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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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秒记住本站:9游戏结束了。

    武秋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因为他和谭微仅五五开,并没有谁取得了胜利。

    而且武秋很想看看真彩回答问题的样子,可惜她没有。

    谭微则对赫连灼更加感兴趣起来。

    游戏结束后大家却没有因此乏闷起来,因为无先生利用他对内力的准确控制以及对筑琴的无比了解模仿了多达二十七种乐器的音色。在这些乐器中,有大家很容易见到的,也有很多年都没有人再使用的。

    武秋自诩自己能够利用提模仿近十种乐器以及一些动物的叫声,但是任哪一种都不及无先生模仿得惟妙惟肖,任哪一种也不及无先生模仿得出神入化。

    无先生自然也是一位高人。但这却不是因为他的脚步。他的脚步虽快但仍然有形,而之前那位李先生的身法却是无形的。

    无先生自然也是一位高人。这是因为他对内力的运用已臻化境,武秋好像还没有见过有哪个人可以做到如无先生般让内力张即张,缩即缩这种程度。内力本就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千百年来多少人为了研究它付出了宝贵的青春甚至生命,可又能有多少人真正领悟到它的精髓并掌握它呢?

    武秋也要成为那样的人,这是他的梦想,也是他来北学的目的。

    ——

    这堂课很快就结束了,相比起前面两堂课,明明还是一样的时长,却感觉快了不止一倍。

    是不是有趣的时光都逃不过匆匆。

    无先生离开前没有忘记布置下抄谱的任务,那又是一种写字上的修行。

    课间很多人在议论无先生鬼神不测的功夫,也有很多人在议论他对筑琴的理解,但更多人在议论赫连灼。

    而议论他的人也分为两类。一类在他的天赋,毕竟这不种谁都有的东西;另一类则在他的性格,很多人还是不相信这座冰山竟会举发言,而且当他一字一句在答案的时候那神情真不是所有少女能够招架的。

    武秋虽美却没有他那种气质,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只对容貌感兴趣的。

    议论声很杂,但人都有准确分辨自己名姓的能力。议论声中不时传来自己的名姓,无论谁听到都不免有个自然的反触。可是赫连灼却没有。也不知他是在控制自己还是真的没有听到。

    他只是一直低着头,偶尔望着那有些破旧的竹笛出神。

    那只竹笛是不是承载了他一段不可忘记的岁月?

    又一个课间结束了。

    ——

    从前的人,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恰好在前朝有一位王子便真真正正地做到了淡泊与宁静。

    他为了明志,自父亲过世十五年里,一共上了七道奏疏不下万言表明自己不愿承袭爵位的决心。在这些奏疏中没有哪一道不是字字恳切,没有哪一道不是句句流情。这些肺腑之言最后终于打动了皇帝,获得了让爵的批准;

    他为了致远,一生都投入到了律学的研究当中。连席藁独处的那段岁月,都没有离开它们。八十一档算盘有多大?比眼前这间教室的墙板还要长,还要宽。他为了拿到十二平均律中各半音间最重要的那个比例,对二进行了两次开平方一次开立方一共开十二次方的庞大运算,时至今日也鲜有人敢去或者愿意去做这样的尝试。

    大山有多高,愚公也能移;大海有多深,精卫亦可填。这位王子就是愚公,就是精卫,他移开了镇压律学一千多年的大山,填越了无数学者想要填越的旋宫转调的千年大海。

    也许他不是那个时候最聪明的人,但他一定是最孜孜不倦的那个人。

    于是他的十二平均律,比西洋早了五十二年。

    钢琴虽然是代替大键琴没有回弹的产物,但是没有王子的十二平均律,钢琴的八十八个键根本无法定出漂亮的音。

    而且到了今时今日,世上十之八九的乐器也都在用十二平均律定音。

    这是律学史上旷古烁今的成就,王子用他的淡泊与宁静,达成了。

    ——

    萧先生此时此刻就在讲这位王子的故事。

    他很年轻,讲起王子的时候则更加年轻,眼睛里还闪着光。

    他一来就迫不及待地讲起了王子的成就,立时便牵动了所有同学的华夏之心。而在这些同学之中,武秋无疑是最为自豪的那个人。

    没有谁不会对自己家国自己族人的伟大功绩感到自豪,武秋则更是如此。

    眼下的武秋甚至正幻想着自己就是当年那位站在八十一档大算盘前废寝忘食地拨珠走位的王子。他的面容也许因为劳累而憔悴,他的指也许因为弹拨而疼痛,但他绝对要比武秋还美,他的指也绝对要比任何一个模的指还要漂亮。

    世上的美与丑,本就不是外表所能单单决定的。

    萧先生是教“律学与算术”这门课的先生。他的年纪比之前那几位都要,穿着也更时尚。他既没有穿让很多人尚无法接受的西服,也没有穿那种古老的长衣。他的衣服很合身,很容易显出自己矫健的身材,看来他不仅在律学上有所专攻,在武学上也定然没离开夜以继日的形体修行。

    可是他书生气很重,遣词派句也很拘谨,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武学实力究竟有多少。有人想试一试他的武功,可是他没有让同学有觉得看不过眼的地方,所以也就没有人有勇气对他出。

    仅仅凭好奇提供的勇气,是远远不如偏见与仇恨来得多的。

    于是整堂课下来大家都在听萧先生讲故事。

    半个时辰足以讲很多故事,但是半个时辰之后同学们还能记得的故事,也就只有王子的平均律那段了。

    萧先生离开的时候没有忘记布置下抄公式的任务,那还是一种写字上的修行。

    是不是北学所有的教书先生,都对书法十分重视。

    “律学与算术”这堂课结束了,那么北学的第一天文课也就结束了。

    往下就是谭微最动心的武课。

    这也是武秋最想学的。他对文课的兴趣可远远没有对武课的来得高。

    但是他对真彩的兴趣定然要比文课武课都高。

    他望着真彩出去,想要去些什么但偏偏鼓不起勇气。

    赫连灼走出了教室,他不疾不徐地走,一上午发生了什么他好像都已不记得。

    ——

    主楼是北学最高的建筑,主楼最高的地方,是拾音螺,而拾音螺里面,正是首座的起居所。

    拾音螺每天都要放各式各样的曲子。曲子虽好听,可这对住在里面的人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从前的人大隐隐于市,那首座这种隐居能不能算得上是大隐呢?

    “他怎么样。”

    “他很好。”

    “是么。”

    “他会在不经意间帮助他的同伴。我还试探过他,他的出绝不带杀气或怨恨。”

    “那就好。”

    “是啊。昔年西扬谢家灭门惨案轰动一时,奈何时至今日都没有找到幕后主使。可怜这孩子命犯孤星,后来收留他的姑父姑姑也双双遭遇不测。那夫妇多好的人,只恨苍天无眼。唉。多亏首座师兄千里寻他,不然任他自流不知会成为多大的祸害。”

    “那孩子秉性纯良,我纵不去寻他,他也不会变的。”

    “首座师兄的是,是我度测了。”

    首座没有再话,只是看了眼窗外。

    窗外正好是后山,那里有很多常青树。

    那是生命的颜色。

    ——

    “查到了?”

    “查到了。八年前西扬谢家灭门案中确实有一个幸存的男孩,后来被其姑父姑姑收养。来这事也诡异,那男孩被收养之后他的叔伯父们陆续遭遇不幸,再后来连收养他的姑父姑姑也离奇去世。就在前些日子,那男孩离开了扬州。”

    “但是这里好像没有符合你的姓谢的男孩。”

    “听那里人那男孩得高人相助,还换了姓名。”

    “可靠?”

    “可靠。谢家灭门案本就不是什么事,当时就受到当地人的极高关注。后来那男孩的亲戚又接连发生那样的事,那里人都他是天煞孤星降世呢。他的事不免广受当地人言语。”

    “那高人是谁有打听么?”

    “据正是八荒六合兄弟会琅邪山首座。”

    “有什么证据么?”

    “那男孩的姑父姑姑死讯传开后有人在北海发往柴桑的木龙车上看到了首座。”

    “首座长年隐居,北学门生一年也不过见一两次,外人岂能那么容易认出?”

    “首座也有年轻的时候。”

    “那你的意思就是那男孩就是赫连灼?”

    “属下不敢妄加推断。属下只自己调查到的。”

    “多谢了。这个你拿去吧。”

    “能为少主做事是属下的荣幸。”

    “路上当心。”

    “是。属下告退。”

    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浮出了水面。

    有的人就爱探秘。秘密虽能满足人的好奇心,但是它一旦被掘开,受伤的却总是当事人。

    是不是身世已经凄惨如斯的人,连保有秘密的权利都被剥夺,还要被无关之人这般那般地挖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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