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血好、好多血

    无韵、无韵啊——

    凶！

    是你杀了无韵！

    是！你！

    吴远被迎头泼来的鲜血浇醒，确切地，他是在冷汗中被噩梦捞醒的。

    老爸昨天的那句话，横眉怒目，咬牙切齿，竟让早已麻木于父亲嗔貌的吴远从心底生出几分胆战心惊的恐惧。

    不同他疯癫时那种没头没脑的撒气，在瞪着亲生儿子的时候，就像是要用目光击毙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死敌。

    吴远一夜没睡好，在阳光照进房间的那刻才将将合眼。

    老爸为什么要那句话？

    虽然是自己的出生导致母亲产后大出血离世，可那是无法预料也无法避免的，难道老爸就因为这个原因而一直对亲儿子心怀怨恨么。他就这么心眼吗？

    既然自己不明就里，但有个人应该略知一二。

    吴远的姑姑。

    他摸到，时间显示早上十点，大概是洛杉矶的昨天下午六点。

    又点开微信，除了印声，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群聊里那些堆积如山的消息，再没别人来找自己，而之前陈学长拖欠自己的工资更是石沉大海。

    姑的微信头像，是她刚出生的孙子，一个黑头发蓝眼睛的混血，也就是吴远的侄子。

    吴远笑了一下，在输入框中打入了字：“姑，最近还好吗？”

    好久没有回复，那边接近晚餐时间，估计他们正在享受天伦之乐。

    刚这么想完，吴远就收到姑发来的一朵blngblng闪着星光的玫瑰花表情，下句是：“我很好，谢谢关心。”

    不等吴远回话，他又收到了连续六张的婴儿照片，姑接着发来：“这是mr，你妹妹的孩子，可爱不？”

    “可爱。”吴远发回去。

    他看着标题上一直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变成了“姑”，两秒后又跳回了“对方正在输入”，有那么一会，吴远都觉得是卡住了，直到姑发来：“你爸爸怎么样？”

    “精神不错，又开始画画了。”

    “是嘛？”后跟一个惊讶的ej。

    “您现在在家吗？”吴远切入正题。

    “是的，正在准备晚餐。”

    吴远想他接下来的话，很可能让姑觉得自己是去蹭饭的。

    “我在洛杉矶，可以现在去看看您么？”

    姑邀请您进行语音通话

    吴远有些时间没和她联系了，还没准备好突然听见她温暖的声音。而对于语音通话，则是一种本能的抗拒。

    犹豫了两秒，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吴远吗？”好久未闻的声音，令人想念。

    “姑好。”

    “侬来美国怎么不早跟我呀？我好让大卫去接侬呀。”大卫是姑的丈夫，一个华裔律师。

    “我是来谈项目的，没想到还能有多余的时间，这就想来看看您。”吴远不太会撒谎，但只要不碰面，还是可以完成的不错。

    电话那头传来孩子的哭声，还有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准备晚餐的欢笑声。

    “你有心了，现在在哪呢？”

    “呃，”吴远一时想不起洛杉矶有哪些地名，“好莱坞？”他弱弱地用了个问句。

    “巧赖，我们都在圣莫尼卡湾呢，你开过来啊只要二十分钟，我发个地址给你，你让司开过来。诶？你是自己开车的还是有司送？”

    “有司。”吴远可以瞬间移动，却没法变出辆车来给姑看。

    “哎哟，阿拉远远出息咯，都有司啦！”

    “公司行的方便。”吴远横下心，做戏要坐全套。

    “那就这么讲好了，”姑非常高兴，“囡囡啊，侬吴远哥哥要来了，帮他添副碗筷。”吴远猜她应该是对着女儿的。

    “哪个吴远哥哥？”女人在那边问母亲。

    “蛮好蛮好，那吴远啊，我们先挂啦？”姑不睬女儿的疑问。

    “呃，姑。”吴远赶忙喊住姑，“可以麻烦您发一张家门外的照片吗？最好是室外的，我怕找不到房子。”

    “哦好的好的，有道理，侬稍等啊。”

    姑的语气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拘束，毕竟是血亲，只几句话就和吴远又亲近了许多。

    很快照片就发来了，估计她是一路跑着出去拍的。

    一栋典型的美国中产阶级双层大e，车库外听着三辆欧系车，门口的草坪上屹立了一棵巨大的老橡树，看着很上年纪，树枝上吊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秋千。

    看来姑生活得很充裕。

    吴远是加了微信才得知她的模样，她不常发朋友圈，偶尔会传些花艺的照片，直到最近才开始狂发孙子的萌照。

    他抓紧洗漱，换了身简单的休闲夹克，刚举起要移动，才想起自己两空空，作为与姑的初次见面，一定要带些什么。

    吴远以为印声还没起床，便轻轻脚来到他的衣帽间。

    然后发现根本不用轻轻脚，印声压根不在卧室里，怕是睡在颜茴那边了。

    正好，他放松心情，开始在抽屉里翻找印声那些从来没用过的全新的、有礼盒的东西。

    送表显得太贵重且不必要。

    一对袖口，一方帕，都地印着顶级奢侈品牌的lg，轻巧又得体，关键是用力不猛。

    吴远是第一次用瞬间移动来走亲访友，稍有紧张，不过还是顺利抵达了照片里的大e前。

    虽是傍晚，可洛杉矶的天仍旧很亮，街边灌木丛里的户外灯还未点起。

    这是一个舒适度很高的社区，每家每户都深藏道路两边，被定期修剪的宽阔草坪隔开。

    有些人家的前院里，摆布着精美的灌木雕塑，应该是请了专业的园丁上门修剪。

    姑家门前的台阶上放着两个南瓜灯，这让吴远想起万圣节快到了。

    还没敲门，他就听见宅子里女人们的讲话声，夹杂着普通话、吴语和英语。

    开门的是一个雍容富态的中年女人，打扮用心又自然，脖间一串珍珠项链点缀得恰到好处，吴远在朋友圈见过这张脸，是他的姑姑。

    “远远？”姑只见过吴远学生证上的照片，她对面前这个高大的陌生男人有些熟悉却又存着疑虑。

    不过她很快鉴定出，男人脸上的，正是吴家祖传的高鼻梁。

    “姑好。”吴远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从来没上亲戚家串过门，但礼貌的微笑总是没错的。

    “辛苦侬了，快进来，司呐？叫他一道来吃伐？”

    “他有事先走了，还要去接人。”

    吴远已经悟出了面不改色瞎话的套路，那就是坚定地认为自己真的就是那样的，真的是来谈生意的，真的是被司送来的，也真的去买了礼物。

    “敬意，送给您和姑父的。”吴远双将两个精致低调的礼盒往前送上，大卫姑父也正巧出来了。

    “侬脸怎么搞哒？跌跟头了伐？”姑没管礼物，而是担忧地问道，上便要摸吴远的脸。

    他眼眶上被伍六打的伤已经结痂，不过额头那新挂上的，正是昨天刚被老爸用油画刀砸出来的口子。

    “不碍事。”吴远窘迫地笑笑，没想到除了乐亦彤和印声，世上还有人会关心自己。

    在门厅简单的寒暄，吴远对这一大家子人有了初步的认识。

    姑姑、姑父、大妹、白人大妹夫、二妹、二妹的黑人女朋友、弟，还有黄白混血的侄子。

    等一下，二妹的女朋友？

    好的，支持。

    吴远尊重任何形式的个人选择，更何况她们已经被大方地带回父母家。

    在这些多元又热情的陌生亲戚面前，吴远无所适从。

    晚饭吃得相当拘束，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表哥，需要接受一双双好奇眼睛的盘查。

    饭后，姑请吴远到后院的玻璃花房欣赏自己的花艺作品，吴远开始放松下来。

    姑侄二人很快聊到了那些陈年往事，姑最初有些躲闪，不过见吴远已经对母亲有些了解，并坚持要继续深究，才终于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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