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这件事本来就跟寄信一样,到底,她压根没立场生气。
他喜欢谁,拒绝谁,都与她隔天隔海,八竿子不着一块。
她气的不过是他借她当了挡箭牌,肆意任用别人的喜欢,同时伤害了两个人。
是的,也伤害了她。
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实则暗潮汹涌,一波未平一波起。
隔日下午,她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风风火火间又有女生扑上来贴着她,窃笑在她耳边了句话。
殳蔚呆滞几秒,压下心窝晃神间的狂跳,随后异常平静的,落座。
胡利云即便堵压着那大嗓门,也阻止不了隔组传来的八卦讯息:“不是我,我虽然八卦,但我从不看贴吧的,当然不是我发的!”
言想瞅见她来了,急忙扯过她手臂:“你都知道了吧?”
殳蔚垂眸应了声,头低下在抽屉里翻课本。
窗外忽然哗啦下起了大雨。
暴雨来势汹汹,砸在屋檐,砸在树枝,砸在地上,极具穿透而剧烈的声响,引开了大部分人的思绪和视线。
言想压着嗓子,在雨幕冲刷的巨响中,只有二人能听见:“你要出名了,帖子下还有人在猜运动会他抱走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叫‘殳蔚’。”
殳蔚心烦意乱,思维有些接不上:“那信写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竟然还被挂上贴吧?要是被看贴的同学举报,我和那人都得被请去喝茶吧。”
言想盯着她看了五秒,云里雾里:“什么信,你和谁去喝茶?明江唐吗?”
物理老师姗姗来迟。
喧闹的班级顿时平息了大半杂声,翻书翻试卷声响成了主导。殳蔚逐渐意识到她与他们,讨论的不是同一个话题。
方才进了教室,那女生凑在她耳边的是:昨晚有别班男生晚修后给她送信,塞进了她的抽屉。但是明江唐临走前把那封信顺走了。
二人陷入短暂的寂静。言想率先找到突破口:“不是啊,我们在讲一中贴吧上有一个年级配对的帖子爆火,上面有你和明江唐的名字,还成是一对。据发帖人不是我们班的同学,从上次运动会开始就有人一直在找你,明江唐的影响力可真不是吹的。”
殳蔚不作言语,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去盯前方被许生万拍醒的,正趴在桌上补眠的某人——
他隔了两秒才有动静,懒而缓地从两手间支起头,单手托住后脖,转了转,不疾不徐地开始找课本。
“所以你的信,又是哪一出?”
管它哪一出,都和明江唐脱不了干系。
茶余饭后的八卦娱乐,苦的永远是女生。只要你的名字贴上一个自带闪光体的校园风云人物,你的曝光率会比真相的揭幕率来得更迅猛热烈。长得不尽人意会被这也能行?怕是倒贴;长得胜人一筹又会有徒有其表,恁不单纯之言。
那个暗搓搓互为较劲的年纪,有心无心,皆少不了的攀比与流言。
殳蔚憋着满腹郁火,忍到了下午放学。
因为突如其来的狂风大雨,学校发布紧急通知:高一至高三走读班停掉晚自习,住宿班照常不变。
全年级走读班欢快地收拾书包各回各家。殳蔚看准时机,正欲拦下明江唐,被班长一股风拿着张名单点了几个人,意外中奖跟着她去扫大礼堂。
顶着一身疲倦回到教室,发现明江唐的书包还在。
他没走吗?
殳蔚环顾四周,恰巧撞上穿着球服,浑身透汗跑回到班上的一男生,她叫住了他:“你们校队今天也练球吗?”
男生回答是。
殳蔚皮笑肉不笑:“好的,我找明江唐,麻烦带我去一下。”
……
学校内有一处体育馆,一楼是游泳池,楼上都是各运动竞技场地。
奇葩的是,体育馆在90%的情况下,并不对本校学生开放。
殳蔚亦步亦趋跟随男生上楼,视线来回逡巡。楼道旁的墙壁上挂着不同领域的运动健将画像,每层拐角都有一处电子指示牌。她草草扫了眼——
四楼:瑜伽、篮球、健美操。
她问道:“校队申请得到篮球馆的场地?”
男生回:“申请了很久,也只能临时用用。隔壁篮球宝贝也要排练,老师就准了一起。”
殳蔚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篮球宝贝。难怪她事后回忆,只觉那齐肩发女生颇为眼熟。新生社团才艺展示上,她也在其中,校舞蹈队的一员。
“冤家路窄”这个词从未让世人失望过。
临近四楼,球场上的声音愈发清晰。
男生倏地回头,一双眼紧盯她的手,“你没给明江唐带饭?”
“我为什么要给他带饭?”
“你不是他女友吗?”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理所当然欠扁的模样,和自恋自大的明江唐如出一辙。
她随着男生而进,一出现在馆口,像国歌响起行注目礼般,立马有十几双眼睛,整齐划一朝门这头望来。
……
有男生吹了记口哨。
她听见有人怼道:“被明江唐知道你调戏他姑娘,心摁死你!”
同班男生又从场上跑回她身边,转告:“明江唐在里面,右拐往里直走,尽头上了台阶的那间屋子,你直接去找他吧。”
殳蔚早就不想在这接受众人目光洗礼,道了谢,照着提示往里走。
这条路往里都是直道,不窄,还有挂灯。播音室,洗手间,休息室——她边走边想,待会见了他要怎么开场,怎么清,怎么结尾。最近发生的事不少,堵在心头的更是繁杂紊乱。他们在外人眼中不实的,扑朔迷离的关系,他借她当挡箭牌的行为,贴吧上的风言风语,还有那封被他私吞的自己的信——再抬头,台阶映入眼底,门框上写着三个大字:更衣室。
这里吗?
鬼鬼祟祟的,在门外转悠,确认了三次是尽头处的屋子无疑,她犹豫着上前。这条路越往里越静悄悄的,好在知道外头有人,现下又是白日,不然突然蹿出个白衣女鬼,也不夸张了此地此景。
进了屋才发现,就是普通的更衣室,不过面积倒不,1.5倍大的教室有余。一间间有门的隔间,正对着就是大片玻璃镜子,镜子下是一排洗手池,两侧是半人高的存物柜。这设计,倒是跟游泳馆的更衣室异曲同工。
不过看样子,貌似找人落空了。
屋外的狂风刮着两扇未关紧的窗户,发出“哐哧哐哧”的声响,把她召回了神。这更衣室只亮了一半的灯,她正巧站在昏暗和明亮的中线处。
半明半昧间,她下意识伸出手揿灭开关,里头一排灯熄灭。正欲出去,身后“啪”地传来推门的响动。
竟然有人在里面。
时近六点,又是暴雨阴沉的傍晚,光线是比平时要暗上许多,却不至于如同黑夜。殳蔚尴尬地转身致歉,话噎在喉中,竟是怎么也道不出声。
明江唐背对窗户,身后是风雨交加,暮沉的天。逆着光,手还搭在门把上,一动不动。
“对不起……我以为没人。”殳蔚愧疚道歉,手指碰上开关,顿住。开了灯只怕更直白更尴尬,她思忖着,却已收了手。如今是,早已丢了来势汹汹的气焰,抛了前来的目的,迫不及待想就地消失。
还没挪到门口,一只手臂恰如及时横在她跟前。
眼前陡然黑了几度,只因那人身形高度优势明显。她呼吸滞住,他轻而易举的,双手桎梏在她身侧,把她圈在了洗手池和墙壁间的三角区。
殳蔚心砰砰砰直跳个欢快,快要冲破嗓子眼,收不住。她顺着那手臂往上看,这一眼,何止是控不了那心跳,她差点要两腿一软晕过去。
明江唐赤着膀子,眼眸微眯。那气焰,像只野狼,逮住了待捕的羔羊。
“姑娘,胆子不。”他嗓子有所好转,可还是干哑,“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眼睛不管搁哪都避不掉那坦露的胸膛、胳膊,腰腹……铺天盖地的,属于男生的气息,熏得她颧骨似被碳火烘烤般的烫。
四下再无旁人,又此番近距离,她招架不住,只能视线乱飘,一个劲往后缩,“你先……让开,把衣服穿起来。”这人要不要这么流氓……
不料,他更逼近一步。
她的背猛得贴上冰冷的砖壁,大气不敢出。听见他呵笑一句:“你可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啊。”
这声笑滚着潮热的气息,在殳蔚耳边一溜滑过,太不怀好意。她一个哆嗦,咬唇把他往外推。
手掌下是微凉的皮肤,很硬很结实,男生的体格。
推不开,却见他眼底烧起一把火。
明江唐不费吹灰之力,捉住胸前那双手腕,反剪了箍在她身后。慢慢俯身,双眸不离她半分,一字一句道:“堂而皇之闯进男更衣室,你想做什么?”
……
“我找你。”她的脸别过一处,心跳声盖过后半句,“有事。”
“找我?”明江唐笑了下,像极了不学无术的轻佻公子哥,佯装疑惑,“那你关灯做什么。”
他故意凑近她耳后,半真半假地逗她:“有什么事,是要关灯才能做的。嗯?”
明江唐盯着她,这个在他眸下,在他身前的女孩。耳垂巧而嫩白,耳骨上染了粉红,半侧脸也红彤彤的。除开话,都是那紧咬下唇的动作。
太近了,连他也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二人间的距离竟这么短,这么密。反应过来时,眼前就是那白里透粉的面孔,甚至能肉眼所见少女脸颊上,细细的,金色的绒毛。
思绪回拢,他听见殳蔚低呼“疼”。太太软,像只周天大的猫咪。喉结轻微滑动几下,嗓子的后遗症被成倍放大,只觉得很干,还燥。
手上不自觉收紧的力度,是在气息贴近后。也在意识之外。
明江唐手中力道松了几分,仍未放开,盯着她,把话完:“我只是想告诉你,男人的坏心思,没有喜欢与否的前提。女人在和男人一对一抗衡时的力量有多渺。”他晃了下手中那一双细细的腕,“你该知道。”
……
明江唐敛了那轻浮痞气,昔日原貌渐渐复苏。
他松了手,往后退半步与她隔开安全距离,才低声道:“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