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时安上楼的时候远远瞥见一个屁孩正在等电梯, 定睛一看,是凌宗同母异父的弟弟夏俊, 戴着个耳麦摇头晃脑,公司的人好像不少人认识他, 各个路过都能和他聊两句,像个开心果一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时安把门带上笑声隔绝室外, 刚进办公室,肖恒和同事畅骧就把生活矛盾带到工作里,肖恒, “别给脸上贴金啊, 你哪根葱哪根蒜有什么好让我针对的?”
“那你告诉我,我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怎么着, 凡事都拉我身上,这一条产业链的运营策划美宣市场供货招标都我一人,你觉得这样合适?”
肖恒逮到一个算一个,“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这么忙, 这些事哪都是让你一天完成的,人家时安才来个把月, 现在人怎么样, 该上手的工作都已经上手了还经常带来一些我们都匪夷所思的新点子,你倒是老资历你这么长时间你倒是干什么了?”
时安被推到风口浪尖,这是她不喜欢的感觉,于是端了一杯白开一上午就待在了实验室, 之后李昀乾也进来了,他开始中规中矩的喊她姐姐,因为她早会提供的算法程序浑然天成,与现行程序既不冲突,还能实现以往所无能为力的智能转制。
这是一个悄无声息,却石破天惊的大突破。
时安平淡,“代码不是我的。”
李昀乾疑惑,“不是你,那是谁写的?”
时安喝了口水,“凌副总。”
“——”李昀乾十分非常极其疑惑,“嘿,为什么单单给你了呀?!”
时安看他一眼,倒是希望有些暧昧的因素,但是显然不存在,她,“昨晚他两点多过来,看见AI还在试验就了下他的想法,顺便把解决途径一并告诉我了,再者,给我不就是给你们嘛,没区别。”
中午吃饭之前,团队就即将开始的WRC大赛进行讨论,希望能出个标新立异的点子在此扬名立万,团队饥肠辘辘,最后还是觉得先吃饱饭比较重要。
时安和李昀乾、肖恒坐在一张餐桌上,争吵是必须的,每次争吵是为了任务更好的完成,今天也是,主吵人现下都已经平复,肖恒也在反思自己的不是,有时候将太多工作无止境的压在同一个身上,的确不人道。
正聊着天,一孩坐在他们同一张餐桌上,红色衬衫,上面印着黑白切格*瓦拉戴帽子的头像,耳机挂在颈项上,脚上一双复刻新鞋。
肖恒看见他,“俊,不用上课吗?”
夏俊摇头,“我不喜欢上课,”他笑笑,“我喜欢玩。”
在和肖恒的聊天中,时安知道夏俊果然和凌宗关系最为亲密,早年其父母忙于工作,他就缠着凌宗接送下课放学,玩也是赖皮虫一样跟在凌宗身后,他学什么他就看什么,导致看起来浮夸却很早熟,而且这孩子和凌宗有一半相似基因,有着相差无几的聪明,一闯祸都接近犯罪边缘,一会儿破解某公司内部人事系统,一会儿又篡改既定校内考试成绩。
肖恒和李昀乾走后,餐桌上有刹那的安宁。
夏俊的一双眼睛天真无邪,他看时安半天没动静,就问,“姐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时安愣了下,“不是呀,在周婆婆家里见过你,你不是她外孙?”
夏俊摇头,“不是那次,”他提醒她,“我九岁的时候呀,新京大学,你大一呀我就坐在你旁边听课。”
时安长长的若有所悟的“啊”了一声,夏俊皱眉,“你根本没想起来对不对?”
时安点点头,“我大一的时候,伙子你知道我现在多大了吗,什么事情都记得我得获得多辛苦,你体谅体谅我,我回去还得加班。”
夏俊煞有其事的吐槽,“你那么笨——”他想了下,“还是见的不是你?也不对呀,我哥那儿有和你的合照我见过,你也没多大变。”
.......
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她笨了,时安吞了口口水,都准备先行告辞,却听见这个十七八的孩继续吐槽,“你大学时候程序设计课是不是都是我哥给你写的——”
时安反驳,“当时我刚上大一还没适应,你哥高我一届帮帮忙而已,你孩子家家不要犯以偏概全的错误。”
“我哥看起来不像喜欢帮忙的人哦,”时安想去封掉这张嘴,但是面前这位青春洋溢的孩格外认真,他,“而且我没有以偏概全,我哥给你写了不少课业论文,包括微电子与电路、代数结构与组合数学、数字逻辑设计——”
时安忙不迭断他,“你不要了,我知道了我记得你了行不行?”
“从现在开始记得还是之前就记得?”
时安咬咬牙,“现在。”
夏俊不满意,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他八卦,“我那时候一直以为你是哥哥的女朋友呐。”
“然后呢?”
夏俊笑笑,“然后我哥就出国了呀。”
时安抿了下嘴巴,听见夏俊继续,“我记得你那时候一直缠着哥哥做这做那烦死人了,他去图书馆你去图书馆,他去食堂你去食堂,他去球你就看他球,他熬夜你就跟着熬夜,他比赛你也跟着去寸步不离的,你每次看见他都笑的跟个傻瓜一样——”
真郁闷,哥哥本来就对自己爱答不理,当时因为时安的出现,自己只能偷偷摸摸去新大找人,没办法呀,哥哥刀子嘴,但是豆腐心呀。
时安记忆中的自己并没这么粘人,她皮笑肉不笑,“你再下去就跟我一样烦人了知道吗?”
“我知道我烦人,但是我可爱呀。”他好奇问,“是不是我哥不喜欢你,还是你不喜欢我哥,不然他怎么一声不吭就留学去了?”
时安心情有些沉重,她没作声。
她双手抻在桌面上,其实自己也不清楚,当年报考新大也是偶然,因为一场大学生竞赛在电视上看见了凌宗的名字,再后来复读一年有惊无险进到学校,凌宗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做了一个简短的新生欢迎仪式。
当时他落拓阳光,清瘦的年轻人,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最后他咧开嘴笑了,结束语是,“欢迎你来。”
而不是欢迎大家。
时安当时心里自卑又忐忑,她想跑到他身边,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兴奋的,“嘿,还认识我吗,瓜子啊。”
但是又不敢,大一的时候,生活负担,家庭矛盾,经济困境,每一样都压得她抬不起头了,她好像没有理由,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灿烂的笑着,没皮没脸一声“你好哟”。
就算可以,一声你好,凌宗回过头来,看见一个青涩的,还有几粒青春痘的,穿着普通,扎了个马尾辫的曾经认识过的女孩,出于礼貌同样回应一句你好?然后呢?尴尬的对视几秒,他又回去自己的生活,大致如此。
时安心想放弃但是脚步犹疑,走廊里,她隔着好多距离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她看见他和一位同龄人并肩,女孩子穿了V领白色连衣裙,头上戴着休闲帽,夏天,一个转身,裙角有风,是时安羡慕的弧度。
女生一直在在笑青春洋溢,凌宗礼貌的低着头,时不时漫不经心回应一句。
终于,一个分叉口,凌宗站在原地,和那位女生最后寒暄,道了别。
时安看见女孩子恋恋不舍的背影,以为他也要走,可是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会儿,他回过身来,双手插进兜里,倚在墙边,嘴角嵌着笑意,一瞬不瞬的看向时安。
时安不确定,仰着脑袋,假装无动于衷拉了拉双肩包,指尖揪着肩带一下又一下扣进手心,挖的生疼,却又后知后觉的钝痛着。
她以为他在看别人,但只有一条路,她只能往那一个方向,心跳砰砰作响,她轧低脑袋,也用所有的理智强制镇定,脸上又红又烫,耳边轰鸣声肆虐。
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一样,时候青梅竹马的男孩好多年没见,而且作为动力一直放在心里心心念念着,突然见到,在她不存在的时间里,他满足了她所有的想象,帅气,矜贵,明朗,自信,而不真实。
幻想,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时安的脑瓜子里翻来覆去,羞赧、可耻、痴心妄想。
就在经过的时候,风都像停住了,他叫住她,叫她的昵称,很亲切,他,“嗳瓜子,不记得我了吗?”
时安脚步慢慢停了下来,怎么会不记得呢——
她好长时间没憋出一句话。
凌宗走到她边上,脸上挂着缱绻而温存的笑意,他伸手触摸她细软的头发,“以为你又考不上呢,”幸亏,你考上了,逗猫一样,他,“有点意思!”
这样时隔多年之后,他们又相处了的一段时间,那一年里彼此有些习惯相互磨合,兴趣爱好生活习性心态品味,他们在彼此看齐,神奇的是,没有发现大的断层。
可能智识就是这样,即使你天赋愚钝,只要你刻苦想学,人与人之间的思想差距都不至于天差地别。精神层面可以陶冶,物质层面可以弥补,穿衣扮可以学习,好像只要两颗心在靠近,困难都不复存在。
后来,时安也不清楚哪个节点出了差错,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一夕之间突然冷淡了下来,比陌生人更甚,当时的确吵了一架,但都只是生活中的琐碎,而时安也被他惯出傲娇,两个人闹闹惯了不理就不理不睬就算了,再后来,时安还来不及去了解,凌宗就踏上了出国的飞机。
再之后,没再见过。
是哪里错了吗?在时安还没察觉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 收啊啊 啊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