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Chapter.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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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でもあなたは私光。1

    (时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芒)

    青峰弯腰捡起了球,他下一个动作本该是高高将球抛出,扔给对面那个穿黑色t恤衫的少年,但在指碰到篮球的一瞬间,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转动腕,就像很多年前自己做过的那样——

    篮球在他掌心处“滴溜溜”地转动起来。

    这是一个简单的技巧,即便青峰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篮球了,他做起来依旧这样得心应。

    对面的男孩立刻吹起了口哨:“cl!”

    其他几个同伴也慢慢靠了上来,见青峰颇为熟练的动作都是一脸惊喜,纷纷道:“大叔,来打球嘛。”

    “喂喂,我还没有老到要被你们称为‘大叔’的地步吧。”青峰灵活地运球过人,笑着道。

    穿黑色t恤衫的少年脸庞被太阳晒得微红,他抬擦了一下下巴处的汗水,嬉笑着回答道:“步入社会的成年人已经没有青春可言了哦,对于我们来就是‘大叔’啊。”

    闻言,青峰大辉微微一愣,但出色的运动神经令他即便是处于走神状态也能很好地带球突破人墙,更毋论是几个才念国中的孩子组成的防守。

    我坐在公园的石凳上,极为安静地注视着青峰,目睹他以一种十分轻松地姿态,略微伸伸就完成了三分投篮。

    那颗橘色的圆球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准确地落在了篮筐中,同铁链条编织成的篮作清脆的撞击,随后“咚咚——”几声落在地上,不再弹起。

    “ww!”围在他身侧的几名男孩互相击掌、欢呼雀跃,就好像这颗精彩的进球是由他们亲创造一般那样兴奋、激动。

    但青峰却以一种落寞的姿态站在场上,虽然他将这种落寞掩饰地很好,但我就是感觉到了,隔着半个球场,他侧头长久地望向伫立在场地边上的篮球框,那也是无数次出现在他国中记忆中的画面。

    他会想些什么呢?

    周目一时,我曾从水仙花王子口中得知帝光篮球部最后的结局:四分五裂,各奔东西。

    身为队伍中ae(王牌)选的青峰大辉去了桐皇学园,而打控球后卫位置的赤司征十郎则去了洛山高校。

    余下几人则是散落在诚凛、秀德、阳泉、海常,各不相同,也再无聚首为同一校队而战的可能。

    我一直认为“纯粹的胜利感”无法给予人坚持下去的动力,因为赢多了就会感到厌倦,这日复一日的无聊游戏只会令人丧失期待感、挑战感,唯有热爱,才能使人不断前进,即便失败,到底领略过沿途的风土与人情。

    青峰大辉的青春终结于何时呢?我不认为是在他的脚踝受伤之后,我觉得是在帝光,在社团内部因为理念不一而渐生矛盾之时;在他忘记初心、固执且盲目地追逐胜利,就像追逐一轮永远都不会落下的太阳之时。在那时,他的青春就已经划上了休止符。

    从那以后,即便天赋上有再多精进,甚至是开启zne,但在心态上,青峰大辉却仍活在过去自己的阴影下,所以他会:能赢我的只有我自己。

    但是,当他因为腿伤很久不打篮球、成年步入社会后,偶然在一次办公的途中路过街头设施简陋的篮球场,对甚至只是一群刚上国中的孩,现场没有成千上万的观众,没有震耳欲聋的欢呼与追捧,他再次拿起篮球,却感到了一种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不是因为胜利,甚至不是因为进球,只是因为他喜欢篮球而已。

    最后,青峰把球还给了那几个孩,因为炎热的天气,他脱下了外套,一拎着,又解开了领口的几个纽扣,逆着光,半抬着下巴,以一种悠闲懒散的姿态朝我走来。

    “没想到前辈打球还挺厉害的。”我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他将外套放在石凳上,抬接过拧开,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咽下去后,青峰笑着道:“以前更厉害。”

    “但那个时候你不认识我。”

    他抓起外套,掸了掸上面的灰,道:“走吧,去横滨。”

    -

    我们来到东京湾。

    作为日本关东地区著名的优质港湾,东京湾沿岸设有大量的港埠设施与仓储产业,其西北口岸与繁华的横滨、川崎接壤,日间吞吐货物总量可达上百万吨,倘若站在高处向远方眺望,可见浅蓝色的海水在阳光的映照下泛起一层银色波光,码头上人来人往、临海大道上车辆川流不息,身着蓝色工装服的工人拿着对讲忙碌地来回奔波、统筹协调卸货工作。

    码头上除了经由海关总署批准后入境的国际轮船,很多组织大型捕捞作业的渔船也停靠其中,它们大多凌晨出海,清晨五六点满载而归,居住在东京湾附近老式区的老头老太可以一早提着菜篮子过来买到最为新鲜便宜的海鱼,当然,这些渔船最为主要的客户还是遍布日本各地的日料餐厅、超市等。

    我和青峰在同负责该辖区的警署打过招呼后,调取了这片地区的监控,但令人意外的是,监控摄像头中的画面竟是一片正常的。

    不,这其实并不令人意外,因为我是这样地了解港口黑//党,如果他们敢这样有恃无恐地将军/火从东京湾运上岸,就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这看似无缝的监控画面或许是由精密的剪辑凭借而成,只是凭借人的肉眼却无法识别,或者,这样的“杰作”就是由组织成员的异能所呈现的,好瞒天过海,干扰警方的调查。

    而走访住在码头附近捕鱼为生的渔民,也皆是一无所获。

    调查陷入了僵局。

    对此,青峰坚持认为:虽然沿岸货仓林立,排查难度极大,但走/私的军/火很有可能未被运走,仍藏在其中,况且此次涉案金额高达上百万美元,枪/械弹/药等都数量庞大,即便港黑心翼翼地想要隐藏踪迹,也一定会有马脚露出。

    所以,他认为我和他两个人应该有针对性地锁定区域,暗中逐个排查,一旦得到线索,就立刻向科长羽生风太求援。

    我则持反对意见,因为这样风险太大,走/私军/火的交易现场极有可能有组织内部高级干部存在。一笔上百万美元的大单子,森鸥外轻则派遣“黑蜥蜴”行动部队负责,重则直接出动五大干部之一接应。

    广津柳浪

    芥川龙之介

    中原中也

    尾崎红叶

    这众多名字当中的任意一个都是极富攻击力的异能者,感官敏锐,一旦我和青峰大辉两个人行动稍有不慎,导致打草惊蛇,我们就会落入港黑的重重包围之中。

    连带着,我的卧底身份会曝光,或者,决策者并不在意一个卧底的生死,也不想要从我和青峰口中得到任何关于异能特务科的情报,他只想赶快解决隐患,那我们可能撑不到羽生风太的支援到来。

    倘若我尚有一线生,那么青峰的结局就一定会是死亡,仁慈是黑//党最为罕见的品质,尤其是在对待敌人身上,少有例外。

    死亡

    这意味着,哪怕我重启游戏,也不一定能够挽回时间线。即便那条时间线上没有我的存在,但世界推进的后果仍然会以一种十分扭曲的方式达成,换言之,青峰大辉还是会死在港口黑//党的枪下。

    而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后果。

    青峰察觉到了我的犹豫,我们两个人站在一家商店的屋檐下躲避烈阳,商店内的冷气透过开开合合的自动门吹了出来,带起一阵凉爽的冷意,他问:“你在担心什么?”

    “很危险,一定要这样做吗?异能特务科的第一守则难道不是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吗?”我垂下眼睛,盯着地面回答道。

    他误会了我的意思:“所以我排查更为危险的地域,你可以站在货仓外围,时刻准备接应科长的支援。”

    可我是担心你。

    我动了动嘴唇,想要这样,但好像缺乏立场,因为即便我们再如何注意安全,但在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当黑夜试图侵蚀白天的时候,又怎么可以仅仅只顾及自己的生命呢?

    时刻做好准备牺牲的准备,做警察,不就是要有这样的觉悟吗?

    “可能会死。”

    我在很的时候就已经目睹了太多的死亡,无论是在十多年前的龙头战争中,还是加入港黑后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以为我面对尸体已经麻木了,但其实我没有,我还是很惧怕死亡会带走我身边的人。

    这可能是一种懦弱,一种不坦荡,因为我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哪怕是稍微设想一下都不可以,但更令我痛苦的是,好像,是我亲一步步将青峰大辉带到了现在进退两难的位置。

    我抓住青峰的,却不敢去看他,只能极为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真的很危险,你让我”我甚至想,你让我去吧。

    如果不曾来到异能特务科,可能我会一直在组织内部浑浑噩噩地待下去,然后死于一场意外,我本可以忍受这样的生活:没有户口,没有身份,没有朋友,像无数生活在横滨这个城市背面的阴暗角落的人那样坚韧地活下去,如果我不曾来到异能特务科,不曾获得“鹿岛砂糖”这个完美的身份。

    对于我来,死亡是什么呢?

    死亡不是什么。

    因为在首领眼中,我们这些底层的成员就像维持着组织这台精密仪器运转的无数细零件,未经允许,是不可以擅自损坏的,换言之,当到了更新换代的时候,也同样没有拒绝的权力。

    但青峰和我不一样,他有父母,有朋友,他篮球打得很好,他早已同这个世界紧密相连,就像有很多根透明的玻璃管、很多根紧致的长线,一点一点将他和这个世界绑得很紧很紧,他的生活中有很多美好的事情。

    而我飘在空中,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可能就像春日里一阵微不足道的风,吹落了几片树叶而已。

    我紧紧抓住青峰的,他的心有汗,湿热中带着一点黏腻,但皮肤仍是温热的,是活着的温度。

    青峰愣了愣。

    “我知道。”

    “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即便你没有选择横滨,我也会来。对于我而言,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那就是我需要调查那批走/私的军/火在哪里,职责所在,不管多危险,我都会去。”

    “噗——”就好像透明的泡泡骤然碎裂。

    他知道了。

    也对,我漏洞百出的拙劣演技怎么可能欺骗得了一位经验老到的刑警呢。或许是关心则乱,但无论如何,青峰大辉仍是知道了。

    抱歉。

    我还可以这样吗?

    我不知道。

    大概一切都即将迎来终点,很快,很快,就像夏天总是很快过去,初秋浸骨的寒意总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很快,很快,我竟然感到了短暂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