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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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锦书微微低首, 凉月踮起脚, 吧唧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而后便退开了。

    真实情况与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只亲脸啊。

    丞相大人失望地抚上脸颊,似乎余温尚在, 只是过于短暂了些。

    好气哦。

    “凉月, 你……“

    “锦书,我饿了。”

    丞相大人试图提醒,然而凉月并未注意到,撅嘴要吃饭。

    因杨素云之事, 连夜奔波直至此时已近傍晚了也不曾进食,甚至连水也顾不上喝,凉月觉得肚子饿瘪了。

    尽管她极力掩饰, 白锦书依旧窥见她眼底的疲惫,心疼不已,声音不禁也更加柔了几分,“嗯, 已命人传膳了。”

    话间, 婢女端着菜有序进屋,在白锦书的示意下免了礼数, 婢女利落有序布完菜后福身退下。

    香喷喷的饭菜对凉月而言极具诱惑力,咽了咽口水,扑过去等不及坐下便徒手抓向那只烧鸡,忽然手被抓住了。

    “干嘛!”她不满地瞪抓住她手腕不放的白锦书。

    白锦书不赞同摇头,“你饿久了不能急着进食, 先喝粥暖暖。”

    知他是好意,凉月撇了撇嘴收回手,乖乖在凳子上坐下,饿极了,以前她觉得食之无味的清粥闻着也着实香,迫不及待伸手去接他手上的粥碗。

    一碗粥很快见底,凉月的目光又盯上了那只烧鸡,倒是先瞄了瞄身侧之人。

    乍一眼又呆了呆,秀色可餐大抵如此,朗月般纯净的男子举止优雅,连喝粥也有一种出尘脱俗之感。

    “难怪杨素云那么恨我,她觊觎你十多载,到最后竹篮水一场空,确实悲催啊。”凉月感慨之余已动手扯下一只鸡腿,气闷地咬了一口。

    白锦书闻言怪异地瞧了她一眼,见她嘴撅得老高,分明是吃味儿了。

    但提及杨素云,他面色便不大好了。

    “人心不古,往后莫要大意,我知你是因陌儿与我的关系才那般冲动不顾自身安危,但往往表面纯良无害之人内里包藏祸心。”他知凉月脾性,吃软不吃硬,若是他以训斥的姿态对她,她大抵会翻脸走人。

    白锦书这称得上温和的‘教育’并未令凉月觉得不适,倒是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

    见他眼中流露的担忧与心有余悸,凉月只觉心里甜甜的,自她记事起,他是头一个以十分真心及耐心待她之人。

    “下不为例,我明白的,徐……皇帝奸诈狡猾着呢,吃一堑长一智,下回再遇类似之事,我保准儿撒腿便跑,定不理会他的死活,你放心。”凉月边吃边逗他。

    白锦书无奈失笑,也知晓她将他的话听进去了,日后遇事会多留一个心眼儿。

    吃饱喝足,凉月便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呵欠,陪着她话的白锦书瞧在眼里心疼不已,便劝她躺下歇一歇,凉月稍作思索后点了点头,自行去床上躺下。

    白锦书上前替她掖好被角,便听她轻声唤他。

    “锦书。”

    “嗯。”白锦书伸手拨弄她额前的发,眼中满是温柔。

    凉月含笑偏头蹭了蹭他的手,又满足地了个呵欠后才道,“我将账簿给了景陌,照他的性子,接下来势必要大肆整顿一番,你怕是有的忙了……明日乃苏家二公子苏玉枫大喜之日,你带我去罢,我想见一见纪如卿。”

    “嗯。”白锦书面上的笑意敛去,却也平静。

    凉月安心睡去,白锦书轻手轻脚离开她的屋,在外候着的南风迎上前去低声禀报。

    “公子,靖国侯府来人了,来的是侯夫人,在门外想求见夫人,公子您看……”

    并不见自家公子有丝毫的意外,南风想,公子怕是早已料到靖国侯府会因杨素云之事上门,靖国侯自觉没脸出面,而爱女心切的侯夫人怕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但这一回,连南风也觉得只将杨素云押入天牢已是公子仁慈,甚至保全了侯府的颜面及杨素云的名节,光凭杨素云做的事,换做别人,杨素云早死上几回了。

    公子视夫人为掌中宝,却顾忌靖国侯府,并未下死手,给了杨素云一条生路,但也因此,公子心中定觉得愧对夫人,陷入自责。

    白锦书冷冷道,“夫人受伤昏迷不见客,靖国侯府不管谁来,皆轰出去。”

    “属下明白。”南风精神一振,眼中闪着亮光,若非怕被公子训斥,他早将靖国侯府的人发走了。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害了人的人连句忏悔也没有便想得到原谅?

    丞相夫人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不到一个时辰,凉月便醒来,信鸽在窗台上发出‘咕咕’声,她行了醒神才掀开锦被下床。

    信鸽带来了宋子煜的密信,约她见面。

    半个时辰前白锦书被急召入宫,南风随侍左右,凉月拿了白锦书的一套衣裳换上,与丞相府的管家知会了一声便要出府,因之前她‘离家出走’之事,管家吓得不轻,非要让护卫跟着她才肯放她出府。

    凉月无奈,只好带上管家安排的两名护卫出去,正好为她指路。

    烟雨楼,很风雅的名,却是一家酒肆。

    宋子煜已在角落坐着,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两壶酒,在凉月到来前他便喝了一壶。

    两名护卫自觉坐了另一桌,凉月径直朝宋子煜那桌走去。

    “师兄,你的伤可有大碍?”凉月在宋子煜对面的位置坐下,蹙眉询问。

    先前在陀峰,凉月已然认出,被她刺伤的黑衣领头人便是宋子煜。

    宋子煜换了一身长袍,极为普通的装束,并不引人注目,身上的飞扬之气尽敛,变得深沉。

    凉月拧眉静待宋子煜开口。

    量她良久,宋子煜才缓缓开口。

    “师妹,与我一同离开这是非之地罢,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你跟着他不会有结果的。”

    瞧着眼前变得陌生的师兄,凉月心下微凉,曾经志在执剑天涯行侠仗义的侠士却干起了绑架弱女子的勾当。

    自一块儿长大的师兄,凉月此刻觉得甚是陌生。

    “师兄,我不会随你走的,我不会离开他,亦离不开他。”她认真而坚决。

    她已确定自己的心意,不知何时那傻书生已成了她的重中之重。

    宋子煜怒道,“他们这些权贵哪一个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时你不过是被他蒙骗瞧不清他的真面目罢了,死心塌地,将来必后悔莫及。”

    凉月不欲与他辩驳,平心静气与他交谈,凉月始终不愿相信宋子煜糊涂到刺杀君王。

    “师兄,你可知今日你要刺杀之人的身份?”

    宋子煜烦躁摇头,“雇主想杀谁我便杀谁,不该问的我从不过问。”

    果真如此,凉月叹息,“师兄怎可这般糊涂,今日你刺杀之人乃九五之尊,你若杀了他,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罪人。”

    宋子煜愣住,喃喃道,“这怎么可能……皇帝不是在宫中……我以为他只是个捕快,有人嫌他碍事遂才……”

    凉月神色复杂望着他,之前他被赵清影耍弄哄骗,原以为会吃一堑长一智,未料他也入了京被人利用驱使差点酿下大祸。

    “归云庄已不复存在,师兄更适合做个江湖侠客而非不辨是非的走狗。”

    顿了顿,凉月又道,“自我离开归云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归云庄之人,师兄多保重,日后也莫要来寻我,留在他身边是我心甘情愿的。”

    “那师傅师娘还有师弟你也不管不顾了?”宋子煜质问,“就因为他是有权有势的丞相?”

    凉月淡笑,“他带我离开归云庄时只是个书生罢了,他真心待我,懂我,我心悦他,两情相悦无关乎他是否有权有势,不过他丞相的身份倒也锦上添花了,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也不敢欺他。”

    “……”宋子煜无言以对。

    他记忆里的师妹精灵古怪,似乎与谁都能成一片,却甚少将谁真的放在心上,即便与他早早定下亲事,在她眼中也从未见过半分缠绵爱慕之意。

    此时,提及那人,她眼里泛着光,那是浓浓的情意。

    宋子煜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事实也不该如此,师妹明明与他才是姻缘天定,凭什么被那人捷足先登。

    “师妹,师父失踪了,我寻到一些消息,你与我一起走罢,我们一同去找师父。”

    凉月笑得有些冷,“师兄是想拉我入伙,与你一样做杀手,给人卖命过朝不保夕的日子?若我猜得不错,你寻到的消息便是那雇你杀人的幕后之人给的罢。”

    “经历这许多事,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呢,我以为赵清影给的教训已经够了。”

    凉月眼中的失望毫不掩饰,她想回去了,只想静静与白锦书在一起。

    宋子煜是她师兄,待她也是有几分真心的,虽早已两不相欠,但终究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

    “师兄尽快离京罢,今日之事即便我不,跟随陛下身边的护卫亦察觉了,你藏不住的……至于我爹的安危其实无需你担忧,他那样的心机城府岂会任人宰割。”

    凉月自嘲笑了笑,最后瞧了眼宋子煜,并未再多言,起身离开了烟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