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不假，外头聚集有众多士兵，包括王不换的百人死士，李猪儿千人甲士中的居多部分。当然，李猪儿爱护部下，因安禄山不体恤他，阉割他不算，把他当女人折磨不算，还几次三番因为看着他碍眼，使着他不如意，便随意割他刺他抽他的身体，后来，换了他充当领军主帅，便整个换过来了：宽以待人，严以律己。

    尽管如此，但他的士兵还是辜负了他背叛了他。起来，这个情况去尘早就逆料到，只要李猪儿的部下给王不换收买去，王不换郑国渠便要独自上路，或许是原定计划，把自己乃至黄幡绰献给安禄山，所以要撇开争功枪利的李猪儿；或许另有更惊人的什么企图，至于那个企图究竟是什么，目下他只有怀疑，不能断言。

    但他知道，不管此去究竟是为了干什么，王不换带兵与韩信带兵一样，自然多多益善。

    他身边左近正好是两个李猪儿的百夫长，其中之一不忍离弃恩重如山的主将，其中之二因与其中之一有着出生入死的袍泽之谊，竭力劝他一并追随王不换，正好到这个有趣的事儿上头：“不管怎么，此时此刻离开主将，也是最佳时：他老人家正好在兴头上乐子间。”

    其中之一却难过：“哪里，他老人家正好在败兴上悲伤间，有新娘却没有叫新娘欢洽的物件儿。所以，我不忍离开主将，要不兄弟，你追随王不换，我跟定李猪儿，看看你我俩人哪个得祸何人得福如何？”

    “不不不不！”其中之二坚决不让他掉转马头，“自然追随王不换得福。”

    其中之一重新变得游移难定了，要其中之二把看好王不换其人其事的缘故好好道道，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趁着现在李猪儿的甲士还没有聚集完全，王不换仍在等待。

    于是杨去尘听到安禄山的下层军官是如何识时务的，同时也闹明白为何王不换这个丑人行情看涨的缘故：“首先是王渠帅下兵丁多，李主将陷坑虽陷得好，但王渠帅居然没给陷进去，可见那人吉人天相，神鬼敬畏；这个还不算，这个人居然还有他的几千死士，在外围跟着走，愣是没让我们的主将发觉，后来用那只队伍反过了包围了我等。

    “接着，你看看这个：李猪儿仇视安大皇帝阉割他，收编他的妹子和女人，是嫔妃，实则碰都不碰，打入冷宫了事，若是王不换与李猪儿同行，我估摸人家这是要谋反，也就是行弑大皇帝呢，这是死罪，我等身为主将下的人马，一个都逃不了，幸好王不换另有打算，不要与我们的主将同行，去干一等一的傻事。

    “第四，你看王不换头既有杨去尘，现在通过灌醉李猪儿，又把黄幡绰也弄到，在大皇帝跟前岂不是多了一个邀宠的砝码？

    “最后，还有这个，你得好好听听：你我稀里糊涂之中追随王渠帅的部下山呼他老人家万岁万岁万万岁了，就等于背叛了安大皇帝，这个差池若是给人告发，是要杀一人累三族的！”

    去尘看见，其中之一听得这一番条理清楚的分析，顿然大哭一场，：“猪儿大将军，的只好对不住你老人家了！”

    但随即，他又有疑问，问袍泽，那个其中之二：“不过，都大能人开国帝王一类的人物都长得龙凤之姿，就凭王不换这般容貌那个声音，也能做成那样的大买卖？”

    其中之二低声细语与他了什么。但去尘听不太清楚，只听见只言片语，比如“那张损毁的面容并不是他原本的模样”，“有人曾看见他忽然变成另一张面孔”。

    去尘很惊讶，正纳闷，忽然又听见李猪儿的两个副将惊呼：“天哪，那个美男子跨的是宦叔的马儿，身子板看着也像是他的，发声也像是他的，为何容貌却大变了？！”

    “看来传闻不是传闻，是实情，王渠帅不是那个大丑人，或者他是大丑人和美男子的合体，一会儿可以是大丑人，一会儿又可以是大丑人！”

    去尘正好远远看见王不换在稍远处的半明半暗中探了个头，果然换了一个面容，是俊美的年轻男子，但嘶哑的嗓门不变，正好在下达命令，：“不等了，足够了！开拔，北上，渡过汝水，然后西下，到洛阳，拜见大燕国大皇帝陛下，为我自家和各位好兄弟讨得一官半职，封妻荫子！”

    他的部下，新的，旧的，全体呐喊起来，随后重又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独去尘知道王不换从丑到美的所以然，宝卷和封驭也知道大唐当今圣人的幼弟，永王李璘曾借助高齐兰陵王留存的面具，变成美男子临幸秦娥、丹歌和解愁的趣事，顿时哑然失笑。

    但看管他三人的窦轨先、萧锋镝亲自拔刀，亮在里，威吓三人：“不准笑！也别！不然宦叔不得不杀却你等三人！”

    “想想吧，他老人家刚收得李猪儿的人马，若是你三人不慎出真相来，李猪儿部下便要起事，他老人家死了，留着你三人也没意义了！”

    去尘等三人见他二人得在理又怒得可以，便不敢掉以轻心，于是随众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开拔了，没有留下多少人，留下的是李猪儿、爿儿夫妻和李猪儿的十个铁杆甲士，还有巴不得这伙非兵非匪的家伙快点离开寺庙的方丈及其僧众。

    王不换上也有皇舆图，得自秦基业，是秦基业当年从国子监拓得的那几份拓本之一。这不是匆忙撤离奉鹤寺，而是精心准备了许多日的必然过程。他下令队伍前往汝水南岸的汝阴，在一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村落渡河。

    村落叫滋村，原来是沙洲，后来渐渐与南岸连接，因土地肥沃，出产丰饶，给了取滋村这个名字，因其有滋润作物丰饶村民的功效。

    村里全副武装，是自发组织起来，以防止盗匪和贼兵劫掠的。总之，这个村子经过去岁安史之乱爆发的刺激，早已改造为堡垒一类的防御工事。

    但其中竟然也有王不换的郑国渠，是王不换趁着战乱安插进去的几个“女流民”，因姿色出众而给村民娶为妻室，而她们的家人还在王不换郑国渠里。因此，只要王不换郑国渠下达命令，那些为人妻为人母的女人就不敢不暗自打开堡垒之门，让王不换郑国渠轻易占领全部村落。

    王不换召集给解除武装的村民，与之约法三章：“我等前来一是只为渡河，二是只要能顺利渡河，当然不烧不杀，三嘛，当然是既不劫掠也不，我等众人不必行这等下作勾当。”

    村民中虽然有虎狼一般的男子，壮年的，少年的，但因为这个三章之约法，加上来人都是死士甲士，只好全盘接受。

    但该村里正，一个壮年汉子告知王不换，为了杜绝停泊在汝水上的船只给不怀好意之徒夺去，用以从临水的那一面攻取滋村，村里赖以生存的船舶早都焚烧一空了，而三面环绕的山峰因为其上头的树木可以用作堡垒土木之功，也早砍伐一空了。

    他的意思是：与其在本村渡口等待船只建造好了再渡河，不如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现成的船只，若没有，有没有可以砍伐了建造船只的大树。

    王不换却亲热执着他的：“不必焦躁，里正大人，我与部下只消呆到今日昏时，便有棺材似的船只开来停泊贵村，把我们这些人全部渡到北岸去。”

    里正不理解，问：“什么叫棺材似的船只？”

    “等到船只来了，里正大人亲眼便看见了，现在还不好，了也等于徒费口舌。”

    里正接着问王不换：“你们走了，给你们偷开堡门的女人带不带走？”

    “里正仁兄有啥建言？”

    “最好带走，不然活不了了。”里正了老实话。

    王不换不解，问：“即便她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即便她们给贵村提供了人丁，也活不了了？”

    “在任何地方，叛逆总是重罪；起那几个奸细女子，俺不得不告诉渠帅大人：要给本村生人丁的女子多的是，有时一日之内，来扣门嫁人的便有上千人之多，毫不夸张，简直比飞过和留住的鸟儿都多。”

    王不换：“好吧，在下带走她们，只是苦了她们的孩子们了。”

    郭果毅等李猪儿旧部再次震惊于王不换的未雨绸缪，私下里：“若非王渠帅志在高远，从长计议，哪能好一年前便将麾下美女打入这个村落呢。”

    “这里距离洛阳不甚远了，这个提前安插是否与夺取洛阳有关？”

    有人把这个议论知会王不换，魔幻般抹去丑陋改为美男的王不换特意过来，谦逊地对李猪儿旧部：“怎么呢，你们的宦叔是不得已而为之。本来，你们的宦叔也是可以做一介编户之民的。是滔滔而去的过往，是汩汩而来的时势，让你们的宦叔不得已而为之。”

    郭果毅等人问：“大人的志向究竟何在？”

    “这个于我等众人来也是要紧的。”

    “最终是否与万岁万岁万万岁有点关联？”

    王不换再度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现在还不得而知。毕竟，诸位所的事儿太大，而你们的宦叔只想从最的事儿做起。”

    众人问他，比方，“最的事儿”究竟何指？他：“比如今晚，就要顺利渡过汝水去，千万别节外生枝了。”

    众人又乘势打听：“渡过汝水去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是否与夺取洛阳有关？”

    王不换笑而不答，只：“现在各位还不得而知，但或许要不了多久，便全然知晓了，还因身在其中和受益不浅哩。”

    罢，走了，像个年轻人似的雄赳赳气昂昂，所以在郭果毅等人看来，这多半是一个正在崛起的类帝王人物。

    “没错，”郭果毅，“追随他总比跟从李猪儿强。”

    “良禽择木而栖，这没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