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侧过头，不露痕迹的擦擦眼睛：“应该是一直想看看是几点吧，但是，现在她也看不清，甚至是一般的时候，你什么她都听不太好，偶尔有时候你又觉得她什么都能看到，什么都能听到。”

    她的话还没有完，柳三枝仿佛是自语一般又开始了。

    “孙子你知道吗？咱们家呀，祖上几代世世都供奉着各种仙家，这就是我们自己家的缘分，不是谁都有这等福气，可以跟仙家共存一世的。”

    “咱们家最厉害的，还是要数，听玉上仙。”

    再下去，就又是一大串老故事，已经有些神智混乱，思绪不清，表达各种前言不接后语的情况下，柳三枝依然坚持着自己，仿佛自语一样的讲述。

    祁萤跪在地上的双腿已经麻木，哭肿了的眼睛也已经晦涩难睁开。

    可是他一动都没有动，老太太心口的那团生气，在他的眼瞳之中，清楚的看到正在逐渐熄灭，不好听的，真要一口气，上不来也是分秒之间的事儿，最后这时间，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让老太太，自己按照自己的心思过完这一会儿。

    青浦始终没有进来，也许他是被祁萤刚刚那大胆的想法，给金导，也许是他不想横生枝节，反正这会儿，屋里屋外都看不见他的影子。

    昏黄的烛火，偶尔会蹦一下，炸裂出一朵绚烂的火花来。

    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被这摇摇晃晃的烛火晃的，不太真实，唯有床上，这个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的老太太，还在喋喋不休的不肯停下，她越来越艰难的讲述。

    随着最后一句，这合着就是我的命落幕，老太太突然间，睁开了双眼，昏昏欲睡的表情一扫而空，她看着床边的周靖，又看着眼前，终于能看清面目，长的越来，越随自己心意出挑的祁萤，一句仿佛必须要的话，如鲠在喉，他无言了好半天，甚至着急的伸想要去抓孙子的地步，祁萤赶紧往前凑凑，试图把耳朵贴到老太太的嘴边，听清她什么。

    可谁都没有想到，老太太做事要讲好几次，都停在半空，发不出什么声响，最后，眼看就要出口时，她猛的抬起了半个身子，双虚抓，仿佛是眼前有什么，在召唤她一样，祁萤惊恐的随着她的视线往上看，只看到了空荡荡的天花板，而回过头，老太太已经是缓缓的，合上双眼后，身子一软，重重地坠回了床上。

    一口出气，长长的，喘了出来后，老太太撒人寰。

    “姥姥，姥姥，姥，你不能这样姥姥，你想跟我什么姥姥，你看看我呀，你看看我，你想什么我在听啊！姥！”

    没有任何征兆，非常平静的，柳三枝就这样去了，仿佛她生前还是有许多话想，可最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情，毕竟都没有出口。

    这个平凡的女人，经历了，一世的战乱，颠沛流离，年纪大，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后，又这样匆匆的撒而去。

    留下的，是她无尽的牵挂和无尽的内疚。

    屋里，祁萤哭得不能自已，抽搐让他的心脏犹如一只被拳头捶打着，他整个人眼前一黑，趴在姥姥身上晕了过去。

    只是，这短暂的晕厥，却让他，发现了新天地。

    借助此刻的姿势，他的瞳孔之中，有一道光线，顺利的穿透了柳三枝的身体后，发现了她心中最强烈的执念。

    因为，他在这能够透视的目光中，看到了，柳三之的身旁，有大大，四五块牌位，每一块牌位上，都只是古朴的雕着一个姓氏，可是，排位年深日久，木料的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光可鉴人，而且，很明显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把这些东西舍弃。

    心里一惊，他猛的抬起身来，身旁的周靖，赶紧上前扶了下他的肩膀。

    他没有话，只是缓慢的摇了摇头后，站起身来，压住心中已经满溢而出的悲痛，抬轻轻的掀开了被子，瞬间一愣。

    柳三枝的身边，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刚刚看到的是错觉吗？想了想，他又开启了瞳孔。

    没错呀，只要他这样去看，就能看到那四五块牌位，可是，真的，用平常眼光去看，就什么都发现不了。

    他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那几块牌位上闪烁着不一样的淡淡光泽，应该就是各位仙家，各自不同的属性。

    周靖以为他是悲伤过度，出现疯癫状况，赶紧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大声道：“别这样，老太太当时就怕你会出现这种状况，都死活不让我给你捎信，让你回来，可是你如果不回来，这辈子只怕你要恨死我，我又怎么敢不。”

    祁萤就像听不到他的话一样，她三把两把把床上的被子都掀开，从，老太太的头顶一直看到脚底，并没有看到排尾，再看一遍还是没有，可是每次他用自己的，瞳孔去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几块牌位都没有动，还在那边。

    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什么重要的话都没有留下，就轰然而逝，现在，已经不光光是悲伤的问题，其应总觉得老太太是有什么话要嘱咐自己，却没能在最后撑住那口气，那么，如果不先把老太太想要的话给搞清楚，他拿什么脸面去对待老太太。

    柳三枝的表情本来已经凝固，却在其影上上下下的翻动之间，左边的眼角，突然，变换了一个弧度，这一细的举动，直接吓了周靖一跳。

    她一把死死抓住祁萤，指着老太太，失声道：“不对，老太太仿佛，已经把想的话给你了，你看，她的眼角跟刚刚不一样了！”祁萤回头去看，果真是有变化。

    “行了不要看，她生前供奉仙家，这些牌位，经过她几十载的香火供奉，已经有了实质的变化，所以她才会在初入之时并不用身上带排位，甚至在当年你经历王长春那一场劫难之时，排位尽毁，也没有耽误到她对仙家的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