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赌
一秒记住本站:9徐大浑身僵硬,森冷的杀完全将他笼罩,自幼便混迹军伍,而后行走江湖,年纪不大阅历却非常丰富,而且他是个有心人,什么样的人得罪不起什么样的人完全招惹不得他心中有数,可是院内还有一老一少,或许这个女人能随杀了自己,可还是不能走,走了有什么脸面见郎君?
“去吧,尽力活下来。”正进退两难的时候,老人和善的看着他,挥示意无妨,让他放心离去,杀瞬间消失无踪,他的后背早已湿透,对老人更加敬畏,他却不知道,救下他的其实是他自己,刚才哪怕他真的迈出一步,便会血溅五步!
找到胡怀仁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所有人都将唐刀绑到了腕上,胡怀仁从徐大中接过一把刀子,类似于制式唐刀,但又明显不同,只是江湖人最喜欢的百炼刀,受限于材质所以稍微宽厚一些,也增加了一部分分量。
两人同样开始绑,胡怀仁法虽然生疏,但毫无差错,绑刀不是随便将刀子固定到腕上就可以了,往往百战老兵们对此事最是在意,好的绑刀法能在不影响腕灵活度的情况下将刀子固定,战场上这个的绑刀法便是无数人用鲜血验证下来的。
胡怀仁并没有注意徐大的异样,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去关注,沉默中,这三百余名伤兵和胡怀仁徐大冲向最近的城墙。
院中,胡错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个缓缓走来的女子,他震惊的并非对方多漂亮,而是这个人他认识,那个傻子一般的坏人也认识,她叫绣娘!
女子眼中似乎也并无胡错的存在,只是行至老人身侧三米处,盈盈跪拜下来:“弟子明玉见过先生!”
胡错猛然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跑,可是眼前突然一黑,就软软的倒了下来,真名叫做明玉的女子依然跪拜没有起身,对于老人将孩子抱起放进屋内的举动视而不见。
片刻,老人从屋内走出来,轻轻地关上房门,转身的时候已经满脸疲惫:“怎么是你来了?”
女子嫣然而笑,三月桃花春风暖,院子中似乎遍去寒意,她这才起身,坐到了胡错刚才做过的位置,用指尖轻轻的摩挲着石桌表面,一道道横竖纵横的棋盘便被清风吹拂出来:“如果师傅等待的天缘便是那人的话,弟子已经见过了,无什出奇的地方,火药之术确实通神,但并非他所创,他的医术有些西域的影子,同样也是学自他人,除此之外,泯然众人而已。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即使资质出众一些,可也算不了什么。”
老人见石桌上已经新画好一张棋盘,便无奈的再次转身进屋,抱了两盒棋子出来,同时轻轻脚,生怕吵醒里面的孩子。
“学宫终究是没落了,是可悲,也是可叹,来来来,既然你有雅兴,老夫便与你谈一局。”老人答非所问。
“明月出宫,并非先生猜想那般,学宫并未干涉其中,终究是弟子心有不甘罢了。”
“你刚才无需那般试探,那孩子也是个有心人,人并不坏,这点眼力老夫还是有的。”两人话驴唇不对马嘴,兴许是都听着无趣,便同时撵出棋子。
无需猜子,明月执黑子先行,空枰开局,起便一四六占角,黑七守角,满盘萧杀之气,全然没有一般女子缠绵落子的扭捏。
这棋盘并非纵横十九道,而是十八道,独独缺少一道,是学宫特有的天阙局,而开创天阙局的就是面前这位被称作张重九的老人,重九十八,老人摇了摇头,落子中规中矩,仿若老僧入定,与明月每次落子间铿锵作响截然不同,往往淡然毫无烟火气。
棋至中盘,黑子累积的气焰终于溢满全盘,女子风采卓绝,无论是伸捻子还是俯身落子,亦或静推后,竟有不输男儿的绝世风流。
老人的白子已被分割的七零八落,好似苦苦挣扎,老人将中棋子放在了棋盘右下角,选择封盘。
抬头看着从来到这里第一次有些错愕的明月面色祥和:“想不通?”就像往常,师徒对弈学宫中,女子投子认输后老人欣然封盘,复盘,推演,教诲。
明月抬头盯着老人的眼睛坦然到:“想不通,先生为何弃学宫而去?想不通先生为何将自己至于必死之局?为何为了一个区区民,让自己无垢之躯坠入泥塘!”
老人无辜的看着面前的得意弟子:“莫要胡八道,老夫一介穷的叮当响的老书生,看见好孩子哪里能放过?别忘了你当初也是老夫从山下抱回来的,你记住,富贵、贫贱,不应以学问作为界限,贵民,轻君王,才是治学的样子!不要学那些人,山上呆久了连个人气儿都没了。”老人唾沫星子四溅,看起来很生气,可是下却不着痕迹的将棋盘给彻底弄乱。
对于老人耍赖似的行径,明月无动于衷,一颗一颗将已经被弄乱的棋子拨乱反正,百十颗棋子复盘对她而言又有何难:“师傅喜欢他,便将他带回山上即可,何必闹到如此地步?”
老人拍拍额头,只好帮着复盘,显然脾气极好:“妮子呀,你家先生呢,人老了,就信命,学问这东西,你家先生钻研了一辈子,也没整出个济世救民的大学问来,就想,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呢,咱们终究是人,不是神,哪儿能做什么都是对呢!”
“先生我呢也就把自己的想法了出来,结果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下山不负气是假的,可是我更想为我们这一脉的延续,找个妥帖点的路子,数百年山上山下的这么叫着,总让有些人当自己真成了神仙,一群闭门造车的老顽固,你家先生下山后眼不见心不烦,这样不是挺好?”
眼见学生眉头越皱越深,老人赶紧停下讲道理,换了个语气话:“要不,咱两赌一局?”
果然,明月虽然很鄙视这种拙劣的转移话题方法,可还是问了句:“赌什么?”
“就赌这瓜州城到底守不守得住!”
“守不住如何,守住又如何?”
“守不住,当然是你带着你家先生跑路要紧,守住了,你便需改改你这性子,姑娘家家的,好好的学问不做,就喜欢打打杀杀的,以后可怎么才嫁的出去呦!”
“咔嚓!”石桌发出清脆的响声,明月杏眼微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家先生,裂痕从其敲在桌面的指尖处向四周蔓延开来。
“看看,你自己吓人不?”老人心虚的指了指那已经裂开的桌面,有些色厉内荏。
明月收回放在腹部,面色恢复清冷:“君子一言?”
老人笑着拍下一颗棋子:“快马一鞭!”
三处城门已破,唐军已经被迫进入巷战,城门被破开后,大量的蛮子涌入城内,凡持兵器者,杀,凡青壮者,杀,凡不降者,杀!
其实完全不需要这三通杀令,入城的蛮子逢人便杀,往往以多击寡,每杀一人,便会砍下头颅悬于腰侧,有的杀的太多,只能割下右耳以佐证,计入军功,所有人在城破后都凶性大发,遇到稍微强烈些的抵抗,便会一拥而上,唐军的倔强和不屈给他们造成了越来越大的伤亡,往往一个唐军的死亡都会拉上一个或者几个垫背的,用刀砍,用牙咬,用石头砸,而蛮子也越发暴戾,一时间血流成河。
西突厥的军令终于从上峰贯彻下来,不必近距离格杀,进城后优先抢占街道,而后分割开来用弓箭射杀唐军。
最后一面城头,室韦人已经开始攻城,零星的箭雨并不能给这些体格健壮的蛮子造成多大的伤害,有些人甚至身上插着几支箭矢仍在奋力攀登,除非要害受到威胁,其余一概不理。
关野一直紧紧的盯着那名室韦奴隶人的头领,那个大汉也并非头脑简单之辈,行进之间总能避开各个方向的箭矢,或者干脆拉过来旁边的人做肉盾,心思之狠辣可见一般,待冲至城下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受伤。
关野中已经捻起一杆铁箭,呼吸沉稳有力,眼中除了目标再无其他,尉迟宝林在他旁边帮其抵挡射上来的的流矢。
四担大弓是木皮铁胎,所以本身就不轻,铁箭也比一般的箭矢长出很多,箭尖开有锯齿状的血槽,一刹那,关野提起大弓,开弓搭箭,一气呵成,铁箭破空而去。
那蛮子心生警惕,直接拉过旁边一人挡在身前,自己也瞬间侧身,红的白的刹那间从前面的肉盾后脑喷射而出,糊了他一脸,他痛的大吼一声,继续闪躲,同时立即检查自己的右肩,铁箭将前面人的脑袋射爆后余势不减,再次从他的右肩胛骨穿透而过,留下婴儿拳头大的孔洞,受伤让他狂性大发,随拔出身旁一杆木矛,急行三步满脸狰狞的甩投出,再抢过一柄巨斧,同样使出巨力砸出,木矛和巨斧呼啸着笼罩住城头的关野和尉迟宝林。
关野一动不动,伸捻箭,又一只铁箭搭上大弓,城下刚刚发狂的蛮子大惊失色,身形在扔出巨斧后顺势扑到,然后滚往密集的人群,木矛破空,尉迟宝林扛起一把铁盾,这个上半身都和铁盾贴在一起。
“噹!”
矛盾相抵爆裂炸响,尉迟宝林挡住木矛的瞬间半边身子都开始麻木,紧接巨斧也砸了过来,相撞的瞬间,他只能勉力控制这铁盾的角度,哪怕这样,身体也被砸飞出去。木矛已经化为木屑四散崩落,而巨斧则弹射向一侧砸在城垛上,深深地陷入进去,与此同时关野射出了第二箭。
蛮子这次虽然早已开始躲避,可是无奈四担大弓爆发而出的威力太过恐怖,铁箭几乎眨眼便穿透了蛮子的腹部,剧痛他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还没来得急高兴,城门终于被破开了,门内数十名兵卒仗着城门洞狭窄的空间和蛮子开始死战,城头上此时也爬上了数十个室韦人,他们快速结阵,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而城门处随着越来越多的蛮子涌入,也支撑不住了。
大势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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