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五 郑芝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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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脸汉子这般一,所有人都看向坐在堂内一角的黑脸汉子,那汉子不过三十岁左右,大脚大,脸色黝黑,一看就是走惯了海的,他腰间佩戴着一把倭刀和一杆燧发火铳,端的是一副勇武的模样,特别是那对眸子,尤其的锐利。

    “怎么,这位郑东主就比尚王爷懂的水战了,等等,你方才叫他大人,莫非是”一个商人问道,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问道。

    黄脸汉子哈哈一笑,:“你猜的没错,这位便是郑芝豹郑大人,是咱大明南安伯的胞弟,这真命船王的名头,诸位可都是听过的吧。”

    “自然,自然,想不到是郑大人,失敬失敬!”一群人都是点头,如今的郑芝龙还是东海霸王,连荷兰人等泰西人都臣服于他制定的贸易规则,众人如何不知道呢。

    黄脸汉子道:“诸位应该听过,当初在料罗湾,正是郑一官大人率领大明水师,与泰西红毛夷大战一场,那红毛夷比外海的舰队强大太多了,还有夹板大船,郑大人连红毛夷都能打败,何况外面那些船呢。”

    几个商人都是点头称颂,在他们眼里,外面的登莱水师虽然船快炮利但数量太少了,只要能找到一个明白人,海湾里这几百艘船,当可大胜,甚至都不用逃跑。

    “尚王爷,你觉得呢?”博尔洛坐在一旁问道。

    尚可喜微微点头,:“只要郑大人愿意出售,本王自然乐得协助,但有一点,当以消灭明国水师为主,若只是让大清水师冒险,替诸位杀出一条血路,恕本王不能答应了。”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了郑芝豹,郑芝豹解开佩刀,放在了桌子上,道:“对面的明国水师用的是双桅纵帆船和单桅纵帆船,突出的就是一个快字,若是不灭掉他们,咱们海湾里这些船,得折在这里至少七成!”

    如此一,商人们不在只想着逃跑的事情,:“郑大人是明白人,一眼就看了个真切,不知道郑大人有没有法子?”

    郑芝豹:“法子倒是有,就看诸位愿意不愿意了。”

    “只要能保住货物,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若是能灭了这支水师,未来两年都不会受威胁,折损些船舶也是应该的。”

    众人纷纷出言支持,尚可喜却:“郑大人的是火攻吧。”

    郑芝豹微微点头,:“外面的船是泰西样式,泰西船有两个优点,一个是火炮威力大,数量多,另一个则是跑的快,所以在外海大洋,我们不是他们的对,因此历年来,凡事能打过泰西人的海战,都是两种法子,或者两种法子结合,火船和接舷战!”

    着,郑芝豹拔出佩刀,刀与刀鞘平行放在了桌子上,又拿了一个茶杯放在两物的顶端,道:“这青泥洼口是个马蹄湾,外面有个三山岛,贼人进入海湾只是为了用火炮摧毁船舶,我们可以船编列为三组,前面是火船,后面是水师的战船,最后是福船,埋伏在北面的海岸边,敌人定然还要进来攻击港口,我们埋伏在南北夹击,火船冲乱他们的阵型,水师拉扯,最后是福船,福船比较高,却很慢,接舷战上,我们有优势。现在问题是,除了外海那支舰队,登莱水师是否还有其他舰队?”

    那黄脸汉子:“应该有,不过嘛,我们只要灭了眼前这支,他们就投鼠忌器,在下雪前离开,这样大家都安全了。”

    “我也同意郑大人的计策。”博尔洛率先表明了态度,他咧嘴一笑:“关键是火船该由谁指挥?”

    着,他看向尚可喜,:“智顺王,你立功赎罪的会来了。”

    尚可喜冷冷道:“本王还要统御一支舰队拦截住敌舰,给火船争取时间呢,如果你能替代本王,本王就去指挥火船!”

    博尔洛当即必须,虽然他能压制住尚可喜,但那是狐假虎威,他可压制不住尚可喜麾下那些水和士卒。

    郑芝豹看着这二人内斗不断,:“好了,谁都知道火船上的人九死一生,但咱们走海的,麾下有的是不怕死的,各位都出些银两,招募一些也就是了,另外,为了防止我们在拼命的时候其他人先跑了,所有商船上的钱财都要与船帆一道,交由本官来掌握,如何?”

    “好吧。”商人们相互看看,最终选择了同意。

    接下来的两日功夫,佛罗雷斯指挥舰队进了海湾三次,打烂了一些船只,但是里面的船要么藏匿到了海澳里,要么就被清国水师的保护起来,收获并不是很大,佛罗雷斯考虑着该如何办,他的任务不是消灭海湾里的船,但是把敢战的、能战的船都引出这个海湾,交由主力舰队处置,两天前的突袭至少击毁了五十艘以上的船只,其中不少是大船,但是反击却没有出现,那只能明一点,还没有打疼敌人。

    在侦查船确定了大部分敌船的新的泊位之后,佛罗雷斯再次全军压上,冲进了海湾之中。

    佛罗雷斯看着海湾入口处的岩壁,好像一只凶残的猛兽一般,他感觉心跳的很快,但是那石山很快被甩在后面,意味着已经通过了最狭窄的区域,前面的飞鱼号已经发现了几艘逃跑的沙船向南而去,单桅纵帆船们追了上去,佛罗雷斯感觉有些不对,如果是跑的话,应该往北跑,这样才能发挥船桨的优势,而抵消舰队的使用风力上的优势,佛罗雷斯当即命令撤回飞鱼号,向外海驶去。

    “正北方,发现敌船!”

    瞭望大声的呼和道,佛罗雷斯用望远镜看去,稀薄的晨雾虽然遮挡了一些,但仍然可以看出那是明国人喜欢用的沙船,还有几艘渔船和桨帆船,都是速度较快的船只,而在他们后面,似乎还有帆影晃动。

    “他们在逃跑吗?”佛罗雷斯不敢肯定,如果是逃跑的话,应该是那些适合远洋的大船,这些船跑到外海不是找死吗?

    “前方有敌船!”瞭望再次汇报。

    “全员备战,敌人要与我们接舷战!”佛罗雷斯传令下去,忽然正北亮起了几朵火花,佛罗雷斯看了一眼,当即下令:“正前方,冲过去,不要与他们缠斗!”

    “阁下,我只需要五轮齐射就能干掉他!”大副道。

    “你个蠢货,我们面前这支舰队会拼命截住我们,真正的威胁在北面,看,那是火攻船,我可不会像愚蠢的荷兰人一样被人烧成灰烬!”佛罗雷斯道。

    所有的海军都知道火船的强横,那种堆满了油脂和柴火的船如果撞上来,就会引爆船上的火药,把一切炸的粉碎,烧个精光,相对来,接舷战还只是考验兵力和勇气罢了。

    佛罗雷斯紧盯着海面,他发现前面敌人水师的武装船只正不管不顾的冲撞上来,隔着老远就已经开火了,佛罗雷斯很清楚,如果不能瞬间打开一个缺口,包括虎鲨号在内,十八艘船的身上很快就会有抓钩和跳板,然后是大量的燃烧罐扔过来,继而是身着铠甲的敌。

    “左转三十度,等敌船靠近到一百五十步再开火!”佛罗雷斯果断下达了命令。

    虎鲨好的下层甲板,炮们赤裸这上半身,在炮长的嘶吼叫骂声中清理着炮膛,然后装填发射药包,填装堵塞块,继而是大号的霰弹,然后是外层的堵塞块(敌船较矮,距离太近,需要俯射,怕炮弹滚出去),很快,一侧的十四门十二磅火炮纷纷推进了炮窗,所有的炮长都在等待着命令,佛罗雷斯紧张的握着刀柄,以至于指发白,他观察着敌人与自己的距离,在确定了船身是平衡的时候,佛罗雷斯下令开火。

    侧舷喷出了一道道的橘红火光,炮弹呼啸着砸向尚可喜的舰队,那些拼拼凑凑挑挑拣拣出来的船根本无法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挡住大号霰弹的攻击,交错之间,佛罗雷斯的舰队已经完成第二次激射,在火焰与浓烟之间,总是有哀嚎和惨叫夹杂,挡在虎鲨号前面的两艘福船和一艘龟甲船已经在沉默了,甲板上的士卒正用火铳攻击着,虎鲨号的船艏压着海面上的残骸和求救的敌人,驶向外海方向,心的避开福船的残骸。

    大部分的军舰都因此而得救了,但最后的飞鱼号和剑鱼号却被几艘沙船上的士卒用钩子抓住,佛罗雷斯看了一眼,本想回去救援,但是火船已经距离不到百步了,侧舷已经开始用霰弹攻击,以图避免这种致命的威胁。

    而在自己的侧面,十几艘桨帆船利用风速和船桨再次挡在了前面,佛罗雷斯内心升腾起一种自身难保的感觉。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瞭望回报是剑鱼号发生了爆炸,佛罗雷斯当即下令减缓速度,调整角度,攻击火船,暂时放过夹击的福船和桨帆船。

    砰砰砰!

    虎鲨号协助身后的食人鲨号把一只火船打翻,上面不断有浑身起火的人跳出来,但同时,越来越多的船围了上来,那些船的甲板上全是披挂甲械持刀枪的士卒,佛罗雷斯拔出佩刀,高呼:“士兵们,战斗吧,杀光这些蛮子!”

    而在心底,佛罗雷斯却是祈求道:“但愿主力舰队快点赶到,敌人的舰船多半是出来了。”

    沈廷扬率领的主力舰队从更北面的海湾里疾驰而出的时候,孙伯纶所在的定海号处于最东面的纵列的中间,沈廷扬把主力舰队分为三个纵列,每个纵列由两艘主力舰打头,四艘双桅纵帆船在后。

    定海号锋利的舰首劈开海面,冲向了战场,金龙大旗在桅杆最高处飘荡着。

    “满帆,装填弹药,准备战斗!”

    定海号的舰长高声咆哮着,大嗓门甚至压制住了海风撕扯风帆的声音,甲板上的已经洒下了沙土,三层甲板上的炮都在分发药包、搬运弹药,所有的火炮都已经装填完毕。

    孙伯纶站在船艏楼的窗户上,看着海风把风帆鼓荡起来,船艏劈斩开海浪,三个纵列像是三把匕首一样劈斩向那混乱的战场,孙伯纶感觉脚下在震撼,原来是火炮在齐射,一团团火光从侧舷喷出,喷射出的实心弹砸向几艘高大的福船,把福船的船板砸断,定海号拥有一百门火炮,每次齐射就是五十枚炮弹,二十四磅、十八磅,最轻的也是十二磅的炮弹,距离最近的福船在交错间就被打出了一个比人还大的大洞,很快就被海水灌满。

    主力舰队自东北方向而来,抢占了上风位置,并且利用之字形航行,发挥两侧的火力,在靠近之后,沈廷扬命令三纵列冲击敌人的右翼行列,技能用侧舷的齐射攻击更广泛的目标,又能堵住敌人后退回海湾的航道。

    在孙伯纶的视野之中,到处都是火焰和烟雾,每当炮弹打出,就会有四处乱溅的碎木快,火炮的发射的实心弹甚至直接可以把敌人的船大船,火光交错、炮弹击飞,在主力舰队出现之后,敌人便开始出现大规模的混乱,大大的船只都想脱离开来,有些向外海跑去,有些则想着退回海湾,不知不觉间,连主力舰队都与敌人缠斗在了一起。

    沈廷扬率领两个纵列挡在了定海号所在的纵列之前,双方爆发了接舷战,纵使有重重保护,定海号还是遭受各种火力的攻击,但敌人最强大的佛郎炮在远距离上也无法击穿定海号那坚硬的橡木板,最终三艘桨帆船在遭遇定海号阻拦之后,不得已选择了拼命。

    弓箭、火铳和标枪都是投掷了过来,但是定海号高大的船艏楼让他们欲罢不能,当驶到定海号的侧面的时候,立刻就遭遇最底层二十四磅炮的齐射,霰弹打碎了坚硬的船板,人被打成碎肉和骨渣,一直当后面的双桅纵帆船青鲨号赶来,用实心弹击沉了这几艘船、

    孙伯纶站在那里,观察着混乱的战场,实际上,不光是他,远处的山顶上,也有几个人观察着,包括郑芝豹和那个黄脸汉子,郑芝豹脸色铁青,看着六艘强大的主力舰,:“他们输定了,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