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42章 名人
且不冯氏是如何的百感交集,同一时间,冬秀家也接到了一封美国的来信。
吕氏这才相信,原来未来女婿真的远渡重洋,到很远的地方求学去了,好端端的撇下她女儿,又不知几年才能回来,岂不是耽误了她女儿,为什么不先成婚呢,难道是想悔婚不成……
这边吕氏懊恼又气愤,尽管未来女婿在信中言辞恳切、态度谦恭,却也不能抹杀他不愿与女儿成婚的事实,冬秀已然双十年华,再过两年就真得成个老姑娘了,如何等得起,到时候还不知道村里人如何议论嚼舌呢。
冬秀自己是不会有此忧愁的,她看见信尾的“胡竞”两个字,直接就蒙逼了啊。
胡竞是谁啊,呃,这个,实话,冬秀还真不太知道,谁叫教室的墙上也没挂过他的照片,语文课本里也仿佛没他的文章要背诵,一般不是搞文学或史学研究的人还真就对他不甚了解。
不过,她却十分确定对方是个巨牛逼的人物。
怎么牛逼呢,现代时她看过一部电影,里面就有胡竞这个人物,而胡竞的扮演者就是全民公认的超级男神,众所周知,一般拍摄历史剧,出演历史人物,特别是民国时期的历史人物,因为有了本人的真实照片,选角和造型时,总是要力求相似的,起码人物形象不能跑偏了啊。
所以冬秀能肯定的第一点就是:胡竞绝壁是个大帅逼啊,在那部红色电影里面有一段是胡竞在大学里的演讲,短短几句话,不过半分钟,却完美的体现了男神的情商、智商、颜值、风度、幽默……
总之冬秀把那片段来回看了好几遍,把荧幕添得那叫一个锃光瓦亮,至此沦为男神的无脑吹。
若这个片段完美的表现了胡竞的个人魅力,那电影里另一个片段,则从侧面表明了他在民国文化圈里是怎么一种巨擘大拿的地位。
冬秀十分清楚的记得,电影中那位在后世无人不知的领袖和伟人,在他青年时期来到京城送别友人,入京第一件事,就是去大学里蹭胡竞的课听,还了“胡竞之大名远扬,岂能错过”、“实是我辈楷模”之类的话,全程都是一副标准的迷弟脸。
于是冬秀能肯定的第二点便是:胡竞绝对是个极其有名、有魅力、有才华的人。
妈呀,真是赚到了。
都民国有四大美男,有周总理那样浓眉大眼、正人君子式的美男、也有梅兰芳俊眉秀眼、温文尔雅式的美男,这些冬秀固然喜欢,但实话,还是男神那样风格的脸才更符合她的审美啊,当然,最好还能有八块腹肌。
握草,原来穿越的最大福利在这里啊,真是好饭不怕晚啊,男主角虽然出现的比较迟,可完全是她的菜啊,值得期待。
等等,民国时期,文人貌似都流行休妻另娶、追求自由婚姻的,特别是留过洋、上过大学的,学成后第一件事往往既不是实现理想也不是报效家国,而是鄙视自己的妻子、批判自己的封建婚姻,然后,休掉没文化的脚老婆,以此表示自己一个新时代的新青年与过去决裂的决心。
所以,胡竞这碗菜,她最后能不能吃到嘴里还两呢。
不过,知难而退、自卑矫情什么的可不是冬秀的性格,如果有人把一块大肥肉送她嘴边了,就算吃不到,最少咱也得蹭它一脸油哇。
冬秀当即屁颠屁颠的就去回信了。
那一封信她也从吕氏手上要了过来,算好好的保存起来,这胡竞好歹也算个历史名人啊,这些以后不定都是珍贵的研究资料、历史文物啥的,不定她也能蹭一蹭他的光,在后世留下个名字呢。
吕氏看女儿兴匆匆的样子,心里真是委屈又心酸,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男方不过是来了一封信,女儿就这样高兴,全不见一点埋怨,可见心里还是期盼着自己婚姻和未来丈夫的,心里刚刚涌出来的退亲的想法,又被她摁下去了,罢了罢了,亲事哪能退就退呢,不论什么原因,退亲总是女方吃亏些,弄不好就坏了名声,况且女儿年纪也大了,再找合适的人家也难,现在只盼着那孩子早日学成归来罢。
作为这个时代的文化人,胡竞的信倒很是通俗易懂,也没有咬文嚼字、酸文假醋,基本就是半白话文了,可能是照顾到她们的文化水平吧,这倒方便了冬秀,不用绞尽脑汁的写什么之乎者也,这样一不心可就要暴露她“文盲”的事实了。
冬秀可不管什么矜持不矜持的了,反正这是私人书信,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看到,便放开手脚,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大张纸,这书信来回一趟可不容易,不能浪费了,希望男神不要被她的热情吓到。
坐在康乃尔大学美丽的草地上,胡竞展开家乡来信。
母亲自然是老话长谈,十分关注他的身体和学业,拳拳爱子之心溢于言表。
另一封信却是他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寄来的,于胡竞而言,这可真不啻于是一个大惊喜。
客居海外的人,心里总是孤独寂寥的,时时牵挂着祖国和亲人,每一份来自亲人的信件,都能熨帖人的心灵。
展开那厚得与众不同信封,第一眼便叫胡竞感到了惊奇,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个不通文墨的乡下姑娘呢,不想一笔字倒是别样的娟秀清丽,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他忙细细读来,一时看完了,竟不觉微微笑起来。
这样的书信他还是第一次读到,整篇全无要紧事,絮絮叨叨全是家乡新闻和她的日常琐事,可那口语化的文字十分有感染力,好像写信人就坐在他面前侃侃而谈,一下子就把他带入到了那熟悉的乡村生活中。
而且行文流畅,语言幽默,叫人在会心一笑中只觉熨帖而温馨。
胡竞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位人前端庄有礼、人后机灵活泼的年轻姑娘,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自己舒适的卧房里悠闲而惬意的写下了这封信。
胡竞很是郑重的回了信件,关于国外的生活、他的校园、他的朋友,乃至他的爱好,仿照来信风格,写了一大篇,随信还附上了一张自己新拍的半身照。
他现在可不再把这桩婚事不当一回事了,反而生起了期待和好奇来,知好色而幕少艾,他也不能免俗的希望未来妻子拥有美丽的容颜,希望下次来信可以看到她的相片。
两个年轻未婚夫妻总算是有了交集,相互踏出了第一步。
而在沪市,《沪报》靠着《才子变身记》狠刷了一波存在感,发行量和知名度已然有反超死对头《申报》的趋势了。
其实这时候的长篇并不多,也并不长,多是几万字的短篇,在报纸上连载时,每期能出五六百字便算多的了,相比起来,冬秀的《才子变身记》不仅长,而且还日更三两千字,追起来无疑要舒爽很多。
况且加量不加价,相当于一分钱买三份货,自然大受追捧,就连名声都因此好转了不少呢。
而且自从开始连载,《才子变身记》一天都没有断更过,因此也积攒了大批忠实的读者。
一位知名作家曾:书会潜入我们的心田,诗歌会流入我们的血液。
阅读带给读者的不仅是快乐、见识、知识,更多的是和作者间的一场思想交流,领会作者所要传达的信息。
很多读者在看过《才子变身记》后,因为受到的影响,已经尝试着不再强求家中女性裹脚了,甚至还有开明的家长,将女儿送进了学堂。
在大清朝,能进女子学堂的人那可是凤毛麟角,比熊猫还稀罕的存在呐。
冬秀从沪市的来信中得知,今年沪市的女学生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连女学堂也多开了好几家,这事儿就连《新闻报》也进行了专门的报道呢,她这篇“文虽浅白,立意却深,于怪诞荒谬中发人深省”,简直叫她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总算她的心思没白费。
哎,倘若她也能去上上学那该多好哇,可惜她这样的年纪,估计学校也是不收的。
而受到《沪报》销量的刺激,《申报》也早已坐不住了。
当初《申报》毅然决然的取消了所有文娱板块,专攻时事政治、新闻纪要,的确一下子就提升了自身的格调,在沪市办报业的地位空前崇高起来。
但是曲高和寡是自古以来的定论,相比于阳春白雪的高大上,绝大多数的人还是更喜欢下里巴人的低俗甚至恶趣味啊。
更何况这时代的百姓们连字也不大认识,辛苦劳作一天,还能指望他们关注什么国家大事吗,这时候恐怕一曲乡村俚曲或一个鬼怪故事更能吸引他们吧。
所以,失去文娱板块,必然就会失去了一部分、甚至一大部分的读者。
而《申报》自身销量的下滑,和《沪报》销量的飞升,就是最好的证明。
无论报纸定位和办报宗旨是什么,首先也得保证能让更多的人看到才行啊,这就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于是在销量的刺激下,对方也学着《沪报》办了一份副刊,名字便叫做《自由谈》,可惜一直以来也没有搜罗到什么好的作品进行刊载,始终收效甚微,反响平平。
这时便有人提议去找那位支付宝先生约文。
有名气的作者谁不是同时供应着多家报社的稿件啊,像当今的译著大家林先生,最多时可同时为七八家报纸供稿呢。
那位宝先生连续两次创造奇迹、引起轰动,整个沪市都有目共睹,能力之强是可见一斑,现在不知有多少报社想请他来撰写,无奈这位先生太过神秘,连着两次都是突然冒出来的,也从不在人前显现,外界对其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啊。
不过其他报社探不到的消息,未必《申报》就做不到。
这可是他们的强项,当初慈禧太后和光绪帝先后死亡,《申报》就对其做了详细的追踪报导,连皇帝每天症状如何、太医如何诊治这样的宫闱秘事都能探听的一清二楚,可见其消息渠道之广、人脉之坚、背景之强。
现在不过是要找一个正当红的作者,都不必费心去死对头《沪报》那里刺探情报,直接去合作方商务印书局询问一番就能知道。
冬秀可不知道有人在找她呢。
她新近收到了沪市江澄平及其主编唐才常的来信。
冬秀略感意外,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报社的来信呢。
两人的信里大致的是同一件事情:自去年《才子变身记》连载开始后,报社情形一片大好,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好的业绩和收入,自然还是落在自家人手里比较好,于是报社空降了好几位老板的大侄子和大外甥前来镀金,渐渐的唐主编便被架空了起来,等连载完成后,更是直接被找了个由子撸掉了总编之职,唐主编这样有骨气的文化人,当然受不了这种侮辱,激怒之下,愤而辞职。
江澄平当初就是唐主编签进报社的,属于直系派队,自然也跟着受了不少窝囊气,况且那报社以前本就风气不正,只是被唐才常压着没有发作出来而已,那几个空降老板又都不是什么好鸟,好似苍蝇进了屎尿坑,薛蟠进了荣国府,不过半年就把报社搞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比之以前还要坏了十倍。
江澄平见事不妙,忙也溜之大吉,反正他又没与报社签什么卖身合同,随时可以走人,而且该拿的稿酬也拿到了,更加无所顾忌了。
江澄平来信主要是表示歉意,毕竟这《消闲报》是冬秀指定用报,他不声招呼就离开了,总是对不起她。
而唐主编则是专门写信提醒冬秀的,他干这行不少年,又在《消闲报》做了一年主编,各种内情知道不少,十分委婉的表示了这《消闲报》风气已坏,如若再在这家报纸上发表作品,唯恐带累了先生的名声,甚至泥潭深陷,被《消闲报》攀附牵扯甚而恐吓强迫了。
冬秀本来就身份不便,一直以来都谨慎微,最初写文就是因为闲的慌,也没什么大志向,所以一向采取银货两讫的法子,至于什么分成、名气,她是通通不大关心的。
这家报社既然已经不适合待了,当然是走咱就走哇。
哎,也不知她是不是与报社犯冲,连着两次都遇到这种糟心事。
可这也的确是当今报业的现状,存活时间短、发刊不稳定、组织不固定等等问题一大堆,只是赶巧她一下都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