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死,小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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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秒记住本站:9三面城墙同时告急,就连城内的青壮也开始冲上城头加入战场,关野和尉迟宝林站在室韦奴隶人这边北面的城头上,北城墙上的兵力一批接着一批随着其他三面告急而派遣了出去,这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白明远在城内调动物资,尽量安排老弱躲藏起来,即使这样也很难逃开蛮子破城后的屠戮。

    关野瞥了眼一直站在他身旁脊梁笔挺的尉迟宝林,四周稀稀拉拉数量寒酸却站姿雄壮的大唐军卒,多年的戎马沙场,他只为自己有这么多生死与共的袍泽而自傲,他们有的甚至才十四五岁,和胡怀仁一样更应该喊自己叔叔而不是将军,他们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

    室韦奴隶人一直冷眼看着城头上的人数在不断减少,他们刚才有一阵的骚乱,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地上躺着十几具沙匪的尸体,脑袋被砸的稀巴烂,应该属于领头的几人,可是这会儿死无全尸,室韦奴隶人和沙匪两方中间分出一列明显的空隙。

    这时室韦人中站起身来一人,身高足有两米二三,极为壮阔,哪怕在身材普遍高大的室韦人中也显得鹤立鸡群,地上躺着一具刚被杀死的马匹,这壮汉生嚼着鲜血淋漓的马肉,蛮横的推开前面的人,哪怕别人并未挡路。

    他的眸子藏着太多野性,直接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仰着头盯着关野,嘴里乌拉乌拉含糊不清的喊了句什么,城墙上的人却是听不懂,但是看这趾高气扬的样子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关野冷漠的看着城下的野人,一把美髯随风而动,“今日看来要交代在这里了,宝林你可怪你关叔叔?”

    关野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回应,转过头才发现这家伙眼睛盯着那吃着马肉的室韦人竟然在流口水:“关叔叔,怀仁之前过,等闲下来了给咱们做一道拿好菜,叫做红烧牛腩,色香味俱全,只是听他起,便叫侄念念不忘,不过咱们大唐擅自宰杀耕牛犯法,您,将牛肉换成马肉怎么样,每年战死的马匹多数都是就地掩埋,是不是很浪费?怀仁当时也太浪费了,红烧马肉他没做过,但是咱们可以让他试试。”

    关野砸吧砸吧嘴巴,回味一下这几天吃过的水盆羊肉,下意识的瞅了城内伤兵营方向一眼,点了点头:“还算那子有点良心。”

    一只鹞鹰笔直的落在那室韦人的肩头,锋利的爪子紧紧的勾住其简陋的皮甲,那汉子将中剩下的马肉撕下来一条喂鹰,然后不紧不慢的拆下鹰脚上绑着的细竹筒。

    后方一个相对瘦的人走上前,打开竹筒内的信件,轻声的向那头领禀报内容,而后,随着几声呼喝,马匪先动了,他们有简单的攻城器械,木梯,撞木,出乎意料,城头的反抗并不激烈,很快便有马匪登上城头,这时候才发现,城头的守军已经非常少了,不足两百人。

    先行登上城头的沙匪很快便被杀死,同时也彻底暴露了兵力空虚的问题,沙匪进攻的疯狂,很快,仅剩的百十个雷便炸响了,残肢碎肉将城下染成了修罗场,沙匪毕竟不是正规的军伍,虽有一时的血勇,可见到同伴大片大片的被撕碎,甚至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的时候,片刻便崩溃了,他们觉得触怒了神灵,被降下惩罚,也不知哪一个起了个头,剩下的便同时哭喊着争相逃命。

    这个战场上,他们的性命是最廉价的,哪怕他们之前是高昌或者党项这些国家的子民,因为各种原因被派来做了沙匪,但是这些年下来,对于国家又有几个人还记得,若不是亲属握在国家中,这次冲突他们或许连面都不会露。

    城头上的唐军短暂的送了一口气,紧接着便见到已经逃跑的沙匪被那接近两千名室韦人纵马肆意屠戮,沙匪之前攻城时候马匹都留在原地,这时候成了些散乱的步卒溃兵,面对战力强悍的室韦屠夫,结局很可悲,那些骑上马的室韦骑兵嘻嘻哈哈的三五成群将妄图聚集在一起的沙匪冲散,然后分割宰杀,惨叫声传到城头上,尉迟宝林疑惑的看着关野,不明白怎么蛮子就互相残杀了。

    关野刚才并未动,他的身旁竖着一杆四担大弓,弦已上好,箭壶里有三杆铁箭,均是精心打磨过的,此时他摩挲着弓角圆润的弧度,不屑的笑道:“蛮子感觉控制不住这些沙匪了,这次顺牵羊,借室韦人清除他们,而且不用浪费一兵一卒,还可以试探咱们的虚实,消耗他们最惧怕的雷!”

    一炷香功夫,城外的惨叫声停止了,就连逃远的沙匪也被战马追上,巨大的狼牙棒借着战马的冲力往往蹭到哪里那里就会支离破碎。

    室韦人重新整队,有些从背后抽出一面圆木盾,有的顶着一块破木板,那头领一声大吼后,所有人都发疯似得开始攻城,那头领身材高大,冲在队伍的最前方,城头上关野环视一圈,右锤击胸甲:“共死!”

    所有兵卒同样锤击胸口:“共死!”

    一百多人,齐声发出了最强的呐喊,竟然将城下两千蛮子的喊杀声完全遮盖。

    雷第一时间就扔了下去,造成大片伤亡,可是这些室韦人完全不是那些沙匪可以比拟的,他们残忍嗜血,同样悍不畏死,踩着同伴的尸骨,红着眼睛嗷嗷叫着扶起木梯,有百十人则冲向城门。

    伤兵营里人影绰绰,只要还能站起来的都自觉的在巷子里排好队列,轻伤的自觉站在前列,重伤居后,他们握唐刀,都是自愿准备前去杀敌,胡怀仁站在这些人最前方,很奇怪自己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这算是慷慨赴死?

    来到这个世界,胡怀仁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比如坚守域外数十年如一日的杨一,比如愿意随时为大唐舍命的关野,比如那个院子里早早为自己谋划生的老人,比如站在他面前的这些准备慷慨赴死的伤兵。

    面对这些人时很容易让人想到自惭形秽这几个字,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总是情不自禁的用高人一等的眼光去看着所有的人或物,哪怕火药的出现也是自己多方权衡后才决定拿出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有几个是发自肺腑的想为这个国家、为这里的人尽一份心,出一份力?

    他想起一句话:你不算好人,你只是坏的不明显。

    那间藏有地道的院,老人坐在石凳上,眼光好似穿过重重院墙,透过街道,看到一个精气神都在悄然变化的少年人,眼中有欣慰,也有心疼。胡错规规矩矩的坐在老人对面,孩子一脸倔强,之前胡怀仁走之前摸着他的脑袋了一句话:“还是要食言了,希望老头子到了下面别抽我,好好活着。”

    想哭,又怕惹得他不高兴,草原上第一次在他面前哭的时候,孩子就敏锐的察觉到,对方不喜欢别人哭,他使劲的咬着嘴唇,因为疼痛眼睛又雾蒙蒙一片,狠狠地用衣袖揉揉眼睛,死死的瞪着徐大腰间的那把刀,只恨自己没有长大,总是这样随便丢下自己,预见沙匪的时候就这样,这次也是这样,以后再也没有哥哥了。

    徐大也准备离开,刚才郎君走的时候自己有些发懵,不明白这人明明一个聪明绝顶的读书人,怎么一副武夫的性子?不过,这样的少年郎君是不是更加符合心意?他觉得胸臆陡然开阔,生死,事耳!

    他腰间挂着两把刀子,都不是唐刀,唐刀在大唐管控极严,非军伍中人敢拿着唐刀招摇过市,就等着吃板子吧,所以,长安三辅的纨绔没有一个不以拥有一把唐刀为荣。

    他知道胡怀仁没有刀,这里正好两把。

    拉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绝色美人,杏仁眼,睫毛很长,眼睛黑白分明,不带丝毫杂质,可是透着股清冽冷漠,身着玄青色云裳,庄重高洁宛若神仙中人,徐大呆愣当场,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美景。

    那姑娘的视线由始至终没有在徐大身上停留片刻,像是在等他开门,而后抬脚跨过门槛,从其身旁经过。

    徐大本张开口想提醒这姑娘赶紧找地方藏身,可是话未出口,耳边便传来冰冷不带一丝人味的话:“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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