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四 进击的水师
沙船上的船把式大声骂道:“你他妈的瞎了狗眼,这是谁的船看不到吗?”
着点燃了船头的灯,照亮了大半的旗帜,接着,十几个人骂咧咧起来,都是用的满语,一个比一个嚣张,而对面的桨帆船也点着了灯,露出大清金州市舶司的官牌,但沙船上的人却更是高声,挑衅起来。
“来啊,你们这些狗尼堪,上来查啊,上来!”
“他敢上来,老子一刀捅死一个,什么狗屁智顺王,一个尼堪头子罢了,在我家主子面前,还不是狗一般的玩意。”
“不如狗,狗给了骨头还能咬人,那条智顺王连咬人的胆子都没有!”
尚可喜投降东虏七八年了,已经可以听懂满语,污言秽语传入了他的耳朵,尚可喜胸膛起起伏伏,满脸通红,但却没有任何办法,他已经看清了那船的旗帜,是礼亲王的船,而近几年,这几艘老船来往于金州港和三山岛之间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来人,上船检查!”尚可喜大吼道。
一旁的一个参将连忙拦住尚可喜,:“将主爷,万万不可啊,闹大了对咱一点好处没有啊,就算闹到皇上那里,也就是申斥礼亲王几句,咱日后可是得吃挂落啊。”
“王爷,市舶司那边今晚还有会议呢,晚了可是耽搁不起,您先行一步,这里让人来处置吧。”海防游击笑呵呵的道。
尚可喜知道自己斗不过代善,属下给了台阶下,他自然顺势而为,扔下几句狠话,也就离开了。
“你不该挑衅尚可喜,没有什么男人能忍受住那种谩骂。”待东虏的桨帆船离开之后,阿蛮提醒道。
船把式实际上是锦衣卫的千总,受方正化差遣,接应阿蛮和他的军队上岸的,船把式道:“阿蛮将军,你这便是差了,尚可喜是东虏的奴才,奴才这种玩意是不分男女的,哈哈。”
船把式下令起航,出人预料的是,他径直跟在桨帆船之后,看着桨帆船登上了港口的码头,一行人举着火把向市舶司官厅去了,这才转身向东北方向航行而去,绕过了几块礁石,船停在了一处布满翻扣渔船的地方,就看到一处废旧的村落,这些船和村落都是老奴时代毁坏的,当初的旅顺和金州都被代善和莽古尔泰屠戮一空,其余的人都迁往了海州,如今因为这个港口,又迁徙来了不少人。
村落空落落的,几个人从里面窜出来,告知周围一切安全之后,阿蛮开始驱使缩在船舱里的士卒上岸,他们乘坐这几艘破船从山东出发,在海上停了几日,虽然大家都是坐过海船的,也是受过训练的,但船舱不通风的条件让一切变糟糕,空气中满是怪味,呕吐物和粪便混杂在一起,当听目的地到了,众人一片欢呼,踩着踏板下了船,上了栈桥,阿蛮大声的骂道:“都心一些,不要跳进水里!”
士兵们没有话背着武器、行礼和沉重的补给上了岸边,阿蛮立刻招来几个队长,道:“你们各自带上十个乞列迷人,四面散开,埋伏在树林、草丛里,所有靠近的人一律抓起来或者杀死,只能用弓箭!”
“三个时辰我会让人替你们,会给你们留足够的烟和酒,还会有热汤和炖肉等你们回来!”阿蛮又道。
几个人都是哈哈一笑,带上人出发了。
先遣舰队,虎鲨号
“什么时辰了?”夜幕之下,佛罗雷斯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问道。
“主人,早上四点!”仆人胡安看了看航海钟,道。
佛罗雷斯斥责道:“用大明的计时方式,我现在是大明登莱水师的海防游击,还不是葡萄牙的男爵。”
“是的,主人。”胡安心的。
佛罗雷斯重重点头,看了看身后五艘双桅纵帆船和十二艘单桅纵帆船,胸中热血上涌,虽然这些船都不如他原本那艘夹板船大,但是却迅速而火力凶猛,而他的敌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佛罗雷斯大声喝道:“升帆,起航,目标青泥洼口,让这只虎鲨把蛮子们咬碎吧。”
“吼!吼!”水和士卒们齐声吼叫。
虽然他们的座舰不是主力舰,但却是登莱水师的核心,所有的双桅纵帆船都以鲨鱼、鲸鱼这类猛兽命名,而身后那些单桅纵帆船只能以鱼名命名。
虎鲨号的船帆升起,略显狂躁的海风让船帆鼓荡起来,虎鲨号锋利的舰首劈斩海面,顺风而行,为了获得有利的海风,先遣分舰队甚至绕行了一大段海路,然而一切都是值得的,如今十八艘舰船排成两排纵列,朝向那个破烂的海港而去,舰船上所有人都是进入了岗位,他们刚刚吃完饭,显的精力十足,水们操作着船帆,士兵把挡牌挂在了船舷上,捆扎一切可能移动的杂物,分发火药,往地上倾倒沙土。
当进入海湾之后,一艘飞鱼号冲到了最前面,那是一艘单桅纵帆船,作为引导船,而船长曾经伪装成走私船的水四次进入过这片海湾。
很快,一艘金州市舶司的桨帆船驶出来了,打着灯号询问身份,飞鱼号靠了过去,在上面的水尚未看清黑洞洞的炮口的时候,一侧九门火炮在二百步距离上打出了一轮霰弹,船长命令转向,当另一侧的火炮瞄准的时候,那桨帆船已经开始沉没了,又是一轮齐射,彻底终结!
佛罗雷斯站在虎鲨号的船艉楼,看到飞鱼号旗开得胜,立刻下令:“所有舰船,升起大明金龙旗!”
金龙旗很快升起,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十八艘舰船全速冲进了海湾,直奔海港而去。
在此时的金州港,几百条船混杂在一起,破烂邋遢的帆船,高大龟速的福船,十几条平底沙船,更多的是渔船,甚至还有不少朝鲜水师的龟甲船,海港里早就是乱做一团,无论是渔船还是商船,亦或者隶属尚可喜的舰船,都没有想到会有人来袭击,但隆隆的炮声做不假,海滩上、港口里,水和渔民冲出来,跳上自己的船,收起船锚,解开缆绳,升起船帆,想要尽可能快的离开海岸,但越是混乱效率越低,来自天南海北的走私船和当地船争抢水道,导致船桨、缆绳攀扯、纠结在一起,让人无所适从。
一直到先遣舰队靠近,且按照计划进入射击阵地,大部分船舶仍然是停在原地,十八艘舰船分成两列,排列在港口之外,舰船之间间隔五十丈,除了避免碰撞之外,最重要的是给外围的舰船留下足够的射击角度。
轰轰轰!
在一里之外,舰队便开始使用炮火攻击,侧舷的火炮喷出了一排火光,近两百枚实心炮弹飞了过去,狠狠的砸在船只和栈桥之上,有些落在沙滩上,便是一蓬沙土被溅飞。佛罗雷斯指挥着他的舰队,不断调整角度,发挥两舷的火力,左舷打击舰船,右舷攻击港口的仓库、官厅、民居等一切人为建造的东西。
但是很快,佛罗雷斯发现对的反击非常微弱,除了零星的佛郎、碗口铳发出的炮弹,就是一阵阵的铅弹,而这类攻击大部分都无法击穿舰船厚重的橡木板!
“放下船锚!”
佛罗雷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放下船锚,降下船帆,让船舶变的更加稳定,而单桅纵帆船靠前,用霰弹破坏船体,用链弹搅烂桅杆和船帆,而双桅纵帆船则在后,利用船上更重火炮带来的远射程,使用烧红的实心弹攻击。
金州港的海滩、码头上烟火弥漫,惨叫声和呼和声不断,不会再有人反击了,人人都在逃跑,但是大部分人人霰弹横扫,打的血肉模糊,海水灌进了船舱,更引发了灾难,金州港已经变成了铁与火的炼狱。
天色亮了,佛罗雷斯站在船艉楼,观察着攻击的效果,这个时候,瞭望大呼:“有敌舰靠近!”
佛罗雷斯顺着瞭望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近五十艘舰船驶来,其中有高大的福船也有龟甲船和桨帆船,福船船艏的火炮已经开始发炮,而上面的人影闪动,显然准备进行接舷战,佛罗雷斯却没有这个想法,虽然他每艘舰船上拥有二十名披甲长矛和三十名铳,而且都是不死军中精锐。
“起锚,升帆,我们的第一阶段的任务完成了。”佛罗雷斯看着对方轻松的道。
“快划,快划,本王一定要把这群汉狗杀光!”尚可喜握紧拳头,大声命令船上的水,一边怒骂道,然而他身边的八旗副将却毫不客气的:“你也是个汉狗,哈哈。”
“博尔洛,你得知道,如果让他们跑了,金州港的损失谁也承担不起,你我都会受罚!”尚可喜回应道。
博尔洛靠在船舷上,满不在乎的:“是啊,但区别是,你会死,而姓爱新觉罗的我也就罚几个庄子罢了。”
尚可喜不再管这个实话的家伙,继续命令水,博尔洛却道:“算了吧,追不上的,你看,他们跑的太快了。”
尚可喜皱眉看去,那二十艘船都是飞鱼一般,在海面飞掠,速度极快,顺风而行,且没有船桨,速度比自己快了四成,他见过这种怪船,但从未见过这么多!
“别追了,赶紧回港口,尽可能减少损失。”博尔洛又。
“你追上也打不过,不如回去找那些商人商议商议,反正这些快船在外海,他们也跑不掉,只能和咱们一起应对,你应该知道,商人里有几个好,比你更懂水师!”博尔洛笑呵呵的道。
尚可喜并未按照博尔洛的做,而是坚持追出海湾,看到那些快船停留在外海,确定了数量之后,他拍了几艘船向两个方向侦查,这个时候才退回了金州港。
港口是一片狼藉,入眼所及都是火焰和烟雾,海面上满是断了的桅杆、碎裂的帆布和船板,一具具尸体漂浮在冰冷的海水里,十几艘船和渔船穿行其中,打捞活着的人,但当发现漂浮的货物后,则把泡在冷水里的人置之不理,追逐财货去了。
尚可喜看到这一幕,感觉嘴里苦涩无比,比海水还要苦。
尚可喜走进了市舶司的官厅,见里面人来人往,连忙进了大堂,发现里面已经做了二十多个人,都是各地来的商人、海主,有些甚至本来就是海盗,这些商人为清国的银子、参茸、东主和毛皮而来,送来的则是粮食、铁器、盐巴等货物,这里坐着的每个人都与满洲八旗的旗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智顺王到!”士兵高声喊道,众人起身,算是施礼过了。
尚可喜微微点头,看了看简陋的官厅,官厅甚至不语港口的客栈和妓院豪华,原因就在于市舶司本身就是可有可无的。
随着秦王在天津开海,市舶司便出现在了大明沿海各地,皇太极也是赶时髦,也在金州、海州等地设立了市舶司,但与大清海贸的船舶都是走私船,除了参茸和毛皮,几乎没有什么有竞争力的货物,还急需大量的粮食、铁器,在贸易中处于弱势地位,而各旗主、权贵又插其中,除了好欺负的朝鲜商人和一些藩商,几乎没有人交税。
当初成立市舶司的时候,皇太极便把水师也编入其中,一并交给了尚可喜这位亲王,但实际上权力少的可怜,大清如今在和明国进行全面的战争,根本没有什么资源投入到水师,尚可喜麾下那几十艘舰船,也只是在朝鲜水师里挑挑拣拣出来的,市舶司收缴的税款连养水师都不够,尚可喜甚至要从自己的汉军旗中调拨钱粮补充。
“幸好明国水师堵住了海湾,要不然这些家伙早就跑光了。”尚可喜见众人忧伤,心中却是有些释然。
“智顺王,你是否有法子击败外海的明国水师,给在座的诸位找一条活路出来?”一个黄脸男人直接了当的问道。
尚可喜脸色微变,:“这个还需要从长计议,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别废话了,你尚可喜原本不过是东江镇一个游击,靠的是毛文龙养孙的身份,没打过海战,甚至连外海那种帆船的名字都叫不上来,你呀,没那个本事!”黄脸汉子见尚可喜要和稀泥,不客气的道,直接揭开了尚可喜的伤疤。
尚可喜脸色难看,却不敢发怒,这个黄脸男人真实身份是南京朝廷派遣来的,他吃罪不起。
黄脸汉子咧嘴一笑,:“这事儿,还等请郑大人出山,大家伙才有一条生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