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望先馆里叙旧事,乾阳宫内语帝心
陈掌柜带着商队一群人来到了这家望先客栈门前。
门前台阶上的花纹已经磨没,可见这个客栈已经存在了许多年,石阶两旁的斜坡也都坑坑洼洼的,散落了许多石子在地上。
陈掌柜一边挥招呼伙计搬卸车上的货件,一边转过头来对李慕言和刚下了马的少年道:
“李公子,老祖宗。别看这家客栈看上去挺多年了,但是里面的住的环境一点也不差。这家店也是我从大漠来时常常住的,店家我也熟悉的很。来来来,看看这个客栈内里如何?”罢招呼这两人进入了客栈。
进了客栈,可能是过了辰时,客栈中的客人并不多,客堂内摆满了普通的四方木桌和带着靠背的木质椅,但有人的也只有两三桌,大都是一人就着一盘花生米独酌或是几人开工一夜后,清早来着点几个菜共饮。
柜台上是个年岁不大的帐房先生,困倦的耷拉着脑袋,指也无意识的拨弄着算盘上的珠子。
而一个正在擦桌子的店二,看到以陈掌柜为首的一大群人从门外走进来,双眼立刻放光,把擦桌的抹布往肩膀一搭,急忙迎上来,同时右摆出请的动作。
“呦!这不是陈大爷吗,自从去年秋分赶回大漠之后,一整个冬天不见您,我家掌柜的可真是想煞您了。
还您豪爽大气,就那南巷口的张马夫,现在还欠着喝酒未结的二钱银子。一起这事,掌柜的就直想念您,像您这么痛快豪爽的人可是真不多了!今天您这又回西京城,掌柜的听了肯定高兴坏了。”
罢二对着柜台因为进来人而惊醒,但还揉着惺忪睡眼的帐房喊道:
“帐房!去把掌柜的叫出来,大漠的陈掌柜回来了。”
待看到帐房慌忙的跑向后堂,这才转过来对陈掌柜笑道
“陈大爷,我先让帐房去叫我们老板过来,你们先坐在这稍微等候一下,我去给你们倒茶。”
陈掌柜看这二这么给自己面子,也是喜笑颜开的拍了拍二的肩膀。
“好子,我这次来西京怕是要多待些时日了,你子去给我看看楼上还有没有足够的客房。”
二一听,忙不迭点点头,转身安排一个杂役过来倒茶,就转身跑去楼上看空客房,临走还多留意了李慕言和少年两眼。毕竟二每天阅人无数,还是能看出来两人的气质和这个商队里的其他人有一些不同。
一行人入了座,杂役刚倒完了茶。陈掌柜的杯子还没送到嘴上,只听后堂传来一声。
“陈老弟!你可算来了,兄弟我可想死你了!”
紧接着门帘被掀开,一个和陈掌柜差不多胖的富态男子走了进来。
身着普通棉质衣裳,双光滑,看起来不像是常干活的人,左上带着一个玉扳指,脸上笑眯眯的颇为和善,但双眼中闪烁着只有生意人才特有的精光。和陈掌柜站一起,感觉竟有几分相像。
“哎呀!吴老哥,许久不见,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这次老弟我回大漠也带了点好东西过来,打算在西京多待一段时日,也好和老哥叙叙旧,这不一进城就直奔客栈来了吗?”
陈掌柜把到嘴的杯子放下,急忙起身边边去回礼吴掌柜。
两人见了面,少不了一阵寒暄,不多时,刚刚的店二从楼上走下来,一看自己掌柜的已经到了,也没多问,只拱了拱道:
“掌柜的,我上去了看了看空着的客房,从天字四号房到天字九号房,地字三号房到地字七号房的空房,正好能够住了下各位爷,我也刚刚收拾好了,就等着各位大爷上去看一下就可以了。”
听到这,本来默不作声的少年突然话。
“我现在需要一个客房休息一下。”
罢就往楼上走,李慕言也愣神一下,急忙背起行李跟在后面,对着陈掌柜使了使眼色,抱歉的笑了一下。
二哥虽然也有点发懵,但是脑子转得很快,急忙抢在两个人前面,边引着路边笑着道:
“两位客官,楼上请,我们天字四、五号房可是足够的大,有什么需要就敲敲门,的就过去。”
三人上了楼后,楼下吴掌柜的满头疑惑,奇怪对旁边的陈掌柜问道:
“陈老弟,这个孩?你们从大漠来怎么还带了个孩来?这岂不”
陈掌柜一听赶紧制止了吴掌柜继续下去。
“吴老哥你不知道,这少年看着是个孩,实际上不知道多厉害。”于是把自己在蜀南栈道遇马匪,被二人所救,少年一指剑气断蜀江吓跑马匪的事情了出来。
吴掌柜双眼瞪的像铃铛一样,惊得长大了嘴不出来话,半晌才断断续续开了口。
“这这看起来像个少年似的前辈竟竟然这么厉害。我的天,老吴我活了半辈子都没听过这样的神仙法术啊!”
“那可不是,吴老哥你没看到当时,马匪都吓傻了,逃跑的时候有的马匪连马都骑不上去了,就不要了拼命往回跑。要不是老弟我靠在了马车箱子上,都要被吓的瘫倒在地了。”
想到这,陈掌柜似乎也好像回到了那个惊魂未定的时候,不由得拍了拍胸口。
楼上三人走过了木质台阶,转过楼上拐角,领路的店二就在一个客房门前停下,双扶门向里一推。
“哗啦。”
“两位客官里面请,这是天字四号房,在对面就是天字五号房,如果有什么吩咐就打开门喊一声,我就在楼下干活,马上就能上来。”
店二边着边走向窗户把木窗推开。李慕言也跟着老祖宗一前一后进到了这个房间。刚进到房间里充满了一种淡淡的木香,店二推开窗子,顿时外面的空气涌入进来,吹散了这股淡淡的香气。
这屋子虽然不大,但当中摆放着青木雕成花纹的方桌,配套着三个样式相同的青木圆凳。方桌上摆放着一只看上去古旧的茶壶和几个杯子,打开壶盖仿佛还能闻到,经过多次泡茶之后残留下来茶的清香。
“好嘞,两位就先自行商量一下,谁住四号和五号,要是有什么吩咐,开门喊一声就行,这样客官就先休息,我就先下去了。”
罢店二笑了笑,转头走出了房间顺捎带着关上了房门。
“老祖宗,你怎么突然就上楼了,不吃点什么东西,然后出去逛逛西京吗?”
李慕言随意地坐在了一个圆凳上,一边把玩着那个古旧的茶壶,一边心不在焉的对着站在窗前看风景的少年问道。
少年转过身来,用着出奇认真的表情看着他道:
“我既已不是此世中人,就不该在此世妄作举动,干预世间万物的自然发展,这也是为什么在栈道之日,我仅仅是吓走他们,而不下杀之因。所以我在此世要尽量少做走动,以免破坏天顺次。”
少年到这,停顿了一下,看着李慕言一脸恍然大悟,不住点头的举动。更加认真的道:
“不过老祖宗我认为你的却是有几分道理,不体会一下此世间的事情,我要怎么才能知道,我做的到底是不是顺应天意呢?”罢,转身就向客房的门口走去。
李慕言听前半段,感觉很有道理的,毕竟不论活了多久的老怪物,也是不能参与人世间的事务,否则会打破世间的平衡。但后面一席话,让他哑口无言,这分明就也是想逛逛西京城又不好明,拿自己的话当借口。
当下看少年走出客房,也来不及心中吐槽,急忙跟上去,走了出去,至于出门下楼后众人再见两人的表情,就先暂且不谈。
西京城皇宫,共十四殿三十二宫,环湖而建。当年谋士甘溪选址时,绕湖修建宫殿,含有龙出于水之意。宫殿群建于藏龙地之上,以帝皇龙气镇住地龙宣泄。但独留此湖做龙气出口,围湖而建以地龙之气养大周皇族龙气。
皇宫内戒备森严,十二队禁军时刻巡逻,每两个时辰换一次,更别提站在每个宫殿四周守卫的护卫。夜里宫中稍有些大的声响,不出三个呼吸的时间,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禁军和护卫就会立刻包围过来。
是夜。
“啪~这么来,朕的口谕在他们眼里,一点用也没有吗?”
一声瓷碗摔碎的响声响在乾阳宫内,接着一声怒吼传了出来。但声响过后四周依旧安静,禁军和护卫依旧遵守着自己的本职,未敢靠近。
乾阳宫内,迷漫着淡淡的檀香,宫内云顶以檀香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铺满黄琉璃瓦。地面以温润的白玉铺造,让人赤脚踏上去也不觉冰凉,只感温暖。
而殿内一座金漆雕龙宝座前,正站立着一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身着白狐皮裘,虽然面容尚且年轻俊朗,但气质已然严肃成熟。
在面前的批改奏章的金丝楠木雕刻的桌子上,金玉烛台旁,散落着刚刚打碎茶杯洒出来的水。而刚刚饱含怒气的话语也正是这青年发出的。
这个男子正是当今大周皇帝昱宗柴皇极。
此时柴皇极双目冒火,嘴唇微抿,明显在强忍内心的怒火,却默不作声的望着白玉台阶下的站立的两个人。
台阶下一个老人身着道家八卦玄天衣,持八宝浮尘,头顶莲花道冠,仙风道骨,白须飘飘,正是当朝国师,师出道家祖庭武当山的道云子。
另一中年男子,身着黑色虎纹盔甲,不怒自威,身上的浓浓的煞气教人不敢直视。正是当朝大将军箫汉卿。
感受到昱宗的注视,道云子将拂尘一甩,向前一步缓缓道:
“圣上,世宗当年武功通玄,以武定鼎,在大周历史上是从未有过。但是效果却是显著,至少在大周境内各大门派和江湖中人都不敢违逆,只可惜被魔门妖孽暗害。尽管败走了魔尊,但世宗皇帝也因此而英年早逝。”
到这,道云子停了下来,摇了摇头不再多。
身旁箫汉卿忽然冷笑一声。
“这群不知道头脑的江湖人,以为学了点功夫就不知所谓,莫不是忘了当年先皇令我等大周铁枪骑踏平大周境内魔门时,都吓得封山闭门的时候了。如果陛下能给我半年时间,到秋分时节,汉卿必将带着铁枪骑军势,再次踏平大周境内不从者。”
昱宗听完两人话语,闭目长叹一声,重重的坐回龙椅上。
道云子见昱宗长叹却不话,转头瞟了一眼箫汉卿。未曾想他也正带着冷笑看着自己,似乎是对自己这等江湖人士的不屑,眼神里不住涌现着嘲讽之意。道云子也未能做些什么,只得无可奈何地轻叹。
半晌,昱宗睁开眼睛,缓缓开口。
“朕的好叔叔,现在怎么样了?”
一听这句问话,道云子,箫汉卿顿时脸色一变,却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镇南王柴定安,世宗同父异母最的弟弟,少年时就对世宗以武统大周不满,待世宗驾崩时也才成年,为人狡猾、心狠辣且野心极大。
为确保王位的传承,世宗临死前传旨秘不发丧,又下旨让当时的康王柴定安去镇守大周之南,以防止渭南之唐的入侵。
但大周都城西京地势东南部背靠五祁山脉,本就易守难攻,渭南的地界基本被五祁山隔绝,五祁山以南的大周就如同边关一般,与西京难有贸易往来。
柴定安当时不知世宗早已重伤濒死,于是未敢抗旨,只好领兵出关,待出了五祁山祁连关时,才得知世宗死讯,尚不满周岁的昱宗登基。再回望五祁关的时候,已知田云已奉旨领重兵把守,若康王想要入关,只许带不超百人入关。就是为了防止在他得知世宗驾崩后再带兵回西京争权。
尽管过去了近三十年,虽然皇叔没有什么异动,但昱宗始终不敢对这个皇叔掉以轻心,当年南唐剑圣的百里心剑,不定就是自己这个皇叔动的脚。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却是不知与南唐又有什么样的勾结。
看着两位重臣默声不作答,也并未恼怒,只是摆了摆,对箫汉卿道
“箫爱卿还是替朕好好训练铁枪骑镇守西京,要是领兵出去,怕是第二天就会有人打进来。”
又转头对道云子问道:
“道云国师,不知上次询问之事,贵派掌教真人是如何回答给朕的?”
道云子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作揖道
“师兄,他将要闭关踏入通玄之境,不理人世俗事,所以此次不会来到西京。但是会派下武当山亲传弟子下山,还望陛下见谅。”
昱宗听后,面无表情的道:“那到时候下山来的弟子,可要国师帮朕先好生接待一下,再带他们入宫来见朕。至于南唐使臣之事,就先广发招能令。朕要继续处理国事了,两位爱卿就先回去吧。”罢就低头处理起桌上的奏折。
两人对视一眼,只得拱道一声“卑职(贫道)告退。”就缓步一前一后地走出了乾阳宫。
昱宗待两人走后,突然停下中的笔。而从刚才就一直藏在衣袖下的左,早已经握拳握的青筋迸出。过了许久,才缓缓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