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逃脱
程佑安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来消化生父的事情。毫无疑问,早已死去的程刚曾是程佑安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过去他所承受的一切苦痛折磨和屈辱一大半都来自于暴虐成性的程刚。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程佑安差点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成天被饥饿和毒包围,用暗无天日来形容简直再恰当不过了。后来,那个人终于死了,他和母亲也总算解脱了,从那天起他就当作自己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父亲”这个人的存在。可就在不久前,母亲却突然告诉他生父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方泽轩的父亲,更是墨墨的爷爷……
他不清心里是恨多一点,还是震惊多一点。怎能不恨呢?自己跟母亲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可以全拜这个从天而降的生父所赐,要不是他玩弄女人的感情,不肯对母亲负责,母亲当初岂会沦落到远走他乡嫁给一个一无是处、只会拿女人孩子出气的穷光棍?!他们母子俩更不会在炼狱里整整煎熬了十五年之久!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这就是现实的残酷,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笑贫不笑娼,有钱有势的人可以为所欲为,伸伸手指头就能肆意改变普通人的整个人生,而穷人除了认命只能拚命往上爬,别无他法。
程佑安拿起手机,把通讯录滑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上,踌躇良久却没有勇气拨过去,电话接通了他又该些什么呢?忽然之间竟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
“对不起,您所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望着窗外发呆的程佑安却猛然被话筒里传来的机械女声断了思绪,低头一看,原来手指不知何时竟不心碰到了屏幕,自动拨通了。听母亲,这次方仲廷恐怕是要带走林惜跟墨墨,那么现在她们已经回到了S市吗?
他鬼使神差地再次拨了过去,可响了很久很久依旧没人接,不禁开始有些担心,按理林惜无论如何都会跟自己知回一声,断然不会连电话都不肯听。想到这里,程佑安心里的担心越来越强烈,抓起车钥匙重新出了门。
从区出来之后,他直接往海滨公园开去,不过也不敢开太快,一边往前走一边注意着路边的行人,生怕错过那抹熟悉的身影。直到车子停在海滨公园大门口,他都没看到林惜的人,电话也好发短信也罢全都没有任何回应,甚至特地问了她在海城唯一的朋友郑晓萌,那边则已经好几天没跟她见过面了。
“该死的!我该早点想到,方家那样的豪门世家,对林惜又怎么会手软!”
眼看着夜幕渐渐降临,林惜半点消息也无,程佑安不禁后悔不已,狠狠地砸了下方向盘。正当他一只脚刚踏进偌大的公园,想要一点一点慢慢找时,却忽然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影逆着光从远处缓缓地走过来,身形有些摇晃。
“林惜!”
只需一眼,他就认出了她,提步飞快地跑了过去,惊喜地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凉得像是刚从冷库里走出来一般,“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墨墨呢?”边边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慢慢磨挲着,试图带给她一点热气。
“阿佑,墨墨……墨墨他被抢走了!”
程佑安哈气的动作登时一顿,眉毛拧成了一条细绳:“他们只带走了墨墨?!”
“……他我不配当墨墨的母亲,更不配教养当家的子孙……就这么硬生生地把墨墨从我手里夺走了!你,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墨墨了,阿佑……”林惜突然攥紧了程佑安的袖子,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企图从他嘴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程佑安这才接着微弱的路灯发现她浑身上下满是泥土和草屑,衣服也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整个人狼狈得仿佛在泥潭里过滚似的,“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你别哭……我们回去一起想想办法。”
而上午被方仲廷捆起来扔进了卧室的方泽轩,这会儿仍被锁在屋里,直到饭点时分,守在门外的黑衣大汉才准许端着食物的桂姨一个人进了屋。
桂姨一进去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心疼地跑过去替他揉了揉已经被麻绳箍出红痕的胳膊,忍不住叹气:“少爷啊,你这又是何苦呢……”
方泽轩试图开口话,才发现先前冲守门的人又喊又骂折腾了太久,嗓子这会儿火辣辣的,哑得不行——“咳咳……咳咳……方仲廷那边有消息了吗?”并未理会桂姨的问题。
桂姨左右瞧了瞧,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老高找祖宅那边的人听过了,老爷自从早上出了门,到现在都还没回去呢,那个郑大民也一样没看到……”
“没回家?难道还留在海城……”方泽轩有些诧异,以方仲廷的作风,已经决定好的事,必定会速战速决,不可能拖泥带水,这都过去大半天了,按理不可能毫无进展。除非,他回是回来了,只是,没回祖宅罢了。方仲廷在S市各个高档住宅区均有置业,加起来少也得有十几处了。
“桂姨,让高叔再去探探,看人是不是去了别的住所,越快越好。”晚了恐怕连孩子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好好……你呀,先把这碗粥吃咯,都一天没进食了,你的胃哪儿受得了啊!”桂姨点点头,端起旁边的海鲜粥,见凉得差不多了,便拿调羹舀出一勺递到方泽轩嘴边。
方泽轩却扭头躲开了,“……我没胃口。桂姨,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这么多年来,桂姨对他一不二的倔性子深有体会,只好把粥放回托盘里,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带上门出去了。
如果他是方仲廷,把孩子接回来之后会怎么做呢?方仲廷明知道自己一旦自由了就必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他,所以绝不会让自己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所以他肯定会把人藏起来,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他发现。可他能把一个大活人藏到哪儿呢?S市再大也就这么大,只要他方泽轩起了心去找,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不好!”方泽轩从闭目深思中猛地睁开双眼,想到了一个极有可能的可能性。
可现在他动动手指头都艰难无比,哪哪儿都去不了,就算他能猜到方仲廷这个老狐心里得什么算盘,他也根本无能为力!早知道刚刚就不该那么快让桂姨出去了,如今找个人来都难于上青天!
守在门口的黑衣大汉很是尽责,不仅维持同一个姿势站了足有十个时仍稳如泰山、岿然不动,而且一听到屋里传来的似乎是容器碎裂的响声,便立马开门冲了进去。走到床边一看,地上果然碎了只花瓶,而方泽轩此时则斜躺在床边,额头上冒着血丝。
“我就是想起来上个洗手间,谁知道不心碰到了这个……你去叫桂姨进来给我处理下伤口吧。”
那黑衣大汉狐疑地扫了他一眼,见他额头上涌出来的血越来越多,才肯点头:“好。那请少爷也不要再乱动,否则出了事人也担待不起。”
很快,桂姨一听方泽轩撞出了血便提着医药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哎哟,我的少爷啊,你怎么这么不心呐……”
黑衣大汉也自觉地退了出去,只是依然竖着耳朵时刻注意着屋里两人的动静。十分钟后,桂姨便提着医药箱出来了,黑衣大汉惯性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见他身上的麻绳仍绑得紧紧的,便收回视线关上了门。
没多久,桂姨又来了,只是手里的医药箱换成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宵夜,她笑眯眯地走到大汉身边,把他往外面的偏厅拉,边走边热情地:“伙子,守了半天也累了吧,专门给你们准备了我的拿手吃——虾肉馄饨,可香了,你闻闻。”
就在此时,屋里好像发出了一声极细微的响动,黑衣大汉忙止住了桂姨的动作,面无表情道:“这是我们该做的,您还是收回去吧。”完便回到门外,贴着门版仔细听了听,却又发现里面安安静静的,兴许是自己听错了?大汉摇了摇头,重新站直了身体,任凭桂姨在边上怎么都无动于衷,目不斜视。
五分钟后,桂姨抬手看了看表,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嘴边不动声色地闪过一抹胜利的微笑。
而这间屋子窗外倚着的那颗大榕树上陡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顺着光滑的树干成功地滑了下去,弓着身子朝大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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