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罪恶是人心
婚后生活,朵儿娘可能从来没想过,会变成眼前的模样。
她带了厚厚嫁妆,跟满满的情谊而来,换回的是男人成亲第二天,不辞而别。
男人再没回来过,他拿了嫁妆里的几十两银子,又进了学堂。
公婆对朵儿娘极好,他们俩安慰她:
“云阳他这是成家有了上进心,等他考个功名,咱们这日子才能水涨船高啊。”
娘乖巧的笑而不语,转身该干嘛干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贤惠的她,总让老两口心里满满愧疚,男人一走就是半年,回来时候,娘微微露了点身子,伺候他洗脸,婆婆眉眼都是笑意的轻声跟儿子抱喜:
“云阳啊,算算日子,你还有四个月就有后了,往后啊,”
“娘,秋试还有四个多月,我回来看看你们,早起就得回去了,家里的事,你就做主吧。”
端着热汤的娘,面不改色从门口出来,伺候男人吃好了睡下,她忙了一天擦洗好,也想睡床上,才要坐下,男人腾地做起来,穿鞋:
“你睡。”
娘顿时心头一暖,这是自从嫁过来,男人跟她的,最好听的一句话,娘乖乖的睡下,男人转身后那一脸的嫌弃,也不知她看没看到。
朵儿是娘自己生下来的,娘是在田里突然肚子疼,没忍到回家就生了。
的女娃裹着被子,睡的甜蜜。
奶奶爷爷看了又看,欢喜不已,一边给亲家送信,一边给男人报喜,男人只是嗯了一声,就回去了,是男是女,都没问。
朵儿三岁开始,经常能见到爹,不过她怕爹,很怕,爹回来的日子,家里是呆不下去的,他总是冷着脸,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刀子一样的眼神盯着娘,冷不丁一个茶碗摔到地上,高声着:
“你到底想怎么样!”
“和离!现在就和离!!”
娘坐在他旁边,不管爹什么,她只是沉默,等爹累了,不动了,她幽幽的起身:
“饿了吗,我去煮饭。”
爹砸过东西,掀过饭桌,狰狞的根本看不出来曾经的一点模样,爷爷奶奶气的狠狠打过他,娘还会拦着。
再后来,爷爷奶奶都过世了。
爹更不回来了,娘动不动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关大半天,朵儿就被娘送到村里人家跟别的孩玩。
后来,娘突然好看了一些,没有一下子特漂亮,可是不那么丑了,人们有时候会议论自己家,大多还是替娘不值。
因为听爹外面有人,是个好看的女人,爹回来,又闹,娘就问,他承认了,还了一堆“非卿不娶,”什么的,娘那次出奇的一反常态,狠狠的打了爹一巴掌,之后带着朵儿进了门,把爹关在了外面。
朵儿拿树枝戳着地上爬的蚂蚁,嘟着嘴,歪着头,她有点记不住爹爹上次回来的时间了,不过那一次,爹脾气好好,不吵不闹,在外屋给娘跪了好久,后来,娘在他拿的纸上,摁了印。
当时朵儿就抓着娘的衣角,娘站在爹的面前,轻轻的把那张纸甩在爹头上:
“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爹走了,人们都娘疯了,他不可能回来,娘什么都不肯,只是关起来一个人呆的时间越来越多。
娘越来越漂亮,不可思议,她常年劳作满是伤痕的都满满变得圆润起来,每天晚上哄朵儿睡觉,朵儿能感觉娘的越来越嫩。
稻穗开始丰满,糟蹋粮食的东西也多了起来,大家都开始扎草人,做彩旗来吓唬。
娘也做了好几个草人,都扎在田地上,孤零零的草人们,都是仰头看天,双臂高举的样子,雾气大的时候,一眼看过去,它们好像在对老天爷喊话似的。
丰收的日子,稻谷都进了仓,娘喝多了,朵儿跑前跑后帮着娘烧火,娘拿了一块奇怪的肉,炖了好大一锅,出锅后她却不给朵儿吃,给朵儿拿了个鸡腿,想糊弄过去。
朵儿也很乖,也不去动娘的。
她很好奇那是什么肉,吃进去什么味道。
娘这次只吃了一碗,就匆忙跑进去屋子,不出来,朵儿吃噎着了,自己找水喝,可水缸里水太少,她踩着椅子都够不着,去叫娘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嚎叫声,特别像狼叫,朵儿害怕的很,可她不敢再叫娘了。
就在这时候,从门口进来一个人,他看不清面目,里拿着根奇怪的棍子,棍子上站着只红眼睛的鸟,他蹲在朵儿面前:
“姑娘,你的心呢?”
“姑娘,你的心呢?”
“姑娘,你的心呢?”
朵儿随着他的话,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她惊恐的发现,她的胸口是一个巨大的洞,血肉模糊,断裂的肋骨,露着惨白的茬子。
她哭不出来,嗓子里突然也像堵了块石头,她转过身,狠狠的拍打娘的门,门开了,娘从门口爬了出来!
她在地上爬着,浑身的皮肤一丝不剩,血管跟肌肉包裹着她的骨架,她眼眶里盛满了血水,嘴里嚼着什么,咯吱咯吱响,血水四溅!
来的人站起来身,冰冷的注视着她们母女:
“生生死死,是心欲结出的罪恶。”
“你们的味道真的好,是丑恶的鲜美味道。”
这个人一把揪起朵儿,扔进了灶里还熊熊燃烧着火苗的汤锅里,朵儿撕心裂肺的喊着,她全身都开始融化了一样的剧痛无比,虽然没有一点声音发出,因为她整个人的皮肤都融化了。
朵儿的视线越来越清晰,这一切都看的越来越清楚。她没撑过的痛苦越来越少,她的身体跟娘变得一样,娘挣扎着爬起来,把嘴里嚼的一半的东西拽出来举到她面前,那是一截带肉的人。
朵儿居然张嘴就接了过来,似乎她从来吃的就是这个。
那个人怜悯却轻蔑的看着她们狼吞虎咽,等娘吃完了,把自己褪掉的皮肤拖出来交给了那个人,朵儿浑浑噩噩的也把自己煮烂在锅里的皮肤给了他。
那个人临走时候,低低的问娘:
“你后悔吗?”
朵儿猛地睁开眼睛,屋子里哪有锅和奇怪的人,娘正叠着洗好的衣服,敞开的窗子外面,远远的一大片金色稻田里,的稻草人还在那样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