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北凉大漠夜细语,渭州西京昼流连
少年见李慕言在自己对面坐下,却未抬头,更未停止向火堆中继续扔入树枝的动作,扔进去的树枝遇到火堆中“噼啪”的一声,往四处杂乱的跳出几点火星,短暂的照亮一下便慢慢消散。而树枝也慢慢着了起来,不再响动。
李慕言看着少年扔树枝到火堆的动作,渐渐的入了迷,好像这简单的扔树枝动作中蕴涵了些精妙的大道之理。
突然,少年停止了扔树枝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李慕言,开口道:
“虽然你的功力对我来微不足道,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功力给了我一个引子才把我唤醒,若是没有你,我还要沉睡多久还未知。我想了想,决定给你一份礼物作为报答。”
李慕言听了之后,刚想些什么。突然,对面少年动了起来,残影还留在原地,本体已到他面前。
李慕言脸色一变,还未作出反应,突然少年右食指中指并作剑指,点在他的额头。李慕言顿觉眼前一黑,脑中不断闪烁各种剑影剑气杂乱纵横。再一闪,火堆又映入眼中,那个少年依旧同样坐在对面。
李慕言看到少年的一刹那,左抄起听涛的同时起身向后跳开。
“哗~”伴随着拔刀,一声如同海涛汹涌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这若在江湖上必定成为一件奇闻。但此时的李慕言也顾不上这些,握紧上的刀,眼神警惕的盯着坐在火堆前的少年。
这个表面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年,却有着极其诡异的身法,让他异常心。虽然尚未经历过天下险恶,但是也在师父的教导下对各种事情有着足够的警惕,尤其在当下这种境地。
但是少年对此好像对此视若无睹,面无表情的继续从左边拿起散落在地上的枯树枝,继续扔进火堆里。
李慕言脸色发白,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张开了嘴想些什么,但是还是没出来。握着刀柄的,张开了一下又紧了紧,看着对面的少年就这么一直拿着树枝扔进火堆中。
周围只有风的呜呼声,夹杂着火堆中时不时树皮被烧开的噼啪声,环绕在两人之间。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慕言控制这表情,艰难的张开了嘴,哑着嗓子费力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少年听闻李慕言的问话,表情未变,但是扔树枝的动作有了一丝丝的停顿,但这份停顿极其短暂,彷佛未发生过一样,又继续扔起了树枝。
死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李慕言额头上也留下了冷汗,就在他决定立刻转头离开此地的时候,少年停止了动作,抬起头盯着他缓缓地开了口。
“我也忘记了我是谁,我只记得,我活的太久太久,久到我都忘记了我到底是谁。
我只记得我在世上游历的时候,还是大魏渊宗之时。当时天下有抵达阳神返虚境界的六大剑客、还有差一步化虚的阴神炼虚的九大高。
为了挑战他们,我在山中潜心练剑不知道多少个岁月,出来后却发现他们统统不是我的一招之敌,这时候我才知道我自己早已跨过化虚,到达了通玄之境。”
到这里,少年停了下来,盯着眼前人的双眼中却充满了迷惘,仿佛努力的在回想些什么。左也无意识的拿起了树枝又扔进了火堆。
“于是我又回到了隐居的山里我也记不得是哪座山了,更记不得是不是原来的那座山,就这样,我一直山中练剑,踏过了通玄、达到了天人,却又想要达到那真正的仙佛之境。
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都还是没有进展,最后当我决定下山之后,才发现山下的天下已经不是我所知道的,大魏已是前朝,我这才发现我已经不知道活了多久。甚至忘了我自己叫什么。”
李慕言听到这,心中已是大惊。且不前朝,大周已过十三代,当今昱宗柴皇极已经即位四年,过去了逾三百年。眼前的少年,原来是一个活了这么久的天人老怪物。
怪不得对自己出的时候,自己连反应都做不到。
少年把视线移到了火堆上,用上的木棍挑动着火堆,继续开口
“于是我就在这个天下四处走了走游历了各州各地,去到不同的地方观看了不同的自然美景也领悟到了几招剑意。而在凉州大漠里,也领悟了一式剑意。
但却因为太过锋利,与之前领悟的几股剑意的根源本就不同,于是它们就在我身体里互相争斗,导致我不得不闭气来保护自己。
但也正是你输送给我的功力,引起了我体内的功力共鸣,才将几股剑意一同压下”到这,少年抬起头看着李慕言。
“可是这样下去我却不能用自身的剑意,一旦动用压下去的几股剑意又会互相争斗起来。
所以也算为了报答你,我刚刚把我新领悟的这股剑意,送入了你身体里,既让你以身养剑意,又可以在危急之时可保你一命。”
李慕言一听,不禁心中暗自想道,“这老怪物自己都扛不住的剑意,却转到我身上,我扛不扛得住还两,却拿以身养剑来安慰我。算了,就当被这老怪物摆了一道,现在还是先撤再吧。”
于是立刻把听涛收入刀鞘,抱拳朗声道“在下李慕言,看到前辈倒在路边,以为有什么困境需要帮助,我辈侠士最爱的就是助人为乐,那现在前辈既然已脱困,我也不在此处久呆,我还得去寻找家师,前辈告辞。”
罢转头就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忽然只听得耳后一声破空声响起,李慕言只觉后颈一麻,便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不知怎么,两人便顺理成章的一同前行。刚出了大漠没多久,就在经过蜀南栈道时,救下了即将被马匪屠戮陈掌柜一行人。
当时老祖宗嫌弃李慕言解决的太慢,于是一式剑气截断蜀江,吓得马匪仓皇而逃。
但也被陈老板等人惊为天人,忙去与这两位侠士交谈。
从李慕言处得知两人还未有目的地,便邀请两人一同前往西京好款待一下,以便报答救身家性命之恩。同时也方便路上有个照应。于是两人就加入到陈掌柜的商队之中,前往西京。
想到这李慕言也苦笑了一下,一路上,这个老怪物虽然不坏,但性格乖戾,要求他们叫自己做老祖宗,而且决定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让李慕言和陈掌柜两人一路上也是头疼不已。
这时,一个身披盔甲的官兵走了过来,陈掌柜急忙迎了上去,对着官兵了几句话。官兵也打量了一下马车上的两个人,掀开布帘看了看车内的货件,确认了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摆摆让守门的两位官兵放行了。
陈掌柜对着走开的官兵连声道谢,转头急忙呼喊着伙计们捆扎好货物,驱马进京。
看着心急火燎的陈掌柜,李慕言也不由笑了一下,跳下马车,拉住马的套绳,面对这即将通过的古朴城门,心中也不由得振奋起来,想着即将映入眼帘的西京城,到底有多么的繁华。
望着即将出现在眼前光亮的出口,商队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但又不约而同的提起了速度。一口气驶过了城门。
一瞬间,初春的阳光铺洒在脸上不觉刺眼反而觉得有些暖意。
映入眼中的是宽阔的青石板道路,还残留着夜里忽来的雨水,来往的马车经过时好像两条白色细线突然划过。辘辘的马车声像是水滴敲打着光滑的大理石,也掩盖了车内各式各样达官贵人低声地交谈声。
马车上既有遮住珠链却又好奇偷偷向外看的大家姐,也有随风吹起布帘不理喧哗吵闹在车中细心读书的老相,还有透过车轩探出半个身子向贩问价的公子。
而更多来往的行人仿佛在走街串巷一般穿梭在这来往不绝马车之间。一张张擦过身边行色各异的脸庞,或是风流、或是苍老、或是欢快、或是笑骂。
街道两旁商铺交错,红砖青瓦,或有酒楼,或有布坊、或有当铺、或有钱庄、各式各样只需旗帜上的一个字,或者观望里面的人儿,就可知晓一二。
而在街道两旁摆着的卖货的摊位前,贩如同唱曲般,吸引着往来的行人驻足摊前的吆喝声、街中杨树下供来往行人休息的茶摊上能听到的士子吟唱声、两旁商铺中传出的喧哗声、路边垂髫童的戏耍声、春燕的啼叫声、来往的车辙马蹄声入耳不绝。
李慕言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仿佛置身在了俗世当中,在绵山上尽管有着不同风格自然美景的壮阔,但此刻却比不上这世俗人间的秀丽繁华。
正看着眼前景象的同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转头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笑脸,原来是陈掌柜。陈掌柜笑着凑过来同时也指了指站在马车上同样看着西京内景象的少年,低声道。
“李公子,是不是觉得这西京城内太繁华了?不瞒您,老陈我第一次来西京的时候,被惊得站在城门口都傻住了,要不是因为拦住后面人的路被叫醒了,我能被这繁华景象惊得呆站在城门口一天。不过现在,我们还是要先去往客栈再”
李慕言听闻,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用力拉起马的套绳,跟着陈掌柜,向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去。
“李公子你可能有所不知,着西京城历经十三代皇帝修筑,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街,就是连接城门和直达皇宫正门的京正街,以此街为主干道东西各有四条分街,每条分街上又有无数条巷子。
只不过这些巷子各有特色,其中有名的有十三个,于是常人又道作西京中最出名莫过于九街六坊十三巷。”
陈掌柜边招呼着后面自家的车队避开着来往的马车和行人,边给李慕言讲解这西京的构造。
“这九街就是西京城这主要的九条街道,东四条街分别是文正街、东华街、昌明街和盛和街。而西四条街则叫做尚武街、西平街、魁落街和永定街。”
“为什么同是一座城里的街,这东西两街起街名的风格也不同?”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少年欣赏完了西京的景象,就坐在了马背上也听起了陈掌柜讲话。听到这九街的街名,顿感有趣,于是开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陈掌柜听少年问话,赶忙陪笑回答道:
“老祖宗这您就有所不知,这历代大周皇帝都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扫平渭州,西吞兖州和沧州。要不然怎么会选在这个地方定都。
东南侧有连绵山脉挡住了徐州和贺州,这样易守难攻,就可以专心以图西征大业。所以这街道名起的也是东侧偏守势,西侧偏攻势。”
到这,陈掌柜也叹了声气摇了摇头,向头挥了下,示意后面的车队跟紧,转身又道:
“只可惜,尽管定都这么多年,十三代帝王无一有能力西征,最有可能领兵西征的上代世宗,以武治世,虽有能力,却可惜因为魔尊闹西京,虽败了魔尊,领兵扫平了大周境内魔道,却也因此而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干大臣来辅助当今昱宗。”
李慕言听了这些故事,不由得点头连连称奇。而马上少年听了陈掌柜的话,却并未些什么,只是低声呢喃了几句,向着西京城南深处的大内皇宫望去。
“靠帝龙压地龙,以地龙承帝龙。下不载天,上不覆地。以湖为眼,镶于二龙之上。怪不得历代皇帝没有雄才大略之辈,偶有一个,却也英年早逝。看来规划之人所图甚大啊。
此时内城湖水汽上升,袅袅的雾气笼罩了不真切的大殿,只能见到露出一角上好檀香木雕刻的飞檐,仿佛从这水雾中探出的一只纤纤玉。而上面雕刻出来的瑞兽栩栩如生,仿佛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话远了,我再给您两位讲讲这六坊十三巷,比起这街道,六坊十三巷可是西京城内的好去处,尤其是其中的烟巷,啧啧”
陈掌柜边着,边用指互相搓弄,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淫笑起来。身边过路的男女,看见这副嘴脸都不由嫌弃的绕开了他。
李慕言一瞟旁边的老祖宗皱了皱眉头,忙追问到
“陈掌柜,还是给我讲一下剩下的什么坊巷的吧。”
“嘿,是老陈我想起来一时控制不住,剩下这六坊乃乐食舞茶曲戏六坊,那里面可修的是富丽堂皇,光是翡翠白玉做的假树,都有半人多高。
乖乖,听在里面一天的花销,都赶的上老陈我这一趟运货挣的银子了,所以除了那些皇亲高官,大商人之类的,一般人可进不去。
但也正因为这么高的要求,导致六坊虽然名盛,但实际上除了每年几次特定的日子可以免费进去之外,平时能去里面的人可真不占多少。
所以这十三巷就出了名,虽然环境什么的不如这六坊,但是却胜在花销不高,可供游玩的选择更多,什么落棋巷、屠苏巷、杂书巷等等。普通百姓,寻常人家都可以去游玩。不过话又回来,这十三巷里,尤其好玩的还得数这烟巷”
“陈掌柜,这客栈什么时候到?”
看陈掌柜似乎又要想入非非,李慕言拽了下马的套绳,一声马嘶打断了他的想入非非。
似乎感觉不好意思的陈掌柜摸了摸脑袋,尴尬的笑了一下,伸长着粗脖子越过街上的行人向前方的各个巷子口里看了看。
“哎!就在那了,马上就到了,李公子,看那个挂着长方形灯笼的店家,那里就是。”
李慕言顺着陈掌柜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巷子里的一座高三层阁楼,在周围众多两层高的阁楼中也算是一枝独秀。
二三层木质的架构外涂满了红漆,虽然有些红漆风化掉落露出木质,但仍可观其坚固的搭架。
一竖幌子从三层内檐上挂下来,上面“望先客栈”四个大字用红色朱砂写在了白布上,在外檐的遮挡下,即使下雨也不会打湿幌子。
三楼客房精雕的每个木窗外,房檐上都挂着上元节才挂着的大红灯笼。而客栈木门左上方则挂了一个长方形的红纸灯笼。虽然白日不曾点亮,但在夜晚,这光亮倒也能为寻求住处的人提供一个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