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这么没大没的跟爹话！”程戚风气极，猩红了双眼，扬朝着诗语打去。

    程将军是武夫，诗语又只是十几岁的孩子，这一巴掌打下去，诗语怎么受得了。

    佟筱菀一闪，挡在了程诗语身前：“将军爹爹停！大夫人人去的早，您不是戍守国界就是在外征战，诗语妹妹无人教导不懂事也情有可原，您这一巴掌下去，恐怕会伤了父女情分。”

    佟芳若怕女儿受牵连慌忙欠身道：“是妾身没有照顾好姐，将军，您就饶了姐这一次吧。”

    无人教导，情有可原，这不是拐弯抹角自己无理取闹吗？

    程诗语将佟筱菀一把推开：“惺惺作态！我才不要你为我求情，爹爹你要打就打！”

    程戚风见女儿一脸倔强不知悔改的样子，抬便是一巴掌。

    “心！”佟筱菀再次挡在了程诗语面前，那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佟筱菀脸上，霎时间通筱菀的脸上出现了绯红的指印。

    阿才亲眼看着那巴掌落到筱菀的脸上，心不免一震，却不能上前为佟筱菀查看伤势。

    “筱菀，你怎么样了？你这孩子，爹要罚妹妹你冲过来干什么？”

    佟筱菀强压着程诗语的肩膀跪倒在地：“爹爹，妹妹不懂事，也有姐姐的责任，要罚您连筱菀一起罚，否则叫外人言语，爹爹厚此薄彼！”

    筱菀这是在提醒自己不可给外人留下话柄，毕竟诗语才是嫡女。见筱菀一改往日怯懦的性子，程戚风又惊又喜，这样的性格才有相府未来主母的风范。

    “你起来吧。”程戚风伸去扶佟筱菀。“诗语你也起来，你好好学学筱菀，不要对外胡言乱语，为将军府招致祸端。”

    “是，爹爹。”程诗语看着佟筱菀脸上越发红的发紫的指痕呆若木鸡。

    “芳若，你快带筱菀下去擦药。”

    “是将军。”

    “佟姨，我去取药，您带筱菀先回房。”

    “等一下，阿才，从今天起，你便是将军府的管家，通知下去，以后府中上下都要称芳若为夫人、称筱菀为姐。明日再吩咐下人打扫两个房间出来，他们不要再住在后院了。”然后转头又对程诗语：“你给我回房继续面壁思过！”

    程诗语心中的感动便又被将军这番话浇灭了，他的父亲终究是偏向佟氏母女的。

    “是，将军，阿才先去取药给筱菀姐”

    “你去吧。”

    阿才去储物室取了祛瘀散痛的药油给往后院走去。“佟姨，药油拿来了。”

    “快给我。”佟芳若接过药油，敷在筱菀脸上。

    “你这傻孩子，容貌是女儿家的命，要是打坏了要怎么办。你这刚刚订了亲，大婚之日要是留下疤痕，还怎么见人。”

    “不碍事的娘，女儿皮糙肉厚不打紧，这一巴掌要是打在诗语姐脸上，那才要命。”

    “筱菀，一定很疼吧。都肿了。”

    “不疼。嘿嘿。”

    “你还笑，都不知道疼！你爹带兵惯了，下没轻没重，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这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你还要去受这委屈。”

    佟母一贯隐忍，对下人和姐一向很好，筱菀原以为佟母是个典型的“包子”而今天佟母的表现，却让佟筱菀觉得，她对诗语姐的关怀，其实也不是那么真实。

    不过这也是人的本性，趋利避害，无可厚非。

    “娘，诗语姐从没有母亲，不像筱菀有娘陪着，爹也更偏爱筱菀，其实姐她只是任性了一些，本性不坏。娘现在是将军府夫人，更应该对先夫人的遗孤优厚照顾。一来娘亲多了个女儿，二来外人也会娘有一家之母的风范。”

    “娘又何尝不想呢，只是诗语姐她从不领情。”

    “我们再多照顾着她一点，等筱菀姐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了。”

    “娘知道了，筱菀，你也不要一口一个姐了，你现在也是相府的姐。”

    “是，娘，筱菀明白了。”

    “好了，娘去找你爹，你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就找阿才。”

    “好。”

    等佟芳若走了，佟筱菀便顶着肿了一边的脸去找诗语姐。程诗语受了气，又被将军罚面壁，心中大有不快，进了屋子便开始打砸东西。

    “诗语妹妹。”

    程诗语中拿着古镜，停下来：“你来干什么？谁是你妹妹？”

    “我来跟你，凡是诗语妹妹打坏的物品都得重新购置，购置物品的钱，就从妹妹的月钱里扣。”

    程诗语将铜镜扔到梳妆台上：“我打砸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被扣过月钱，你不要在这狐假虎威，爹爹怎会管这些事。”

    “爹爹不管，我娘管啊。”

    “你——你高兴了，现在你成了相府的姐，你娘成了相府夫人，现在你们想对我做什么就对我做什么，我被你们赶出丞相府那都是早晚的事。”

    “我跟你开玩笑呢？娘你是我妹妹，你受了惊吓，叫我来看看。”佟筱菀一边一边收拾地上的字画。

    古玩字画，凡是没有砸坏的佟佟筱菀都一一拾起，放回原位。

    地上只剩下些花瓶碎片：“这花瓶原来我喜爱的紧，没想到被你打坏了。”

    “我打个花瓶怎么了，你喜欢的东西我都要毁了。”

    佟筱菀不免在心底摇了摇头，这只纸老虎真是倔强。

    “可我记得，这只花瓶也是你顶喜欢的。”

    程诗语愕然，望着地上零落的碎片，这是青花瓷确实是她最喜欢的，打坏了确实可惜。

    “诗语，花园里的花开了，你陪我去看看。”

    “我才不去，爹罚我面壁思过，佟筱菀，你想陷害我？”

    “若爹爹责罚你我给你担着，就我硬拉着你陪我去看花，你总是针对我，可你仔细想想，我哪里真正害过你。走吧。”

    佟筱菀不由分的拉着她的往后花园里走去，想她书莞桐在二十一世纪教了五年书，带过的学生都数不过来了，什么叛逆倔强的没遇到过。一定得把这个妮子调教好。

    “你看，很漂亮吧，尤其是这一朵。在这么严峻的天气里，竟也能迎风傲雪开得如此艳丽。”

    “有什么好看的，这花不是每年都开？”

    程诗语完便狠下心，辣摧花。将新开的黄菊一把折下，扔在地上，用脚碾了又碾，知道碾成一堆脏兮兮的泥巴。

    “我听你身边的静儿，妹妹素来爱侍弄些花草，这花开得那么美，想必你也是十分喜欢的，可你与我斗气，要去毁掉自己喜欢的东西。”佟筱菀见佟筱菀没什么反应便接着：

    “不过没关系，零落成泥碾作尘还有香如故，也不算完全毁了。我们俩都喜欢黄菊，也算是有共同点，也不算完全不能相处的是吗?”

    听佟筱菀温温糯糯的讲出这样一番话来，程诗语有些心惊，那朵花确实很美自己也很喜欢，她自己怎么从没想到这事呢，自己在毁了佟筱菀喜欢的东西同时，也毁了自己珍爱的东西。

    “走吧，我们看看别处去。”见这妮子没反应，佟筱菀有顾自拉着她到别处去。程诗语被筱菀牵着右，转头便看见佟筱菀红肿的左脸，突然地站住了。

    “怎么了？”

    “你不疼吗？”

    “疼，爹爹的是刀枪棍棒拿惯了的，下自然不会轻。娘，我这脸至少要两天才能消肿，还好府里有上好的消肿祛瘀的药油，否则我这脸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

    阿才给他拿的药是府里最好的，擦了药之后虽然有些红肿但已经不再疼了，佟筱菀想着这妮子又不是铁石心肠，故意的把伤情的严重些，好叫她知道她这个“姐姐”无意害她。

    “你不要以为你这么我就会内疚，就会感激你。”

    “谁要你感激，我这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为了自己找打？

    “是呀。”佟筱菀笑道：“相府总不会要一个猪头一样的新娘吧。丞相和将军府的联姻势在必行，我毁了一张脸，刚好把相府少夫人的位置还给你，我也可以不用嫁给我不爱的人，一举两得，你对吧。”

    “把相府少夫人的位置还给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当相府少夫人，不定我跟你一样不喜欢这个虚名。”程诗语自己也奇怪，为什么要跟佟筱菀这么多，但好像全府上下只有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样啊，你也不喜欢，那你得感谢姐姐为你免了这一难事。”

    “姐姐？谁你是我姐姐。”

    “呵呵，诗语，我本无心跟你争将军府姐之名，也无心跟你争相府少夫人之名。你知道这些为什么都落到我头上吗？”

    程诗语一脸迷惑的看着她，好像有兴趣再听下去。

    “实际上我不过比你大上你几个月。可是我吃的苦比你多，娘和我这些年在将军府看人脸色生存的感觉你不会懂，所以我比你待人处事更为周全些，将军要考虑到他的女儿嫁到相府能不能应付得了一个权势之家的内务，而我们的梅君，想要斩断你那高贵的娘亲背后的家族关系对将军府的绑架。我像是整篇布局里的一枚棋子，任由他人掌控，听完这些，你还觉得昨日我得到赏赐弥足珍贵吗？”

    程诗语从来没有想过她这个平日里任由她使唤不敢反抗的庶出姐姐这么聪慧，居然能将局势看的那么透彻。

    “这些诗语应该了解的吧，毕竟你才是名副其实的将军府千金，朝廷间的事应该更了解。”

    “你不想当姐，也不愿意嫁给顾影漠？”

    “是啊，还是寻常人家自在一些。”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如果是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操控我的人生。”

    “我曾经极力的想要追求一些事情，可是都失败。我花了时间，精力，费尽了心思可还是没得到，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强求也没用。有些东西该是你的，即使你不想要，命运也会强塞给你。”佟筱菀想起了2世纪的欧阳御颖，即使追求了他那么多年，前女友一出现他还是会走啊。还强求些什么呢？

    程诗语看见佟筱菀眼神里的无所追求，她以前是这样的吗？也尝试过追求一些东西，却怎么也得不到吗？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发现呢？

    “你想要什么？”

    “现在我想要吃穿不愁和自由。”

    在一个看不到欧阳御颖的地方，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该睡觉的时候睡觉，不要再被他的样子绑架。一个能让她忘了他的地方就是自由。

    “哈哈哈。佟筱菀，你真可怜。”程诗语突然大笑起来，她就是要她难过，真好，爹爹最疼爱的大女儿原来跟她一样，想要的都得不到。

    “你笑吧，通常不幸的人总是被嘲笑。”佟筱菀完，竟落寞的走开了，看着她离开时的背影，程诗语心中升起一丝酸涩，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丝丝酸涩是为了谁？绝不会是为了她这个事事与她争抢的庶出姐姐吧？她扬声叫住佟筱菀。

    “佟筱菀，是不是因为你喜欢阿才，所以你才不想嫁给欧阳御颖？”

    “此话怎讲？”

    “府中上下，你与阿才最为亲昵，你不是喜欢他吗？”

    也许这具身子的原主是吧，这具身体残存的一点记忆里，她投荷花池自尽除了不堪忍受诗语姐的折磨之外还有对合欢散之事的羞愧。

    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却在自己喜欢的男子面前宽衣解带出那么大的丑，而阿才哥面对这样的自己却不为所动，分明是不喜欢自己。如果佟筱菀和书莞桐是前世今生，那她的两世都是无可救药的白痴，为了个男人就把自己搞的痛不欲生。

    今日府中不忙，阿才又升为将军府的管家，将今日重要的事都吩咐下人之后闲来无事就想在花园的里逛逛。没想到听到筱菀这样一番话。原本筱菀的绝笔书上就写过她想离开将军府，不久之后筱菀终于可以离开将军府，却要到另一座牢笼里去。

    同样的，躲在杨树后的阿才也在等这个答案，她爱自己吗？那一次，她身中合欢散的毒明明那么痛苦，却还在将自己往外推。

    “阿才，夫人找你。”两人都在等答案的时候，一厮突然来找。阿才假装路过的给两位姐鞠了个躬。“两位姐，天寒地冻，心着凉。阿才先走了。”

    “阿才哥——”这下他也误会了吧。

    “看来你真是喜欢他。呵呵呵，我的姐姐，诗语祝福你与顾影漠白头到老，百年好合。我们两个之间注定会有个人不幸”

    “我很庆幸，这次不幸的不是你，你还那么，不该承受这些。诗语姐，我们走吧，万一你私自离开房间将军爹爹发现了，我也负不了全责，哈哈。”

    “你——”程诗语才有一点点的感动，佟筱菀又开起了玩笑来。不过她大概已经知道她这个没来由恨着的庶出姐姐，其实对她毫无威胁。

    等她们回了房，却发现她们的将军爹爹已经来了，他站在闺房里，浑身散发着怒气。原本他是来看看女儿，昨天自己的反应确实有些大，原本是想哄哄诗语，解了她的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