻,身边的人又守口如瓶,讳莫如深,难道不是因为她曾负了你吗?”

    江沅扶额,觉得妻子这想象力实在太过丰富。但他还是要解释清楚,“以前我们两家是邻居,她曾对业儿有恩,所以便有了往来。祖母的确曾有意两府结亲,还安排我与她见了一面,但也仅此而已。我和她并无旧情,更谈不上什么辜负。再则,那时我还在守孝。后来周家来人,接他们回京。祖母自知高攀不上,便未再提起此事。我又一心读书,很快也就忘了,只是偶尔从母亲言谈中听到过关于他们家的消息,知道她已嫁人为妻。前年北狄来犯,他夫君随军出征,她也一同回了延城。乘车探望邻居亲眷之时,我在门口远远看了一眼。自那以后,就没再见过。”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

    严茗听完后就傻了。

    她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可与她的想象截然相反的事实,让她目瞪口呆,忘记了反应。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羞愧。

    江沅倒是没生气,对她招招手。

    严茗下意识的走过去。

    江沅拉着她坐下来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对上他含笑的目光,她脸色悠然涨红。手指揪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看他。

    “祖母的确很喜欢她,也时常可惜我未曾与她结缘。”既然她提起了,未免再生波折,江沅便打算一次性与她说清楚,“你知道,祖母素来看人挑剔,好容易碰见个合心意的,便忍不住会时常挂在嘴边。再则,祖母也很喜欢你的。时常与我说你是个好姑娘,远嫁来京不容易,让我好好待你。”

    严茗脸色火红如云,眼中所有不安凄楚都化作了羞涩和甜蜜。

    她仍旧是低着头,心中满是因自己的小人之心而羞愧,“对不起,我…我不该那么揣度你们的。这段时间你总是很忙,我以为你是厌弃了我…”

    陷入情爱之中的女人最是敏感。严茗看不透自己的丈夫,所以丁点捕风捉影的事,就能自动在心里勾勒出让自己信服而心碎的故事。

    江沅叹一声。

    “忙是真的。”

    严茗虽出身商贾,但从小也是学过礼仪诗书的,虽比不上京城那些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贵女,却也是大家闺秀。可再怎样知书达理,毕竟所学有限,不懂得朝中政务。江沅便是有心想与她说,她也听不懂。这一点,江沅也感到很无力。

    “我在翰林院藏书之中找到历代文人大儒记载的山河风光。只是大多都是空茫的文字记载,很少有清晰的舆图,而且十分杂乱,拼凑起来很困难。得查阅许多关于地里风貌的书籍记载,以及人文风俗,才能编撰绘图。若能将其完善,将来对于大燕扩充疆土,征战周边诸国,大大有益。若我能将其完成,便是大功一件,不用在翰林院苦熬三年,就可调至六部。”

    他说起朝政之事,啥时神情熠熠,眉飞色舞,年轻人的满心抱负,尽数写在眉眼之中。

    “大燕这两年连连历经内乱和外侵,虽大捷,却耗损严重。而周边诸国,尤其北境接壤的北狄,一直野心昭昭蠢蠢欲动,乃我大燕最大心腹之患,迟早会再起兵戈。所以在那之前,大燕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发展经济和军事,为将来的统一大业做准备。其实我想外放,切身体会民情民俗,才可绘制出更精确的山河风貌。但后来我想了想,处在这个位置,也有好处…”

    说到此处,他见严茗目光尚有些茫然,心中便是一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带着淡淡无奈和习惯性的宠溺,“总之你只需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既娶了你,就不会辜负于你。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你若对我有什么意见,或者疑惑,大可直接询问,莫要什么事都放在心上,独子揣测,平生误会。”

    “嗯。”

    误会解释清楚了,严茗的心情却并未完全放松下来。

    若之前是因为小女儿心思,才会胡思乱想,草木皆兵。可方才江沅的那一番解释,让她更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夫妻之间,没有共同语言。

    她只是个内宅女人,不懂得男人的抱负和大志。而他,不懂得女子的柔情和细腻。

    彼此之间找不到契合点。他不说,是因为知晓她不懂,所以体贴的不曾加深这层隔阂。可这个问题一直都在,不是不提就可以消失的。

    可他们是夫妻,朝夕相对。他满腹才华目光高远,将来升官拜相万人拥戴。可她,仍旧只是个只懂得打理内宅商道,目光狭隘的内宅妇人。她甚至都担心,以后随着他地位上升,自己出门做客,与那些贵妇人交谈应酬,会因小家子气而丢了他的脸。

    人的耐心是有底线的。

    他能包容自己到几时?

    这一夜夫妻同床共枕,却心思各异。

    江沅自认坦荡,严茗则倍感压力。

    无形的隔阂,悄然滋生。

    而另一边,季家遭遇了槽心事。

    季城被自己的未婚妻,带了绿帽!

    季城早定了亲事,原本去年就该成亲的。但因刘氏之死,作为孙子他得守孝,婚期便只能往后拖延。去年季家举家迁居入京,相隔千里之遥,便只能将心事寄托于书信之中。

    季菀在北地有生意,派人去收账的时候,也会帮季城带口信或者送些礼物过去。本来一切都很好,只等着后年大婚。然而前段时间,齐纠曾在北地的一个朋友入京探亲。作为东道主,齐纠自然是要请客会友的。两人关系很好,也曾一起出入青楼柳巷之地,私底下说话也没什么顾忌,荤段子什么的张口就来。酒桌之上,喝多了便对齐纠说起在北地的时候听到的一件趣事。

    某次他和朋友去登县季氏火锅总店吃火锅,却在离开的时候,听见隔壁雅间里传来窃窃低吟,那是独属于男女床笫之间才会发出的声音。

    显然,有两个野鸳鸯在此偷情。

    几个朋友都是放浪形骸之人,荤素不忌,当时也喝高了,听见这声音便起了调笑的心思,其中一个兴致高昂,索性推门而入想要一睹里见风光。

    毕竟在外头行此苟且之事的女子,绝非良家女。

    谁知道,人家还真的出身清白,乃是店中管事的女儿。几人知道打断了人家的好事,悻悻而去,心底却对此女很是唾弃。

    齐纠听完后,却变了脸色。

    因为那个女子,正是季城的未婚妻。

    ------题外话------

    江沅和严茗的婚姻告诉我们,夫妻之间,三观一致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