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与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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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酗酒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至于要把人抓去充军,甚至把人抓去做试验品吧?

    罗伊真是搞不懂这个所谓的酗酒罪,这简直严重的侵犯了人身自由!他连带着对那些个皇室的印象也变差了。

    阿道夫道:“我们要不要去救他们?”

    “长这么大块头不会连逃跑都不会吧?”罗伊虽然气愤皇室的作为,但他并不想多管闲事,有个记仇的王子已经够麻烦了,要是惹毛了军队,联手搞个全国通缉,那怕是不能好了,“再你救得了他们今天,那明天后天大后天呢?治标不治本。”

    阿道夫思考了一番觉得有道理,主要是一群大汉被虏去充军想想真是奇怪,他们个个长得肌肉发达,应该能跑得掉吧?

    但罗伊和阿道夫不知道的是,这群人还真跑不掉,试想醉酒醒来一抬头就见到茫茫大海,往哪跑?不过等船只靠岸补给的时候就不知道了。

    罗伊阿道夫把矮子丢回他自个儿那屋,让鹦鹉伊万看好半人,这才慢慢悠悠的回了他们的房间。

    一开门,罗伊就听到一声响亮而稚嫩的嗷呜声,班森已经醒了,此时正踩着透明的罩子,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的爹爹爸爸,下一刻他变成了人形,拳头咚咚咚的捶着罩子,嘴里大喊:“爸!爹!”

    班森的情绪激动,脚丫一不心踩到了一旁熟睡的布莱兹,好在他快速的收回脚,睡梦中的妹妹还来不及反应,后一秒就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阿道夫伸手一抚,透明的结界便消失不见,浑身力道全使在罩子上的班森立马扑倒,直接滚到了床边差点掉下来。

    罗伊吓了一跳,没忍住斜了阿道夫一眼,对方哈哈哈的摸摸鼻子转开头,给他睡觉不老实的女儿盖好被子。

    班森扑到罗伊身上,撒娇的同时嘴里还不停的喊饿,罗伊便把带回来的黑面包撕成块喂给他吃。

    相比于烤烤果,这种面包不仅硬还有点酸有点咸,班森没吃过黑面包,但他的牙口好,嚼一嚼吃到那些个果仁还挺惊奇,一口一口就全都吃完了。

    罗伊看着班森的表情感觉好笑,吃一口瞅他一眼吃一口瞅他一眼,和阿道夫刚刚在酒馆里被投喂时的吃相一模一样,不愧是父子俩啊。

    喂饱了儿子,这崽在床上了几个滚,困意又上来了,就趴在床上睡了。

    罗伊和阿道夫简单洗漱了一番,换去了充满酒味的衣服,吹灭煤油灯,也躺床上准备合眼。

    黑暗中,阿道夫犹豫的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出了森林之后,阿道夫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到达海的这一边之后,好像是某个难以完成的目标突然达成了一样,好像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他显得有些迷茫。

    “去可以去到的地方,你不想看看那些从未见过的风景吗?”罗伊这样回答道。

    事实上他也没有明确的目标,但走一步算一步,总会找到适合他们居住的地方,毕竟他们的生命如此的漫长,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到心仪的住处。

    不过阿道夫有这样的疑问,或许是因为他对永生的概念还尚不明确,罗伊想了想道:“亲爱的,你知道你和过去有什么不同吗?”

    阿道夫迟疑的道:“……我变聪明了?”

    “这只是其中一点,”罗伊道,“你已经变得比我还要强大了,与我的血液交融之后,你已经不是普通的兽人了,你明白吗?”

    阿道夫点点头。

    “你有足够的能力带着我和孩子们,在这块大陆上生存,”罗伊鼓励道,“句夸张的话,你只要想去哪里,没人能阻挡得了你。阿道夫,你只要坚定的往前走就好了,你不用犹豫,因为任何犹豫都不是你的对手。”

    阿道夫听了这番话心中有所顿悟,那点对未知的迷茫被驱散了几分——

    用不着迟疑,只要往前走就好了,反正好事坏事都不是大事,只要他和罗伊在一起,一家人一直在一起,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阿道夫心头的那根弦放松了下来,他忍不住抱紧罗伊:“罗伊,有你真好。”

    罗伊没什么,只是吻了吻他的嘴角:“乖。”

    第二天,他们同安托万挥手告别,踏上了不知道去哪儿的旅程。

    刚开始罗伊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他们一家四口就跟野人一样游荡在荒野里。

    野外的确适合兽人生存,半大的班森都自己学会猎兔子了,阿道夫便开始教授他一些捕猎技巧,连带着教给儿子女儿几个魔法,没想到孩子们还真挺有天赋,没几天就学会了,央求着要学习更多。

    这让怎么也学不会魔法的罗伊有点堵心,但堵着堵着他也就习惯了,一家四口三个会魔法,剩下的一个会不会也没太大关系……好吧,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

    罗伊一家在捕猎的过程中攒下一张张动物皮毛,他们到了繁华的城镇就将它们出手,大袋的金子携带着不方便,罗伊看着镇上有类似银行的存在,就将其换成了一张特殊材质的卡片。

    阿道夫原本还想着这么张东西能做什么用,罗伊不会是被骗了吧?等到对方带着他用卡片买了一只漂亮的牛角帽,他才惊奇的发现这玩意儿真的能用。

    罗伊将牛角帽给阿道夫戴上,左看右看非常的满意,有点像凶狠的维京人,但真正的维京人铁帽子上是不镶牛角的,他买这个帽子的原因很随意,只是觉得它有趣,阿道夫也挺喜欢,就买了。

    但事实上阿道夫才戴了两天,这帽子就换了主人,儿子班森也看上了这只帽子,又卖萌又死缠烂的求了两天,终于美滋滋的把牛角帽盖在了脑袋上。

    即使帽子沉重,戴上眼睛都露不出来,他也要死死的把住这顶帽子,没多久,这帽子就被这皮孩子折断了牛角,气得阿道夫把班森吊起来了一顿。

    他们走了大概一个月,路过了好些个城镇村庄,这才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城市,进城还要每人交一个金币,孩半个金币。

    一个金币抵得上一个普通人一个月的口粮,这进城费平心而论是贵了,但罗伊他们的金币富裕,区区三个金币也不在话下,就交钱进了城。

    刚进去没多久,附近就有一块空地站满了人,大家凑在一起抻着脖子死命伸头,又左右碰头议论纷纷,看起来好不热闹。

    罗伊拉了一个路人询问:“这是在做什么?”

    “库鲁斯子爵要处决他的奴隶!”那人道,他瞧了瞧罗伊一家子的穿着,又看了看他们手里牵着的羊,“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

    “是啊,怎么了?”罗伊奇怪道,“那奴隶犯了什么罪?”

    “你们可心一点,库鲁斯子爵第二不待见的就是外地人了,”路人劝道,“你们最后快走。”

    “这……”罗伊不明所以还要追问,就听见最前面一阵哗然声,一道重物落地的声响,路人回头倒吸了一口气:“天哪,真砍了吗?这可怜的兽人奴隶。”

    听到兽人两个字阿道夫敏感的抬头:“怎么回事?”

    路人看了看左右,声的道:“库鲁斯霸道残暴,喜怒无常,他两年前咬了口梨子,觉得梨子不甜,就扔了,那可怜的兽人奴隶捡起梨子,原本是按主人的吩咐准备扔了,但他的孩子看见了,求着想吃,那奴隶想想这是主人不要的,孩子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就偷偷塞给孩子。”

    “那孩子把梨子吃的干干净净,他想着要是把梨核找地方种下,或许会长出一颗梨树,就偷偷在奴隶院子里种下了,没想到真的发芽长出了树苗,今年春天还结了几个梨子,孩子正高兴着呢,可前两天子爵得了一个叫望远镜的稀罕玩意儿,在庄园里的最高处四处看的时候,正巧看见了,就……”

    路人叹了口气:“子爵,他不要的东西也是属于他的,那奴隶犯了偷窃罪,要斩去头颅,孩子也是同罪,念在年纪的份上,也要割去舌头和耳朵……现在奴隶父亲死了,明天的这个时候,那个孩子也要行刑了。”

    路人摇摇头,见没什么可看,就先一步告辞走了。

    人死如灯灭,围观的众人纷纷散去,只有罗伊和阿道夫站在原地,刽子手将兽人血淋淋的头颅插在长矛上搁在一边,又牵来了几只野狗,刚准备放手,忽然发现身体不能动弹了。

    阿道夫满脸的愤怒,他将野狗和刽子手还有周围的侍卫都揍得鼻青脸肿,然后拿了一块干净的布,把长着兽耳面色灰白的头颅从长矛上取下,郑重的包了起来。

    罗伊抬头见到阿道夫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辆推车,正将那无头尸往车上放,又扒了那几人的衣服将无头尸严严实实的盖好,他这才将盖在孩子们眼睛上的手放开。

    孩子们看看推车又看看爸爸面无表情的脸,最后把脑袋转向了罗伊,罗伊温和道:“我们先不进城了,要到郊外做点事,然后再回来。”

    因为布了结界的缘故,除了那几个被揍的倒霉蛋,并没有人注意这里的异常,阿道夫推着木车,罗伊抱着俩孩子,两人沉默的出了城。

    “这样的事情怕是不会少,”罗伊道,“我们之前在路边看到的一些人骨头,不是饿死的,就是被人杀害的,已经被野兽啃得只剩下骨头了。”

    阿道夫大力的挖着坑,挖出来的土慢慢在一旁堆起来一个山坡。

    “有些贵族有些皇室,就是这样不把人命当命,他们把奴隶就看作牲口一样。”罗伊又道。

    阿道夫还是不话,只是把无头尸放进挖好的坑里,并心的把那颗人头按在它该按的地方。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会支持你的决定。”罗伊最后道。

    阿道夫把坑填了回去,又把土堆铲平,然后他回头,与罗伊对视,对方正平静的看着他。

    “谢谢你,罗伊,”半晌,阿道夫道,“我要把那个孩子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