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江唐自然安稳无恙。

    只要避开猫咪换毛期，平时和它们正常相处，并不会受到影响。

    殳蔚回想起自己焦急的那日，和他微诧后似笑非笑的眼，捶胸顿足地想要掀桌——

    “你很关心我？”

    “我只是突然记起……”

    “放心，只要不是掉毛期，我不会有事。”

    “我关心你还不如自己多吃两碗饭！”

    她的高中生涯，就在故人重逢，诸事缠身的兵荒马乱中，如风吹翻页旧时黄历，开始了新篇章。

    殳蔚就读于宁西市一中。

    作为省内知名度极高的老牌名校，一直与杭州城重点高中并肩竞争，输出一批批独占排行榜的优质高中生。

    每年高考放榜，文理状元基本就在宁西市一中、二中，杭州重点高中三所学校出，精英与凡人的区别，三年磨砺，三所学校名字重复出现的频率，一目了然。

    这也是初中学子，悬梁刺股千日夜，争破头皮都想挤进的学霸圣地。

    而最令教师同学们关注的，无外乎是宁西一中入学后的第一次月考。

    碾压凡人的火箭班学生，占据大半年级前一百的榜单，殳蔚总算见识到了初中老师口中学霸圣地的极限威力。

    那感觉多比她考了两科试的分数差距，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令她惊讶的不止是状元班学霸的非常人考试成绩。

    年级前二十中，只有一个来自于次于状元班的重点班学子。

    明江唐，10班，年级第二，只低了年级第一3分。

    据同考场的知情人士透露，他考英语时做完听力就倒头一睡，隔了二十分钟后被监考老师叫起，提前十分钟交卷离场。

    殳蔚望向总分表上他英语成绩那栏：138分。

    明江唐的总分排名和理科排名均挂在班级第一位置，殳蔚都不敢去数他们之间隔了多少人头，大佬的光辉简直要闪瞎她的眼。

    他还是没变，那个立于千人之上的天才少年。

    ……

    如此一来，明江唐更坐实了班上猜测不断的状元借读生名号。加之月考神之分数，稳妥是他无疑。

    接踵而来的击，不仅仅是殳蔚中不溜秋的成绩和在榜单上完全瞧不见影的排名。

    陆惜过，月考后马上迎来新一轮的座位调换，调换原则是选出文理科班级成绩排名前十，由陆惜根据情况搭配一文一理作为组长。名单贴出，班上同学可以自己报名想去哪个组，座位将会以组的形式来坐。

    美曰其名，学习互动组，组长带领组员共同进步。

    殳蔚倍感惆怅。

    自己前后左右都没有文理科进入班级前十的，既想不到去哪个组，又不想跟言想分开。比起成绩中不溜秋的危机感，光一个分组，都足够她愁上一周。

    ***

    光荣榜前。

    言想指着年级第二的明江唐，惊喜摇晃殳蔚的手臂：“明江唐肯定是理科组长之一，你跟他我们想去他那组，肯定没问题的啊！”

    殳蔚瞄了眼那冲破天的总分数字，不敢看第二眼。

    她嘴角抽搐，去扒言想紧攥她上臂的五指：“我算哪根葱苗，他凭什么答应我俩去占他组员名额？”

    言想口无遮拦：“走后门啊！”

    殳蔚头砸倒在红色光荣榜上：“如果他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就证明老天同意让我走这乱七八糟的后门。”

    言想寂静了两秒。

    “怎么，还嫌着光荣榜不够红，想血溅当场以此泄愤？”有声音陡然出现在身后。

    殳蔚惊了一跳。

    言想冲她暧昧眨眼，努嘴示意她回头。

    明江唐果真犹如天降，出现在她后方。

    黑色外套拉链拉倒一半，露出里头同色系圆领体恤。他的双手插着衣服口袋，额间细碎的发微遮眼，却掩不住那莫名令人心跳漏拍的光。

    他垂眸看了她两眼。

    见她不语，目光清淡转向光荣榜上：“第几名，这么不甘心？”

    殳蔚当场想晕倒隔绝人世，他简直是嘲笑人于细枝末节的无形。

    进入年级前一百的，基本是他们班前十五名，而她发挥不佳，已经排在了将近三十名靠中的位置。

    所以，这光荣榜上根本不可能会有她的名字。

    跟在他身旁一个头不高，平头眼男生，乐呵呵地笑了几下。

    殳蔚认识他，明江唐的同桌，许生万。这次数学年级两个150满分，有一个在状元班，其余一个就是他。

    数学机器，名不虚传。

    殳蔚觉得站在光荣榜前，已经削弱了她一半的战斗力。

    ……

    趁着明江唐二人即将离开之际，言想立马仰望学霸般地询问：“明江唐，虽然名单还没出，但是你肯定是理科组长之一了，现在有人跟你报名想去你那组了吗？”

    殳蔚竖起耳朵听着。

    “有。”他回。

    果不其然。

    殳蔚撇嘴，也问：“多少个？”

    许生万一副憨乐的模样，连忙抢答：“截止到今早就有八个。”

    殳蔚不再吱声。

    一个组加上两位组长的人数就控制在6个左右，这名单未出，组员一报就有八个，她们根本没戏。

    殳蔚尚且思绪放空，一旁的许生万语出惊人：“加上你俩的话就是十个。”

    言想两眼星星状地附和：“好啊好啊，那我们先报名哈，记下我俩！”

    她崩溃，拼命阻止脱线的言想：“加什么我俩，报什么名，谁要去。”

    沉默站在一侧，百无聊赖候着的明江唐，闻言也望向她，挑眉笑了：“怎么，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看不上我？”

    殳蔚被他这么盯着，热度蔓延上脸。

    她的目光胡乱扫了他几眼就错开，低声哼着：“谁知道你怎么选。”

    明江唐斜倚这公示窗栏杆，懒散尽显：“怎么选？男的选成绩好的，女的选长得好的。”

    又在逗她。

    殳蔚不留情面地抿唇瞪去一眼。

    他迎上这道算不上友好的目光，却难得笑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不也挺好看的吗，怕什么。”

    ***

    最终组长名单一出，殳蔚瞬间偃旗息鼓。

    因为和明江唐搭配的文科组长，竟然是班长秦逸瑜。

    那个坐在他后面，时不时给明江唐带早餐的甜美学霸。她对明江唐的心思，简直司马昭之心，八卦都隔组飘来，不受阻碍。

    陆惜的化学课，题外话提到组员报组的事，在周五前全部上交名单。

    周二下午放学，许生万凑到她座位前，眼睛总透露着一丝贼兮兮的模样。

    他笑着挠后脑勺，问：“言想和殳蔚，你们之前是报了明江唐那个组是吧？他让我来问一下你俩，还想不想去？”

    当夜晚自习下课，一辆电动车平稳地从后驶来，和殳蔚自行车的速度平行。

    “……你别这么神出鬼没的好不好？离我太近我会撞到你。”殳蔚惊得摆动了几下自行车头，没好气地剜去一眼。

    明江唐开得稳如泰山，直视前方：“你决定没有。”

    她沉默两秒，不答反问：“我报了你就会要我吗？”

    明江唐蹙眉，风中传来的声音不太真切：“为什么不要。”

    殳蔚不语。

    红绿灯停下，夜里昏黄的路灯照得人疲惫昏沉。人群中，殳蔚侧头去看身旁的明江唐，迎面而来的风将她碎发吹贴在面颊。

    灯火浸在他眼底。

    即便不对视，那双眸子的亮依旧摄人心魄。

    殳蔚再去望着那倒数五秒的数字，问他：“明江唐，你一定得跟秦逸瑜一组吗？”

    明江唐循声看来，眉心渐渐皱起。

    静默三秒，在车辆流动中开口：“这是老师安排的。”

    殳蔚踩起脚踏板，点头笑了笑：“我知道。”

    十字路口处，同他道别。

    ……

    翌日，言想悄悄暗示她：“你确定你不是因为吃醋才不开心的？”

    殳蔚无语地瞅她一眼：“我和他认识得早，对他不是那种感觉。”

    言想嘟哝：“是你反应迟钝吧。”后半句被上课铃声淹没。

    殳蔚懒得再绕回原话题，把早餐收好，从抽屉拿出课本。

    周四下午放学吃饭，言想带来消息：有一个组还缺两个人，组长都是女生，问她想不想去。

    殳蔚从摊贩老板手中接过寿司，拎着它慢悠悠地往学习门口走：“如果什么组都不报怎么样？”

    “那就等着老师自己分，不定咱们会被分开。”

    “待会回去就报吧。”殳蔚叹气。

    过了公示栏，抬头远远瞥见那篮球场石阶旁，面对面而站的明江唐和秦逸瑜。

    穿着运动服，长袖挽到手肘处，手里还举着颗篮球，一看就刚从球场上中途被喊下的模样。

    殳蔚抿唇，收回视线。

    ……

    回到教室，贴在班级背后黑板上的组长名单不知被谁撕下，大伙互相传达先前化学课代表带来的信息：暂时停止报名，晚修老师具体明。

    临近晚修前十分钟，殳蔚拿过水杯下楼接水。视线中乍现一颗砸在她脚尖前，重又弹回的篮球。

    她被吓了一跳，倏地抬头望去。

    那颗篮球重又回到明江唐手中。

    擦肩而过一些带笑暧昧的男生面孔，明江唐在他们之中，头发浸湿，肩膀搭着块灰色毛巾，浑身上下充斥着运动少年的气息。

    毫无悬念，方才吓她的人就是他。

    “走路还发呆，不怕摔下楼梯？”他。

    “我在看路。”殳蔚冷冷地盯着他，“你不吓我，我才不会跌到。”

    扫了眼他手中提着的：酸奶面包？他从来不会买。脑海中瞬间浮现他和秦逸瑜站在篮球场下的画面。

    她没由来的闷火，表情寡淡绕他而过，被明江唐叫住：“等会，顺便帮我接下水。”

    “不帮。”她回得干脆。

    十分冷漠地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随后而来一同球的男生看到这一幕，揶揄拍着他的肩膀：“惹到人家了？借花献佛，拿酸奶面包去哄呗！”

    明江唐凉凉地睨去一眼，那男生了两声哈哈，溜了。

    ……

    晚修时分，陆惜来宣布的消息：部分分组组长名单有所改动，如有影响让同学重新报名。

    等名单传到他们面前，殳蔚看到“明江唐，许生万”那一栏时，心中倏地一轻。

    言想惊讶又惊喜地戳她，压低声音：“组长名单变了！他们不是搭档了，你看见没！”

    “看见了看见了，看完就往后传，别人还要看的。”她低声，佯装镇静。

    殳蔚尽量稳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强迫自己立马进入学习状态。只不过那第一节晚修，眼前的语文现代文完全像甲骨文，她一字未进脑中。

    第三节晚修中途，她被后桌用笔戳中背部，接过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眼熟的酸奶和面包。

    附加一张字条，上面遒劲有力的行书字体，她再熟悉不过：

    【还报我这组吗？】

    ……

    晚修下课，闹哄哄的班里，许生万跑来。

    他瞥了眼那个塑料袋，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明江唐让我给他带晚餐，又没吃什么，我就在食堂随便给他买了，哪知他这人这么挑，愣是又甜又腻吃不下。”

    末了，又扰头，和随手考出数学满分截然不同的憨傻，再一次唠叨问：“现在是我跟他一组，你们决定好了吗？明天就要上报名单了。”

    殳蔚望着懒洋洋走出后门的高个身影，背上书包：“我自己跟他。”

    当晚，她又一次在车棚拦下刚欲开车离开的明江唐。

    这次的他，并不同开学前夜晚那般对她淡漠忽视。那双黑眸波澜不惊，注视着眼前因奔跑而微微喘息的殳蔚。

    一年半载，离别的时光却分外漫长。

    她跑向他的样子，让他误以为，一切都还在分开时的昨日。

    殳蔚释怀地笑了：“明江唐，你们组人够了吗？我和言想想去。”

    晚风里，他看着她，耐心听她完后，终颔首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