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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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对金光辉产生了极大的触动。他开始思考着,是否这才是人得到赦免的途径?

    那些庸俗的人会这么激动,是因为他们都是上帝所派来的重重阻碍;而真正获救的道路,不就是让那些痛苦的生灵上天堂吗?

    金光辉在一瞬间就看清了自己的未来,以及,如果他继续选择做医生的未来。他会和学长一样,被阻碍所扰的天使是无法再拯救别人。

    他放弃成为一名医生,而是回了国开创了一家医药公司,凭借着本市对“海龟人才”的重视,金光辉很快就拿到一块地皮和一大笔资金,建立了三金集团。

    当然这个三金集团有一间神秘的科研室,主要公关医药难题,名义上是研究药理,而实际上是钻眼毒药和毒品,甚至会做一些**实验。研究出的毒品需要外销,然后金光辉就慢慢结实了彪哥的属下,认识了黑道的朋友,开拓销路;用自己的名气进入上流社会,也给自己打造了一副天然的强大铠甲。

    那副铠甲就叫作“权力”。

    它层层叠叠,非常坚硬,金光辉编织起来的力量,就在他入狱后开始发挥作用。

    铁峰的后续调查工作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而就连最亲近警方的舆论力量,在此刻也不再发挥作用——人们在看到报纸上刊登的遗书后,纷纷放下了之前的义愤填膺:那十一个人不是自己想找死吗?金光辉的只是给他们配了药而已,又没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至于什么解剖尸体三金集团不是有间科研室吗?这样做就是为了攻克人体疾病的难题啊,况且那些人都自愿放弃他们的遗体了啊!

    公众不是傻子,但偶尔也会自作聪明。他们把这其中的关系想得弯弯绕绕,就是不愿意再多嘴一句。而那些无形的力量也开始借发挥作用。铁峰万万没想到,证据都罗列在了法官面前,可那个男人只被判了一年——一年!之前报道上一个孝子为重病母亲买老鼠药都判了三年!这个男人上有那么多条人命,却只有一年!

    “遗书的作用很关键,那十一个人都是自愿放弃生命和遗体的所以再和法官啰嗦什么‘这个变态商人对社会有危害’,他也不会把这个当成有力证词的。”田蕊无奈的道,“而且现在对安乐死的争议也很大,嘴上着什么尊重人权,但实际上很多人是支持安乐死的——人人都有选择如何对待自己生命的权利,况且那十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对社会有助力的货色,不是吗?”

    “你为什么能这么冷静”

    “在知道你找出遗书、还没毁掉那么关键的证据后,我就猜到这样的结果了。”田蕊眼里带笑,看着垂头丧气的铁峰。“不过就算时间倒退,你也不会把那些遗书毁尸灭迹吧?”

    “守护法律的公正是我的责任。就算偶尔法官会抽风,我也不能违背我的良心!”铁峰义正言辞,握拳凛然道。田蕊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田蕊想,毕竟金光辉已经进牢房,还得蹲个一年。一年后物是人非,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田蕊看着中的资料良久。最后一页中,夹着她从铁峰办公桌上顺过来的罪案现场照片。金光辉的地下室非常整洁,长方形的木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工具,那些尸体像木乃伊一样被保存完整,如同大卫像一般,栩栩如生地展示着死亡的美丽。他飞快地翻动着照片,然后突然定住,他在那些整体偏冷硬的环境中看到一个红色的物体。

    仔细看来,是桌子上的一罐可乐。红色的色调,和灰色的背景,冷冻的尸体蜡像,金属的工具格格不入,看起来非常突兀。

    红艳艳的像血,像刀,生生刺痛了田蕊的眼球。

    田蕊盯着那张照片,冷汗直接挂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她送给金光辉微不足道的一件礼物。谢他至今还记得的一次解围。但显然,金光辉当时接受了她的好意,却没有喝。还把田蕊送出去的一件礼物和蜡像们放在了一块。

    田蕊不敢往下深想,她承认在一瞬间内心里承受着重击般的压力。她几乎是抖着指把照片匆匆塞进资料中,然后扔到一边。她的脸冷得如同冰块,田蕊忍不住用拼命地搓动着皮肤,想赶走皮肤上徘徊不去的冷意。

    可她的指比脸还冷,无论怎么摩挲,被冰冻住的感觉挥之不去。田蕊难得恼怒地把资料塞进抽屉里,一个人生起了闷气。

    田蕊想,这个金光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变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金光辉出狱后,会不会报复自己?

    这一回合,田蕊算是赢了。可下一回合呢?谁又能得准?

    田蕊皱着眉毛,她凝神想着金光辉一年后出狱的场面。金光辉变得精明了,金光辉变得颓废了两种不同的场景在田蕊脑子中搅成一团,可金光辉的脸却总是被白雾笼罩,她无法看清。

    下一次,还能这么幸运吗?

    一切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就在汤姆枪伤治愈出院的第二天,东昌湖又有人出事了!

    铁峰第一次感到,原来自己是个很没有原则的人,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竟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看着身旁睡得全无形象的张宇,铁峰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就在凌晨2点,张宇身着蓝色叮当睡衣提塑料袋站在了自家门口。据是因为在客厅睡觉留口水,被白苏所嫌弃赶了出来,于是一接到铁峰的电话便收拾行礼搬了过来。

    至于张宇为什么会睡在白苏家的客厅里,那就更离奇了,堂堂大记者白苏竟然霸占了张宇的枕头被褥,谁信?

    铁峰当然不会相信这番辞,可也懒得去和张宇一般见识,也罢,正好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最近的几起凶杀案,可是忙坏了这几人,还搞得好几个人重伤住院,所以在这个难得的周日,铁峰本打算在床上赖一天,可现在多了张宇这个麻烦,想耳根清净的睡上一天自然是全无可能了。

    想来想去,铁峰最后绝对回警局一趟,在警局的办公室里瞌睡一天肯定不会有人打搅了吧?

    刑侦局大楼4楼电话铃声大作,被吵醒的铁峰一脸不爽地从值班室内蹒跚而出,衣衫不整,不耐烦的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啊?今天休息啊。”

    对方还没等铁峰完,便扯着嗓门嚷嚷起来。

    “休息?取消取消,东昌湖都出命案了,还休息个屁啊,铁峰,你赶快带人过去看看。”汤姆那鬼哭狼嚎一般的嘶吼声,这下可把铁峰给彻底喊醒了。

    “汤姆局长,现在可是抽不出人啊!哎,不如让东昌湖派出所的人先去查案啊,反正离他们的地盘更近些。”铁峰很想拒绝,实在是不想再去那地方了。

    “这怎么行,这可是大案子啊,这次死的可是那个“孙宝宝案”中失踪的唐敏啊,你别忘了,你是被谁开枪打中住的院?还有,好像这个唐敏对沈冰也是存在威胁的啊,难道你还想让沈冰社险不成?真没良心,让你去是给你立功的会啊。不了,就这样定了,你即刻带人过去,别给我们刑侦局丢脸!”汤姆局长抢先挂了电话。

    “哎,怎么老这样强人所难呢,真是的。唐敏不是都嗝屁了吗?还怎么威胁我家沈冰啊?”慢吞吞的搁上了电话,铁峰叹了口气,思量后又拨通了田蕊的。

    “喂,田蕊啊,现在沈冰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啊?汤姆老头儿来电话那个失踪的唐敏被人杀死在东昌湖了,麻烦你帮我照看着沈冰,千万别让她出门啊。”

    “唐敏?就是那个模特经纪公司的经理吗?她怎么会死了呢?”听田蕊唐敏死了,沈冰大吃一惊。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铁峰这么,现在铁峰应该已经赶到案发现场去了吧。”对于沈冰的疑问,田蕊则是豪不在意的扯了扯嘴角。

    匆匆赶来的铁峰,把车停在了东昌湖边的一条路上,这里已经来了不少警车和记者的采访车,而前来的警察大多都是附近东昌湖派出所的警员,铁峰走到了一个矮胖的警察身旁,掏出口袋里的烟,抖出一支笑着递给了他。

    “同志,今天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采访车啊?”看看周围一辆辆写着大字画着logo的车,铁峰大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呀,你还不知道啊!之前失踪的那个唐敏被人杀了。”

    “死一个女人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对了,这片湖区应该是有人值班的吧?”铁峰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证件表明身份:“麻烦你安排警员给昨天晚上值班的人员做一下笔录,应该会有所突破吧。”

    矮胖警察疑惑的想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好的。”

    今天的东昌湖,没了以往的宁静,而是遍布着警察和好事的围观人群。谁都想知道这片湖区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从今年开始,这片湖区就没怎么安静过,不是碎尸就是死尸,四周的谣言也渐渐传开了,从下车到湖边短短200多米,铁峰却已经听到了不下四个本。这个社会就是如此,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是非。

    “铁峰,你来了啊。”张宇脱下上的塑料套,从湖边慢慢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抬着尸体的医护人员。自从上次充当法医之后,张宇受到汤姆的大加赞赏,既然三金集团的金光辉已经被抓入狱了,张宇也就没必要再去做什么“卧底”了,他被汤姆以实习法医的身份安排在了刑侦局。

    汤姆一开始打的是铁峰家的座,由于铁峰去了刑侦局,接电话的就是前来铁峰家借宿的张宇,汤姆于是安排张宇前来侦查现场,所以张宇比铁峰知道唐敏已经死了的消息要快,赶到现场的速度自然也就比他快了一会儿。

    “前面全被记者给堵住了,你们还是从一侧出去比较好。”

    看着医护人员渐渐撤离,铁峰才踏进了案发现成,此时鉴证科的同事们已经收集完基本资料,正在对证物拍照编号。

    “有什么看法?”

    “他杀,死亡时间应该是凌晨一点左右,死因是后腰处的刺伤导致流血过多。如果我没猜错,凶器应该就是这把被扔在地上的剪刀,具体情况要等尸检后才会知道。不过还有件事一定要先告诉你”

    “还有一个人失踪了?”铁峰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开玩笑的问道。

    “哎,你怎么知道?”张宇睁大了眼,疑惑的问。

    “外面的人的啊,呵呵,我刚才一路走来,听到了很多关于这里的传闻,不过我更清楚的听到有人半夜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偷偷摸摸地走到东昌湖岸边,我已经安排人去给他做口供去了。”

    “一男一女两个人?如果那个女的是死者唐敏,那么,那个男人会是谁啊?难道那个失踪了的就是那个男人不成?”

    铁峰的注意力转到了已经被装在塑封带中编了号的“康师傅”速食面盒上,“这片湖区不是每天都有人打扫卫生吗?可为什么还会有这东西出现,而且看上去这么的不新鲜?”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的看向了那个塑料泡沫盒,突兀到不可思议,那盒子上竟然还有污迹。

    “铁峰啊,上头好像很重视这个案子,是不是让特别行动组的所有成员都参与进来帮忙呢?”在特别行动组的“总部”,也就是田蕊家的别墅里,张宇在低头忙着,却忍不住向身旁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铁峰问道。

    “怎么,你很希望与白苏她们一起做事?是不是要徇私啊?”铁峰的脸上带着坏坏的笑,一支着脑袋,一把玩着桌上的玻璃试管。

    “当然不是,怎么会呢?”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张宇掩饰着自己试图躲避铁峰的眼神。

    “难道你是在暗恋白苏田蕊她们中的一个?让我猜猜看,不会是白苏吧?”

    “你别瞎,我怎么可能暗恋她?”张宇的脸开始红起来,一边后悔自己没脑子的出了心事,一边又恨死了铁峰乱开玩笑。

    “不是白苏,那是谁?”

    “我没有暗恋任何人!”堵气的回了句,张宇索性转过身背对着铁峰。

    “哦,那就是明恋了,原来如此啊,看不出来啊,你还真够前卫啊!”

    这个铁峰,真是明知故问,张宇却对这个兄弟无可奈何。

    深夜,位于市区西北角上臭名昭著的流浪汉聚集地,号称全市最大的物流集散中心的青岛路上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咒骂声,后车门被打开,一年轻的司吃力地从车后座半拽半拉出另一青年男子乘客。被拖出来的青年乘客表情迷茫,步履蹒跚,喉咙口还不时得冒出奇怪的咕哝声,细听之下竟是反胃的呕吐声,伴随着阵阵酸气。

    “死酒鬼,竟然吐就吐,我这是车不是厕所。”见四下无人,年轻司直接从青年乘客上衣口袋里抄出黑色皮夹,抽出一张百元红钞,又将皮夹塞回原处。

    “除了打的费,剩下的就当是清洁费了,你吐完了自己再拦车吧。”车子快速启动,扬长而去。

    凌晨五点左右,路边一长片临时帐篷里突然传出了惊悚地尖叫声,有人踉跄的爬了出来,面色惨白,吓得跪坐在路中间。

    “死死人里面有死人啊。”

    “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案子会接二连三的来。”见铁峰和张宇驾车赶到,一名东昌湖派出所的警员忙上前打起招呼。

    “没事,记得给加班工资就好。”铁峰倒是无所谓,反正在家也只是和张宇智大眼瞪眼浪费时间。

    张宇的脸色就没那么和善了,舒服地睡了一整天总算缓过了精神,原本还盘算着今天能同白苏过二人世界以解长期以来的相思之苦,谁料到眼一睁开就被催命电话骚扰。

    “死者的身份暂时还无法确认,现场没身份证,没书信,没。”东昌湖派出所那名警员无奈的摇了摇头,叹口怨气。

    “怎么发现的?”帐篷已被铁峰撩开,难闻的酒味弥漫开来,忍不住皱起了眉。

    “是个叫贾明的青年报的案,昨天下班后和同事聚餐喝了个酩酊大醉,于是拦了辆出租回家。没想到因为一时忍不住在车上吐了出来,被司扔在了这里。据他自己,他当时并没注意到自己在哪儿,就这样冒冒失失的一头钻进了路边流浪汉驻扎的‘布屋’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和个死人同床共枕了一宿。”

    “也就是,死者很有可能在他进‘屋’之前就已经死了。”

    “初步推算死亡时间,应该是这样。”

    张宇仔细打量着死者,看来看去忍不住嘀咕:“我怎么越瞧他越觉得他和这里格格不入呢?”指了指死者的头部:“流浪汉的头发一般应该是营养不良又脏又长,我不认为他们有那个闲钱去理发店打理,更不可能用护发素。看他的头发乌黑有光泽,而且很短,发质竟然好过我的。”

    铁峰走近张宇身旁,也跟着蹲了下来笑着补充道:“何止这些?连他的皮肤都好过你的,白皙嫩滑,一看就知道有经常保养,不过比起我的还差了点。”

    “还有那身衣服,和他的气质完全不搭,穿得歪七歪八不连纽扣都没扣好,像是慌忙中套上去的。”

    “先前我已经将照片传送到汤姆局长那里,希望能在失踪人口库里找到些线索。”

    铁峰留下张宇独自走出了帐篷,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状况。虽然命案现场已经被黄布条包围起来,可是仍旧有许多好事者就近观望不肯散去,更有甚者竟然开始沿街乞讨。那些浑身脏兮兮的流浪人纷纷从自己的栖身之所里拿出了吃饭的碗盆或是杯面盒子就地变身乞丐,完全不顾警察的拦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