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春满楼命案(四)
听了玉棠的叙述,风月欣把整个事情在脑子里捋了捋。
“你不奇怪吗?他们这么恩爱,水荷却卖身青楼?即使是清倌,也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玉棠眼带嘲讽。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月欣姑娘这么幸运,一到春满楼就成了第一花魁,被人众星捧月,当九天娘娘这么供着。现在就算不接客了,不是还有个豪门美公子天天往你楼里钻么?”
玉棠音色柔糯,平时听上去都是细声细气,照现代老就是非常淑女的音色。但这些话来,里面夹枪带棍的,不难听出其中的妒意。
“这就是命。”风月欣听了并不恼。关于她的前身一进春满楼就抢了玉棠花魁之名,进而还一跃成为北辰第一花魁的事情,她听红玉了。玉棠对她的妒恨,可以理解。
但,关她何事?
“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想想怎么夺回这花魁的名号,或者今后这条命该怎么走的好?”
“你”玉棠想不到风月欣根本就不在乎这花魁的名号,那自己这般恨她又是为了那般?
“我不管你这些鸡肚肠,妒忌羡慕的事情,你倒是,水荷和张秀才在算计什么?”
玉棠听到风月欣这么问她,心里一抖。但面上强装镇定。“什么算计什么?”
风月欣嫣然一笑,晶亮的眸盯着她。
“玉棠,我风月欣眼力向来不差。你虽然看上去很柔弱,但是性格却是爱憎分明。要不然,当初发现张秀才悔婚和水荷在一起的时候,你也不会气得就听了你老爹的话,同意卖身到青楼了。你可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完全可以揭发他们,要他们身败名裂。但你没那么做。
因为你恨,你恨张秀才背信弃义,觉得他这样的人你不要也罢。反倒对于水荷,你并不存恨意。因为两情相悦这事,本身并没有错。
如果我照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水荷身死,你不会这么快就急着找张秀才,还要给他钱。除非,你已经知道水荷卖身青楼的原因。而这原因,让你放弃了成见,特地赶来帮衬张秀才。”
玉棠的额上渗出密密细汗。她沉默了很久之后,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不错,我确实知道。”
原来玉棠无意中看到张秀才和水荷在房里幽会,本想装作不见。但当年的事情一返上来,心头愤慨,就上去瞧瞧启开了一点窗户偷看“水荷,我实在不愿意看你在这里受苦。我只要一想到你要对这些臭男人赔笑脸,我就”
“相公。”水荷身上只披了薄纱,美体尽现。她温柔地抚了抚男人赤l的胸膛,安抚道:“当初我们是走投无路不得已,我才卖身春满楼。你怎么忘了?”
张秀才抓住她,将她搂进怀里。
“我没忘。但是现在危已解,而且我们已经存够了卖身钱,为什么你还不走?难道你贪恋这里不用日日劳作,不想跟我去受苦?”
想到这个可能性,张秀才着急地坐起来,摇水荷的肩头,“水荷,你不能变心啊?”急切神情,可见张秀才对水荷是一片真心。
水荷看他发急,也急得拧眉。“相公,你怎如此想我?我待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吗?”
想起之前两人种种,张秀才稍微冷静了些。“不错,你待我情深意重,我不该如此想你。但是”
“相公。”水荷纤纤玉指掩住他口,“我绝不是贪图安逸之人。这里虽然吃穿不愁,但是每天送往迎来,就算是清倌,也要忍受他们的调戏”想到这些苦楚,水荷眼中莹莹有泪。
“我日夜只盼与相公团聚,又怎会不愿赎身?只是我的卖身钱换了债之后所剩余不多”
张秀才连忙,“我这段时间代人写信,偶尔卖卖字画,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加上卖身钱剩下的,还有你偷藏了给我的,也七七八八够了。我们求求牡丹春,一定可以赎身的。”
“赎身并不难,难就难在我们何以为生?”水荷替他理了理乱发,神情悲切,“相公,你是读书人,应该是考取功名,为民请命之人。偏偏和我在一起过苦日子,水荷想与你厮守终生,但不愿看相公碌碌无为,枉费了一番才智。不如你安心在家准备,水荷会时常给你送银子度日。若相公能高中,能替水荷经常去看一看奶奶,水荷就心满意足了”
“不行!”张秀才义正辞严。“我怎可用你卖笑赚来的钱来为自己打算?水荷,当初我们成亲之时,我答应了你奶奶一定要照顾你一生的,你这是要我背信弃义?”
水荷本也舍不得张秀才,听他这么,两人又抱在一处失声痛哭。
哭了一阵,张秀才拍了拍她臂膀。
“莫哭了,别引来了人。”他伸拭去她脸上泪珠,“水荷,不如这样。等我们再攒些银子,积些本钱,求牡丹春让你赎了身之后,我们回村子里和奶奶一起好好过日子吧。我也是男人,家里还有几亩薄田,总不至于饿死。”
听自家相公愿意放弃学业与她一同过日子,水荷又是泪如雨下。两人抱在一起,期望这个日子能快些到来。
玉棠在窗外看得清楚,也听得明白,虽有旧恨,也不禁为两人甘苦与共的心意感动,眼里也流了泪来
这段事情由玉棠再次来,她眼中仍然莹莹发光,眼眶湿润。
“我有感与他们夫妻之间深情,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跟谁也没这事。”
风月欣和霍天哲对看一眼,霍天哲抬就把张秀才的睡穴解了。
张秀才悠悠醒转,神思有些恍惚。玉棠就坐在他床对面,看他眼神呆滞,不禁担心起身上前,“张郎”
听到她的声音,张秀才忽然清醒,他发疯一般下床翻箱倒柜,找出一张纸来,狠狠甩在玉棠脸上。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当年你爹同意退婚的凭证!你我已经两清,你却为何要害我的水荷”
霍天哲轻易制住他,将他押在床沿坐下。
“再不老实,我就不客气了。”
玉棠见他还以为自己是杀害水荷的凶,颓然坐下,拿罗帕拭泪。
月欣拿起地上的退婚书看。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玉家同意退婚,张秀才和玉棠以后各自嫁娶,两不干涉。最后还明会退还当年的定婚信物,上面有张秀才写下已收的字句和印。
月欣指着退婚书问张秀才,“上面提的订婚信物是什么?”
“是一支钗。”张秀才没好气地,“玉棠的爹好赌,早就拿去换钱了。我只想与水荷在一起,就按了印算是已经收到了。”
“钗?”风月欣脑子里忽然晃过什么,但是消逝得太快了,她没有抓住。
“一支玉凤钗。”张秀才大约了一下样子,“当年家里还殷富,请人雕了一支玉凤,再镶了金坠了珠做成了钗送给玉家当订婚信物。”
之后,霍天哲又仔细问了问张秀才和水荷来到城里之后的事情。原来当日他们初来乍到,以为做本生意容易,结果没想到被人骗签下了字句。后来生意当然没做成,人家还要他们还钱。无奈之下,水荷只好卖身青楼拿了卖身钱去还债。
水荷年纪尚青,又刚来城里,面生得很。骗牡丹春签下了先做清倌,一年之后再接客的卖身契。这样的话,他们可以有时间凑够赎身钱,在水荷接客之前把她赎出来。
张秀才想到没有见到水荷最后一面,痛哭流涕,情绪失控。风月欣三人就走了出来。
玉棠甩了风月欣一个白眼就先行走了。月欣还是由霍捕头走着送回去。
“风姑娘,这案子你怎么看?”
不过两日的合作,霍天哲已经明白为什么帝君对她这么着迷了。她巾帼不让须眉,脑子动起来绝不比他这个金捕头差。身在青楼,真是可惜了。
“张秀才如果是做戏的话,演技太好了。他承认在水荷死的早上去找过她,两个人还做了一回可惜这里没有法证检验技术,不然就知道他的是不是真到了不过如果他是凶,没必要在自己身上增加疑点。是他的可能性很。”
“检验?”霍天哲莫名地问她。
“没什么。”风月欣随口掩饰过去。
其实她对张秀才倒是没什么想法,反倒是那个玉棠。她性情爱憎分明,刚才到张秀才和水荷事情的时候也很感动的样子。知道他们的情况这样凄苦,她什么动作都没有?
“这个玉棠,一定是凶!”
君天用扇子一拍掌心,激动地人都站了起来。
风月欣头疼地抚了抚太阳穴。
她一到门口,就遇上君天来找她,拉着霍天哲一起要听案情。她只能把人都带到了风月阁里,好茶伺候着。没多久,郝连东也带了新做的菜来要找她试吃。君天一看是郝连东来,还哪里肯走啊?
红玉也该用膳了,怕风月欣饿着。然后,只能变成四人在风月阁开席吃饭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