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追我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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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这是你给你自己占的座位?你是哪里来的穷鬼,也敢在博文学院大话,你知道博文书院的学费有多贵吗?你知道博文书院有多难进吗?你知道洛老夫子每年只收不到二十个学生吗?我爹爹还是找了熟人送了好多礼才把我送到洛老夫子底下念书的呢。凭你也能进博文书院来念书?”

    干爹过,受了欺负回家就要接受惩罚。

    “不能怕,不能怕,不能怕,绝不能受欺负,决不能受欺负,决不能受欺负!”陈远志自我催眠道。然后壮了壮胆,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胖子,想来胖子在家里吃得不错,生得白白净净的,像过年时门上贴的年画里的娃娃。

    胖子的模样倒是非常可爱,只不过他的嚣张的气焰让陈远志想到了昨日欺负他干娘的那位徐夫人,都是一样的嚣张跋扈,仗势欺人。

    陈远志又想起昨日他干娘教他的道理,更是半分不能让他,明明是他先选中的位置,凭什么要让给他!

    “总之,这是我先挑中的座位,我是不会让给你的,你还是另找一个座位吧,免得连别的座位也给别的同学抢了。”

    胖子气不过,伸去推他:“哎呀,你一个书童,竟敢跟本少爷顶嘴,你到底让不让?你若不让,我就让我的书童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陈远踉跄几步,不想退让,却也不想上学第一天就在学院里与同学打架闹事。

    他开口道:“我们俩既然是同学,你若让你的书童动打我等一下洛夫子来了,定然要罚你以二打一,欺负同学。

    “你真是我的同学吗?瞧你穿的这身破衣服,该不会是冒名顶替你家少爷来的吧。”

    “我才不是冒名顶替,我是我干爹干娘送我来这儿上学的,我跟你们一样都是来学文习字的。我干娘告诉过我,切莫学那些恶人仗势欺人,否则恶人会有恶报!”

    “你干爹干娘是谁?他们很厉害吗?我爹可是梅都礼部尚书刘大人,别人见了我爹爹都要绕道走。”

    绕道走?他爹很讨人厌吗,为什么别人见了他爹都要绕道走?

    “我干爹是军中郎顾大人,我干娘是震国大将军的大女儿,我们走在路上时别人见了我干爹干娘都要恭恭敬敬地问声好。才不像你爹,你爹一定是很讨人厌,别人见了他才绕道走。”

    “三毛,这个野子居然侮辱我爹,快给我上,快替本少爷打得他满地找牙。”

    三毛生得瘦,看见高他半个头的陈远志,心底有点发怵。

    他握着拳头,瑟瑟地走到陈远志面前,饶是半天也不敢下。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本少爷动,你再不动我就叫我爹爹明天就把你赶出府去,让你和你娘在大街上饿死算了。”

    三毛咬了咬牙,狠狠地吸了口气,挥舞着拳头,打了上去。

    陈远志在陈家庄时打架、爬树、掏鸟蛋这类的调皮事儿可没少干,同村里大他一两岁的哥哥们都不一定打得过他。更别是眼前瘦弱不堪的三毛。

    陈远志身形一闪,轻轻松松地躲了过去。

    胖子见没打到,双叉腰,又吆喝道:“喂,三毛,左边左边,给我上。”

    三毛听了胖子的话,又转向左边,只是陈志远速度太快,三毛又是一副没吃饭的样子,自然不是他的对。

    “别追啦,你帮着他打我,待会儿老夫子来了大家可是要一起受罚的。”

    “三毛,别听他的,给我揍他!狠狠揍他!”

    陈志远躲躲闪闪,在教室里穿梭,没诚想那三毛不仅追不上他,反而绊到桌角摔了个狗吃屎,三毛挣扎了一下,本想站起来,却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救命呀,救命呀,死人啦!穷子害死人啦!”

    一众孩子四处逃窜,学堂里顿时炸开了锅。

    其中一个孩子在推搡之间还踩到了三毛的掌上。

    陈远信心里也不免慌张了起来,他望向三毛被踩得淤青的指,连忙蹲下来护着三毛。

    他伸去探三毛的鼻息,指上能感受到温热的热气。

    阿娘跟他过,人死了就没了气,如果一个人还有呼吸,那就是还活着。

    “吵什么吵?三毛又没有死!”

    水月轩里的动静引来了博文学院管理秩序的厮。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才离开一会儿怎么就吵成了这样,待会儿夫子来了非打你们的心不可。”

    厮拨开一群孩子,见陈远信正跪在地上,用身体护着晕倒在地的三毛。

    “怎么回事?”

    陈远志:“先生,他绊到了桌脚,不知道怎么就晕倒了。”

    那胖子信口雌黄,指着陈远志:“才不是,是这个穿布衣的书童占了我的位置,还害得我的书童摔倒。”

    “我了,我是来博文学院上学的,不是书童!”

    “呵呵,你这个穷鬼还能上得起博文学院?你爹娘有那个钱吗?我们这里的哪一个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你看看,那个张昊杰的爹爹是大官,林晓峰的林员外的儿子,你看看你自己,就像野地里捡来的孩子,也敢自己是来上学的!你这个大骗子。”

    “你才是骗子!我都了我干爹是顾大人,我干娘是将军府的大姐。明明是你让你的书童来抢我的座位,抢座位不成还要让他来打我,你非但不承认还在先生面前撒谎,你才是最大最大的骗子!”陈远志声嘶力竭地争辩道。

    两个孩子吵吵嚷嚷,音量大得惊人,简直震得管理秩序的厮脑仁儿疼。

    “两位祖宗,你们别吵了!我先带他去看校医,其他人坐好,你们两个站在讲台旁边等洛老夫子过来再做定夺。”

    才完,水月轩外的上课钟声便响了起来,洛老夫子拿着一把戒尺和一本书卷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进来了。

    洛老夫子身穿水墨色长袍、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落地束在头顶,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脚上蹬着一双乌黑的朝靴,他略微凹陷的面容上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的身材干瘦颀长,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神气,抬眸望去饶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

    洛老夫子是博文学院最有名的夫子,他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四书五经更是不在话下,他以往教出的学生有不少当了大官。

    洛老夫子原先也是个举人,只是那时老梅君当政,朝廷风气乌烟瘴气,局势又晦暗不明,他又是个刻板不阿的老古板,自是看不惯朝堂上那些欺上瞒下,阿谀奉承的下流行径,于是便辞了官投身到伟大的教育行业中了。

    洛老夫子一进来,便自带着降压效果,方才吵吵嚷嚷的孩子们见到洛老夫子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厮抱着孩子,恭恭敬敬地向洛老夫子鞠了个躬。

    洛老夫子冷眉一竖,压低声音:“这孩子怎么回事?”

    “听是追赶时绊倒了,我这就带他去给校医看看。”

    “好,你先去带这孩子去医室。”

    洛老夫子将背在身后,眼神紧锁着在座的孩子,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胖子“噔噔噔”跑上前去,抢白:“夫子夫子,是这个书童抢了我的座位,还害得我的书童摔倒。”

    “夫子,我都跟他了我不是书童,而且这座位明明是我先抢到的,凭什么让给他。还有,晕倒那个书童听了胖子的指使想要打我,我干爹了,在学院里不能挨欺负,所以我就跑了,我跑他就追,他追我的时候绊倒了桌角,不知道为什么就晕倒了。刚刚有个同学踩到了晕倒了书童的指,我怕他再被不心踩到,还护着他呢。”

    干爹,原来这就是顾大人交待给他照顾的孩子。

    顾大人虽然比他年纪了三十来岁,但是为人很是令他敬佩,就她凭借一己之力收集大皇子的罪证,一举扳倒大皇子,其气魄,胆识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顾大人保送进来的孩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洛老夫子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沉声问道:“你们中间有谁看到了事情的经过。”

    水月轩的朋友中有几个是胖子的玩伴,胖子有个在朝当官的爹,所以平时就很嚣张,他们被欺负怕了也不敢什么,谁叫他爹是礼部尚书刘大人。

    “没有没有”

    “我们都没有看到”

    朋友们头揺得跟拨浪鼓似的,稍稍退后了几步。

    尤其是那位踩了三毛指的那一位,更是躲到了最后面。

    “你们骗人,明明你们都看到了,为什么不把你们看到的告诉洛夫子?”

    陈远志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再这样下去,不定要挨洛老夫子的戒尺,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其他同学为什么不肯给他作证?

    洛老夫子岂能不明白,那胖子名叫刘文正,是刘尚书家的孩子。刘尚书把这孩子送进博文书院前给院长送了不少银子,院长也嘱托过他要好好关注刘文正,他在书院里欺负人可以,却不可教别人欺负了他,否则就要拿院长问罪。

    不过

    刘大人要兴师问罪关他什么事?

    他洛浮生教书育人二十余载,岂能为五斗米折腰,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

    陈远志想了又想,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想出了法子。

    “啊!夫子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知道谁能给我作证了呀。”

    陈志远指着那个踩了三毛一脚的少爷:“就是那个同学刚刚踩了三毛的背,我看到三毛的背都紫了一片。他就在现场,一定看到了事情的经过。”

    “胡,我怎么可能踩三毛一脚。”那个孩子争辩道。

    “这很简单啊,把你右脚上的鞋子脱下来,跟三毛背上的痕迹比一比,就知道是谁踩了他。我刚刚守在三毛身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三毛背和指上的淤青可是明显得很,肯定一对比就比出来了。”

    “我我我”那孩子“我”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争辩的话来。

    “你,你倒底看见了没有?谎的孩子本夫子必定严惩不贷!”洛老夫子语气凌厉了起来。

    “看见了,他的没错。确实是刘文正想要抢他的座位,也是刘文正让书童追打他的,也是书童自己绊倒了桌角才晕了过去。”

    洛老夫子将上的书卷放到几案上,抄起一把戒尺在上拍了拍。

    “刘文正,上学第一天你就敢惹事生非,而且竟敢在本夫子面前捏造事实,颠倒黑白。今天一定要罚你一罚以正校规。”

    “夫子饶了我吧,我爹爹可是刘尚书,你若不饶我,我便告诉我爹爹,叫我爹爹罢了你的职!”

    洛老夫子的两道眉毛贴得更紧,掰过刘文正的掌喝道:“呵,老夫教书育人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嚣张的孩子。你最好老实地把伸出来,否则除了要多打你几个板子之外,还要罚你不准吃饭!”

    不吃饭他哪里受得了,只好可怜兮兮地将伸了出来:“上学第一天恣意生事,该打。夫子面前捏造事实诬陷同学,该打!年纪仗势欺人,该打!”

    “啪!啪!啪!”

    落老夫子半点也没包庇,连着三声脆响,三个戒尺结结实实地打在刘文正肥胖的掌上。

    “夫子,文正不敢了,文正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这个算是惩大诫,其他包庇刘文正歪曲事实的同学,本夫子要罚你们去打扫院子,也好让你们长长记性,年纪就没有了是非观念以后入朝为官岂不欺上瞒下阳奉阴违?”

    “是,洛老夫子。”一众家伙们垂着头,沮丧地道。

    一群六七岁的孩子,这个拿扫帚,那个拿抹布,当真在水月轩干起了打扫的工作。

    洛老夫子拿着戒尺,在台阶上踱来踱去,活像一个严格的监工。

    博文学院的学生出生非富即贵,这些霸王们在家里哪个不是被当菩萨一样供起来的,哪里遭过这样的罪,没动几下一一就叫苦不迭。

    “你,不许偷懒!”

    “你,去帮忙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