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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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节一过, 2011年的大门便敞开了。

    临近期末考,元旦的三天假期都被陆时迦用来复习。三点一线, 比任何时候都努力。

    他以前只有出学校的时候会背上书包, 现在每天往返教室都得背上。

    祈凉连续两回碰上,忍不住多看两眼, 接着看出了里面的玄机。他把人喊住,几步跟上去,拉住那个挂饰, “这什么东西?”

    陆时迦急忙将他手拍开,“别乱碰。”

    祈凉张开手作投降状,弯下腰去辨认挂饰上面的字:“良缘守?什么玩意儿?”

    陆时迦扬着眉毛,“字面意思。”

    “靠,哪个女生送的?”

    陆时迦不话, 自顾往前走。

    祈凉追着走, “到底谁啊?你不会交女朋友不告诉我吧!”

    陆时迦脚步一顿, “没有,交了也……不一定告诉你。”

    祈凉气得把人一抓,“你不对劲, ,口红送去哪了?”

    陆时迦含糊回答:“反正已经送出去了。”

    祈凉一追问就是两星期, 直到考试结束放假, 也没问出来。几次问“你不会是送给祈热了吧”,陆时迦也没正面回应。

    他一心计划着寒假要干些什么,在宿舍里收拾东西, 就接到了柳佩君的电话。

    柳佩君告诉他,已经电话让陆时樾去接他,回家吃顿午饭,下午就开始上补习班。

    陆时迦慌了,“什么补习班?”

    柳佩君语重心长:“妈妈都去了解过了,各科老师都有很丰富的经验,一个班人也不多,到时候你可得不懂就问啊,迦迦,妈妈可不想再看你成绩下降了。”

    陆时迦一时很茫然,等陆时樾开车过来接人,他也还没回过神来。

    “迦迦。”陆时樾喊到第三遍,音量稍稍加大了一些。

    陆时迦终于回神,看向他哥。

    “想什么呢?”车子停在红绿灯路口,陆时樾笑着看他一眼,又看向他放在身前的书包。上车前他就注意到上面挂着的御守,他先前见过,知道良缘守意味着什么。

    陆时迦抱着书包摇头,越想越沮丧。他计划好去旱冰场、去电影院,现在怕是都要泡汤。

    “迦迦,”陆时樾又喊了他一次,“别影响学习。”

    陆时迦没听明白,陆时樾这回直接将视线落在那枚御守上,提醒道:“最好别让妈知道。”

    陆时迦跟着看一眼,知道他哥是误会了,急忙否认,“没有。”

    陆时樾以为他不好意思,笑了笑别开头,“嗯,我没看见。”

    陆时迦张嘴还想解释,完整的句子都已经想好,见他哥认真开车,觉得错过时机,又把话咽了回去。

    下午上完课,他耷拉着脑袋从补习班出来,埋头给祈热发消息,“祈老师,你什么时候回家?”紧接着第二条报备,“我妈给我报了全科的补习班。”第三条把自己的课表发了过去。

    晚上九点多,才收到她一条回复:“好好上。”

    陆时迦判断出她应该很忙,不然不至于第一条里的问题都忘了回。

    祈热确实忙,放假前出考卷,补齐所有要上交的材料,监考,期末考核,批改试卷。好不容易可以放假,又跟徐云柯一道被花自酌临时喊去帮忙,连续忙了三天,师徒三人一起出去吃饭,再次提起翻译的事情。

    徐云柯早前就决定不算参与,这会儿只需要看热闹,眼见祈热被花自酌批评了足有十多分钟,他瞅着氛围伸出援助之手,咳嗽一声,似漫不经心提起,“2班学生的‘师爹’是怎么回事?”

    祈热眉头一皱,不露痕迹地看一眼他,以示警告。提这茬,他不如别开口。

    自从那次被回来拿东西的学生误会,再去上课,都要被一众人调侃一回,祈热怎么解释也无用,后来也就由着大家去了。

    徐云柯已经在办公室问过一回,现在再提,不知道他是帮忙还是添乱。

    花自酌私下里倒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反而有时候会催催他俩,这会儿听着,问:“交大那位?”

    祈热摆手,“不是……已经分了。”

    花自酌脸一板,“那是哪个?”他大约是觉得她分手有些快了。

    “……不是哪个!学生们瞎的,认错了。”祈热越越心虚,伸脚踢了踢徐云柯,“您倒是问问他!”

    徐云柯双手一举,“花老师您知道的啊,我先前追她,她不答应,那我不得单身?”

    祈热仍不服气,“你那叫追么?”

    徐云柯乐,“我也不是十七/八岁的男生,总不能跟口香糖一样黏着你。”

    花自酌看着徐云柯,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追女孩子,要是对方不反感,怎么黏都不过分。”

    “听见了吧?”祈热难得见花自酌站自己这边,下巴冲徐云柯一挑。

    徐云柯不太赞成,“当初你拒绝我的时候可是一不二,约你看电影,两个字‘不去’就给我发了,别人我不知道,你要是不反感哪个人,多半是喜欢的。”

    “我也没反感你……”祈热抓住漏洞。

    徐云柯思路往下延伸,“那明不止是喜欢了。”

    祈热不以为意,“你分明就是记我仇了。”

    两人又争几句,花自酌断,问徐云柯相亲怎么样,徐云柯的气势立刻被压了下去。

    一顿饭吃完,祈热回公寓随便收拾了点随身用品,坐地铁回了家。她原来习惯放假后去李妲姣那儿住几天,但前段时间李妲姣跟男朋友开始同居,再过去就不方便了。加上在花自酌的敲下,她顾着翻译那本似乎怎么都翻译不完的,没什么空余时间。

    整日窝在屋子里忙,除去她爸妈惯例进来喊吃饭,柳佩君也来找过她几回。前几次都是送些点心,东西一放就没再扰。后来这一次,似是有话,进来了没立刻走。

    祈热让她坐,她也就坐了下来。

    先了些别的,“迦迦这次期末考试考得还不错,进了前十,我之前还担心他贪玩,所以给他报了每门课的补习班。”

    陆时迦知道自己考前十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祈热,祈热问他要什么礼物,陆时迦不用,她想着他生日要到,合二为一也不是不行。

    这会儿她当作第一回 听,回柳佩君:“怪不得没见到他。”

    “是,谁知道课排得那么晚,晚上回来也九点多。”到这没了话,她干脆到正题,“后天年,时樾也就辞职回来了,你知道他自己成立工作室了吧?”

    祈热点头,“知道,之前他就提过。”

    柳佩君颇满意,点了点头,又问:“你们平常是不是都没什么时间联系的?”

    “嗯,是联系得比较少,他比我忙,我也瞎忙。”

    柳佩君没控制好表情,微微皱眉,“他这份工作也做好几年了,确实是一年比一年忙,现在自己要创业,忙肯定照样忙,自由度还是要比之前高一些,”到这儿眉头舒展了些,“工作室离你学校不远,你要是有时间可以过去瞧瞧,也当阿姨拜托你,时樾忙起来饭都没办法好好吃,你过去可以帮阿姨监督监督他。”

    祈热点着头,“有空我肯定过去找他,”这么答应着,又立刻问:“我听我妈,您算给他相亲啊?”

    柳佩君一时有些尴尬,“是有这个算,但是他自己要有喜欢的人,我也不勉强。”

    祈热点了点头,没再什么。她跟陆时樾已经聊过,柳佩君知道他们俩的情况,先前应该是顾忌她有男朋友,没怎么找她,现在知道她分手,三不五时会给她电话,撮合的意思明显。至于相亲,大概是替他多择一条路。

    她也跟陆时樾达成了共识,这件事由陆时樾来明,祈热只当不知道。

    过两日是年夜,夜里降了雪,下两日,融三日,又到了除夕。

    陆时迦年二十八才结束年前的补习,等他有时间好好看看雪,院子里祈凉堆的雪人已经融化。偏这两天祈热跟陆时樾同进同出,一起去见老同学,他只能干干坐家里发呆,不停给祈热发消息。

    正在吃饭的祈热只能回:“有什么事回家再。”

    陆时迦也没什么事,一会儿自己无聊,一会儿问她吃的什么。

    祈热话里透着不耐烦,总归一条条都回复了。

    高三同学聚会,这会儿都是二十四五的年纪,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不少人都带了家属出席,一个个除了关心事业,也就数着结婚与否来交流。

    有人见祈热时不时拿起手机,趣道:“祈热,你这是跟哪个地下情人发消息呢?怎么不带过来给大家见见?”

    祈热回复完把手机一关,“别瞎,我要是有男朋友,早就带过来了。”

    “真的?”这话是旁边李妲姣问出来的,明明一清二楚也跟着一起开她玩笑,紧接着把她包上那个平安符拿起来,“我可看见了啊,‘良缘守’,谁送的?”

    她早想问了,这会儿索性拿到台面上来问。

    这是陆时迦那天非要给祈热挂上的,祈热只当是个挂饰,随他去了。

    她把包往身后放,避去其中的周折,只:“同事帮忙捎的,听很灵,学业,事业,爱情,都可以求。”

    有人还真的来了兴趣,“求爱情怎么个求法啊?”

    祈热看对方是已婚人士,回:“求一对,一粉一绿。”

    等散了席,李妲姣逮住机会问:“你这是一对还是单个的?”

    饭桌上寡言少语的陆时樾也默默瞅向了她,他这会儿表面平静,心却一直揪着。一绿一粉,他都见过。

    祈热叹了口气,又把同事的恶作剧了一遍。

    听完,陆时樾松了一口气。

    “那你就跟迦迦各拿了一个?”李妲姣还是觉得奇怪,“不太好吧?”

    她这么一问,祈热当即就把御守拿了下来,“就是个挂件,我又不信,诶,陆时樾,”她故作轻松地看向陆时樾,似要撇清证明些什么,“陆时迦苗头不太对,自己想找女朋友,你得好好看着。”

    “是不是上次吃饭碰见的那个?”李妲姣问起的是季桃。

    “不是!”祈热一口否定。

    “我看着就是啊,又不是谁都跟你和祈凉那样,现在的孩子都低调得很,迦迦一看就不会开口,不然那天为什么就他们情侣俩先去饭馆?不定之前约会去了,男才女貌,看着还有点夫妻相……”

    李妲姣话没完,就被祈热一把捂住了嘴。

    “了不是!”祈热音量抬高。

    李妲姣被捂了个严实,声音不清楚,却是在问:“你怎么知道不是?”

    祈热收了手,拉了拉包带,低声:“他不会对我撒谎。”

    “那是他怕你。有些人平时看着内向,呆呆的,要是面前是喜欢的人,指不定一肚子鬼主意呢。”

    祈热一时烦躁难耐,摆摆手,“别提他了。”

    她一张脸没了笑容,到家里直接上了楼,澡也不洗直接往床上趴。

    点开手机,锁上,再点开,再锁上。

    抬起头扫向桌上一个盒子,眼睛一亮,立即重新点开手机,给陆时迦发消息:“过来。”

    陆时迦在家干坐了一天,见他哥回来早就想过去,他妈柳佩君又拉着他进行教育,这会儿收到消息他即刻起身,“祈凉给我一本习题册,我去拿。”

    柳佩君立即挥手放人,见人跑到门口又把人喊回来,进厨房拿出一份点心,“把这个给你祈热姐带去,就妈妈花了很多心思做的。”

    陆时迦脸微微一拉,“哦。”

    他端着盘子过去敲响门,听见里面“进来”,开了门进去。

    “祈老师,我妈让我拿来的。”他把点心放她桌上。

    祈热对着电脑似乎很忙,先看一眼点心,再回头看他,只一眼就别开,“你今天都干嘛了?”

    陆时迦自发自动地拖了旁边的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凑她很近,“给你发消息。”

    祈热敲在键盘上的手一停,“还有呢?”

    “没了,就只给你发消息。”陆时迦得平平淡淡。

    祈热静了片刻,手一曲敲在他脑袋上,“你还很得意?有时间多做几道题。”

    “我都要做吐了,明天就过年了,我总能休息两天吧?”

    祈热其实没敲出什么东西来,把文档关掉,想起回来时陆时樾的话,“你哥年后你们要在外婆家待很久?”

    陆时迦皱着眉点点头,“外公正月十三做寿,让我们过完元宵才回来。”

    祈热听陆时樾了后就看过日历,“那你生日也得在那边过了,”她着示意旁边架子上的盒子,“把东西拿走,别放我这占位置。”

    陆时迦顺着她的视线回头,起身过去拿下来,看上面的标志就知道,是一双球鞋。

    祈热见他开了盖子看一眼,又盖了回去,看着一点没有收到礼物的惊喜感,她火气上来,“拿上赶紧走。”

    陆时迦憋着笑,坐回椅子上,“你怎么知道我穿多长的鞋?”

    祈热重新点开文档,来回滑着鼠标,“瞎猜的。”

    陆时迦其实记得她是怎么知道的,是他在楼下等她那次,后来上楼,她找鞋的时候问过他。

    “哦,那你猜对了。”陆时迦看着她,见到她头顶的发夹,笑了笑,再去看挂衣架上的红色围巾,又笑了笑,紧接着去看她的包,多看两眼,立即收了笑。

    “那个御守呢?你不会丢了吧?”他起身去拿她的包。

    祈热回头,“你别乱动!”

    陆时迦不听,将她包取下来,“真的丢了?”

    祈热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没有,在包里。”

    “你为什么要摘下来?” 陆时迦一脸不高兴。

    祈热忍不住笑了笑,“你还真信这个?”

    他不回,直接从她包里把粉色的御守拿出来重新挂上,看几眼才心满意足地把包放了回去。

    他又重新抱起鞋盒,“这就是生日礼物吗?”

    “你还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不喜欢给祈凉穿!”祈热又凶了起来。

    陆时迦抱得紧紧的,“喜欢!我天天穿!”

    祈热轻哼一声,没话。

    陆时迦靠过去,“祈老师,你想不想去外婆家玩?”

    祈热满脸疑惑,“我?”

    陆时迦点头,“时候我们去拜年,你不是也想去吗?反正都放假了,后天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祈热这回拿了本书往他脑袋上拍,“你想什么呢?那是时候!而且我忙着呢,没空!”

    “你可以去玩几天,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回来。”

    祈热忽地又笑了,“你就这个主意呢?你外公生日你还想跑?乖乖待着!”

    “……我想回来。”陆时迦嘀咕着。

    祈热瞅着他,“回来干嘛?放假在哪都一样。”

    “我……我想见……”陆时迦支支吾吾没完。

    祈热忽然冒出来一种想法,“见谁?”

    陆时迦摇头又不算了。

    祈热沉默地看着他,转而别开头,语气听着随意,“桃子是吧?”

    “不是!”陆时迦急了,“我了我跟她没关系!”

    祈热看着电脑,“你了我就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

    陆时迦急得伸手摁住她左手,“我没有!”

    祈热将手挪开,看向他,“那上次去川菜馆吃饭,为什么就你俩先来?”

    提起那天,陆时迦耿耿于怀得很,不过是针对后半部分,至于前半部分,他想了想,“那天他们去球了,我没去,季桃从家里过来,碰上了的。”

    祈热又拿起手机,过了会儿才回:“哦。”

    陆时迦看她只是随意提起,听完也浑不在意,心气突然不顺,“我高中真的交女朋友了,你会不高兴吗?”

    祈热滑着手机屏幕的手一顿,随即将手机丢回桌上,“交就交呗,我不高兴干嘛?不高兴的只会是柳阿姨。”

    陆时迦看了她好一会儿,心灰意冷,故意赌气:“只要不告诉她就好了,我肯定要谈恋爱的。”

    完,抱起鞋盒就走了。

    下了楼才想起跟柳佩君撒的谎,又上楼去找祈凉,跟他借笔记本。祈凉第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鞋盒,一把抢过来开,看清里面是科比签名款球鞋,限量版的,眼睛都大了,“我靠!哪里搞来的?”

    陆时迦把鞋盒拿回来,只是重复一遍,“随便借本笔记本给我。”

    祈凉看他低落得很,进屋翻了半天,一会儿翻出来一本快脱壳的,“我都好久没记了,这个还是初中的,你要?”

    陆时迦一听更气,但是不要也得要,接过便下了楼。

    第二天除夕,两家人一起吃饭,柳佩君时刻不忘撮合祈热和陆时樾,一会儿要他们贴春联,一会儿催他们出门买烟花和饮料。

    眼见两人骑着电驴出去,陆时迦将游戏手柄一扔,丢下祈凉一个人垂死挣扎。

    这一次跟上回不一样,就陆时迦一个人生着闷气,祈热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吃完年夜饭还给他发了份红包。

    这是她正式工作的第一年,给每个人都准备了,数额还不少。

    陆时迦别扭地接过来,柳佩君见他不话,急忙拍了拍他:“迦迦,你祈热姐给你红包,怎么不谢谢?”

    祈热往陆时迦旁边坐,“应该的。”

    陆时迦低着头不话。

    旁边祈畔笑着,“转眼间都长这么大了,以前放个鞭炮热热都要欺负迦迦,”着看向两个最的,“那会儿你们还没上学,现在都上高中,长得都要比姐姐高了。”

    “以前迦迦就是个不点,我总担心他长不高,那会儿还给他买钙片,现在我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

    回忆起以前,几个大人有好一堆话要。

    祈凉不乐意加入这样的话题,转个身出去给班堇电话了。陆时樾也不知被谁的贺新年电话给牵住。

    剩下坐沙发一头的两个人无事可做。

    也不是无事可做,祈热的手机差点要爆了,她在班群里发一句“敢电话开学了给你们好看”,于是学生们不电话,改用消息轰炸。

    祈热没掏出手机,只静静坐着,状似在听长辈们聊天。

    陆时迦则低着头,悄悄看祈热垂在身侧的手。

    她手细长,指甲修得整齐,应该是一直忙着上课,好久没见她涂指甲油。手背上,靠近食指的附近,有一颗淡色的痣。陆时迦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伸手过去,指尖划过那颗痣。

    祈热动了动,侧头看向他,陆时迦也忘记自己在赌气,装出一脸坦然的样子,用嘴型随便扯出一句什么,伸手就牵住了她。

    祈热没看明白他的什么,眉头微皱,疑惑地看向他。

    陆时迦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指腹在她手背摩挲几下,不敢再造次,听见门外祈凉着什么进来,他快速凑近祈热耳边,气息喷在她耳朵上,声音很轻,“祈老师,你手真。”

    完松了手起身,拿了遥控器来回调着频道。

    全是春节联欢晚会,怎么调都是同一个节目,他却乐在其中。在旁边观望了好一会儿的祈凉看不下去了,过来摸他额头,“你是不是傻了?我见你笑半天了。”

    陆时迦用新鞋去踢他,祈凉低头一看,“呵,不就一双限量版球鞋么?改天我也买一双来。”

    两人闹着,全落入沙发上祈热的眼里。

    她始终坐着一动不动,心绪却复杂得很,坐了一会儿,起身出去。外头烟花不停,她眯眼看着,竟然有点想抽烟了。

    这样的冲动持续了几天,实在忍不住,大年初三的时候,她跑了一趟卖铺。

    老板面无表情看着她,给她递烟,找零钱,什么也没。

    祈热十分心虚,上回的“就买这一回”被她自己给破,现在也没法申辩什么,句新年快乐,拿了烟就跑。

    回到家还没吸,兜里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到上面三个数字,愈加烦躁。

    “干嘛?”她接起来,语气不善。

    那边陆时迦心情却好得很,“祈老师,我刚吃了生日蛋糕。”

    祈热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他生日,语气好了些,“那继续去吃……”想句“生日快乐”又觉得没必要,她好像哪年都没过。

    “我吃完了,大家还让我许愿——”

    祈热无奈笑了声,“你的什么废话?”

    “可是我没许。”陆时迦接着,“你之前帮我许过一次,这次给你许。”

    “我什么时候帮你许过了?”祈热一时没想起来。

    “就那次下雪,你许愿希望我心想事成,不就是帮我许了么?”

    祈热想了起来,片刻后:“我没什么要许的,你自己许吧。”

    陆时迦顿了顿,“你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祈热愣了愣,随即凶了起来,“谁的?我心情好得很!”

    陆时迦笑了声,“那元宵节我们一起去老街放许愿灯吧,现在不许愿,到时候一次就可以许两次了。”

    “谁要跟你去了?”祈热下意识有些抵触。

    陆时迦也不泄气,“那到时候回去了我再问你一次,你不去的话,我也不去。”

    祈热一口气往上提,又听对面:“祈老师,我今天收了好多红包啊。”

    他忽然转移了话题,祈热不得不将那口气呼出去,“好好收好,别丢了。”

    “我已经开始存钱了,以后也会省着点花,第一笔还是你给我的。”不见祈热回答,陆时迦自发解释,“就是去年过年牌,你把赢了的钱都给了我。”

    当然,是让他跟祈凉分的,祈凉没稀罕。

    祈热有一点印象,她伸手捻下门边腊梅一片粉白色的花瓣,“嗯,别乱花!挂了,我忙着呢。”电话一挂,花瓣被她丢进嘴里,嚼两下,好像突然就不想抽烟了。

    她进门上楼,想着刚才电话里陆时迦的话,之前他过了元宵才回来,刚才又元宵节一起放许愿灯,不知道哪句话作数。

    她甩甩头,不再去想。

    其实一开始确实是决定过完元宵才回来,但陆时迦告诉他外公外婆,自己忘记带作业来写,必须得回来赶,他外公外婆再去跟柳佩君沟通,才把归期改了的。

    回来那天是元宵节当天,梅城难得放了晴。陆时迦一下车就往里跑,脚上穿的还是那双耐克,他每天睡前擦一遍,这会儿还像新鞋。

    他直接跑进祈家,进门喊着季来烟跟祈畔,人却往楼上跑,又喊一声祈凉,听到一声回应,脚已经到了祈热房间门外。

    “祈老师。”他敲着门。

    今天一早他就给祈热发了消息,问她今天干嘛,祈热工作,他以为她会在家。

    斜对面祈凉开了门出来,“你干嘛?她一早就出门了,这几天都是,去她老师家。”祈凉刚在写歌,这会儿伸个懒腰,“晚上我喊了时樾哥一起,可以坐他车过去,不用骑车了。”

    陆时迦消化一会儿,祈凉又:“祈热也去,时樾哥喊的。”

    “她答应了?”陆时迦立即问。

    “她还会不答应?最喜欢凑热闹了。”

    陆时迦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虽然一开始是大家约着一起,但他计划单独喊祈热。现在这样也不是不行,他问祈凉,“她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吧。”祈凉也不确定。

    到了晚上,祈热没有回家来,留在花自酌家吃了晚饭才走的。陆时樾上午回来后就去了工作室,准备明天正式开业,两人一联系,陆时樾从工作室出发去接她。

    因为不顺路,也就没回去接祈凉和陆时迦,让他们自己骑车过去。

    一路上灯红酒绿,霓虹灯缓慢后退。

    路上拥挤,陆时樾将车开得很慢。他没法待太久,一会儿还得回工作室去,要不是祈凉非要让他见班堇,他大概也不会过来。

    越靠近老街,越是拥挤。车子堵在桥上,寸步难行。

    祈热歪头靠着窗,前头的车往前挪一点,他们也就挪一点,便秘似的,好一会儿才到了桥头。

    她脖子都靠歪了,坐直后活动两秒,倏然停了下来。

    隔着车窗,她见到六/七米外,靠坐在白色栏杆上的陆时迦。

    头发比半个月前短了不少,应该是理了发。穿薄薄一件卫衣,少年感在身,连卫衣帽展开的形状都是美好的,牛仔裤下那双腿足够长,那么高的栏杆,坐着也能轻松踩地。再是脚上那双鞋,怎么看都很熟悉。

    他正埋头看着手机,手指快速点着屏幕,点一会儿停下,又连续在同一个位置点击,这样的动作重复几遍,他停了下来。

    像是在来回删减短信。

    道路终于畅通起来,车子缓慢向前。祈热稍稍回头,车子正转弯进入停车场,彻底与刚才的画面隔绝。

    祈热刚转回身,腿上的包跟着手机一震。

    她突然有种预感,急忙从包里翻出手机,点开。只是看到名字,就笑了起来。

    陆时迦:你怎么还没来呀,祈老师?

    刚看完,就来了第二条。

    “你再不来,我给你发自拍了。”

    祈热来回看了几遍,手指僵着,没有点下去。

    隔一会儿,果然发过来一张图片。可点开不是自拍,随意一辨认,上头是祈凉和班堇的背影。

    紧接着他又发来,“再不来,我跳下江喂鱼。”

    祈热看着想笑,却又不想被陆时樾察觉,将手机一关,决定看路,抬头才发现车子已经停了,脑袋一转,陆时樾正看着她。

    “怎么了?”祈热摸了摸自己的脸。

    陆时樾摇摇头,跟着笑起来,“很久没见你这么笑了。”顿了顿,视线往下,“也很久没见你这么穿了。”

    她戴一顶贝雷帽,黑色长发披肩,灰色卫衣下摆扎在黑色牛仔裙里,脚上一双球鞋。

    看着休闲,又有一种干练感,下车走路都觉十分轻快。

    陆时樾靠外,两人一起走出停车场到了桥头。

    祈凉先看见了他们,原地跳两下,朝他们招手。

    祈热这时才发现,她之前常见的那几个学生都来了,一个个看着鲜活靓丽,充满了生气,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十分惹眼。

    两人过马路到了对面,陆时樾就被祈凉给拉走了,祈凉抓着班堇给陆时樾介绍,又给班堇介绍陆时樾,都用着十分自豪的语气,用词堪比作文里的好词好句。

    祈热落了单,一回头,对上其他几个学生。几个人都跟她招呼,然后各自结伴往老街走。

    祈热抬脚要跟上去,摆出去的手半路上被抓住。回头,面前是一张看着不太高兴的脸,“我站了这么久,你怎么都没看到我?”

    祈热要将手挣出来,没成功,“好好话。”

    陆时迦嘴角一扬又笑了出来,看一眼她衣服,“你学我穿衣服。”

    祈热刚才就发现了,这会儿不看他,转头往前,“走了。”

    陆时迦仍抓着她的手,跟着她往前,“你没发现我剪头发了吗?”

    祈热这下用力把手抽出来,幽幽地回,“看见了。”

    他贴着她走,“好看吗?”

    祈热快速扫一眼,不回答,只:“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车上的时候心情挺不错,出了停车场见到一群学生,前段时间的那股烦躁就又重新翻涌出来。

    陆时迦却根本不听她的,“人太多了,待会儿走丢了。”

    他一脸无辜,好像自己真会走丢似的。

    祈热转回头,嘴一勾,心情似乎又好了一些。

    再往前走,季桃她们几个等在了一家奶茶店门口,各人手上拿了一杯在喝。多出来的两杯,是给祈热和陆时迦的。

    “这个是你习惯喝的,五分甜。”季桃先把一杯递给陆时迦,另一杯给祈热,“祈热姐,不知道你喜欢喝哪个口味,就点了正常甜。”

    祈热刚要接下,被旁边陆时迦抢断,陆时迦又将五分甜的递到她身前,“你喝这个。”

    他们俩在奶茶上口味一致,不喜欢加什么料,也不喜欢太甜。

    祈热却不愿意接,拿了另一杯,“我现在喜欢喝甜的。”

    她插上吸管要送到嘴边,陆时迦愣是伸了手挡住,接着抢回去,“你才不喜欢喝甜的。”着把吸管送进嘴里吸一口,品了品,“诶?好像也还不错,那你还是喝这个吧?”

    祈热瞪他,这回主动拿了五分甜的。

    陆时迦脸上露出得逞的笑,紧接着抱怨,倒像是撒娇:“真的好甜啊……”

    旁边几个人看得一愣一愣,季桃几次想插嘴也没插进去,等了一会儿总算找到机会,“祈凉去河边等我们一起放河灯。”

    河灯也就是许愿灯。基本来放的都是年轻人,年纪长的就只站旁边看个热闹。

    祈热她们过去的时候,河上亮着影影绰绰的光,一盏盏载着愿望的灯随着河流蜿蜒而下。

    祈热被吸引得看了几眼,几步之外的班堇走了过来,盯着她嘴唇看,“原来真的送给你了。”

    祈热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口红?”

    班堇点头,“本来是祈凉买来给我的,被陆时迦看到,硬是被他抢走了。”

    祈热刚要张嘴,陆时迦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灯回来,站她身后,身子往前倾,“我觉得你用这个更好看。”

    紧接着而来的祈凉拍他肩膀,“你什么意思?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时迦瞅一眼祈热,“就是好看。”

    班堇看着笑了出来,又见祈热把陆时迦推开,站远了一点。

    陆时迦还要跟过去,河边虞梦蝶忽然喊了他,“陆时迦,快点写呀!我们一起放!”

    陆时迦应一声,回个头,发现祈热已经走出几步远,走在她前头的是陆时樾。

    班堇给他解释:“好像是你哥要回去了吧。”

    陆时迦要跟上去,见他们正着话,便站在原地等了等。

    很快,两人消失在人群中,紧接着陆时迦兜里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是陆时樾,临时有事先回去。

    “你们俩都回去吗?”

    “嗯,我先送你祈热姐回家。”

    陆时迦没再问,直接挂了电话,看着手机想给祈热发个消息,最终还是作罢。

    另一边,祈热回家后先洗了澡,躺床上后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陆时樾是让她留下跟他们一起放了灯再回去的,她快速思考了后才决定跟他一起走。

    她今晚情绪反反复复,十分反常。她人缘算好,总能跟大家成一片,今晚陆时迦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却觉得自己是站在氛围之外的,也提不起跟他们话的力气。

    又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她点开手机,看见一时前祈凉发在空间的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所有人的合照,配文里提了一句,“可惜,时樾哥先走了。”

    祈热来回看几遍照片,将手机一丢,起身出去抽烟。

    四个长辈去了朋友家聚会,这会儿两栋挨着的屋子里,只有祈热一个。

    她站阳台连续抽了两根才回去,下楼接了水上来,进屋就听见搁被子上的手机闷声震动。

    她喝下一口水才去接,看见上面的名字一时没反应过来。

    “干嘛?”祈热没好气地接下。

    祈凉真的很少给祈热电话,这会儿也有些不自在,可没办法,旁边有个醉鬼急需解救。

    “陆时迦喝醉了!他赖这儿不肯走,你赶紧来把他带走。”他压根不给祈热反应的时间,紧接着就告诉她位置,最后一句“快点”,就挂了电话。

    祈热捏着手机愣了一会儿才开始动,快速换了一身衣服,拿上手机出了门。

    已经过了十点,路上仍旧堵,临近老街倒是通畅了许多,快到时又接到祈凉电话,已经把人从酒吧带出来了,这会儿在桥头。

    出租车已经上了桥,祈热刚挂电话就见到站在桥头的祈凉,她急忙让司机停车,让他先掉头,她去把人带过来。

    下了车跑过去,祈凉朝她抱怨,“怎么这么久?他根本听不懂人话现在。”

    旁边围一圈人,一个二个看着都束手无策。

    处在中心的醉鬼,则坐在地上抱着旁边一根柱子,像是已经睡着了。

    祈热也有些无措,在大家的密切注视下蹲在了柱子旁,斟酌着措辞时,一旁班堇过来先朝陆时迦开了口,“陆时迦,你祈老师来了。”

    她声音很低,只陆时迦跟祈热听得见。

    抱着柱子的人立即睁眼看了过来,真看见人,反而将柱子抱得更紧了,看着意识涣散,话却得十分清晰,“她肯定不会来……她不要我,她跟我哥走了。”

    祈热一听,本来就乱的脑子愈加乱了,她伸手直接揪住他耳朵,“你什么呢?谁让你喝酒的?以前喝过么就乱喝!”

    她语气很凶,但声音不大。

    陆时迦突然就笑了,松了双手坐直,看着不像喝醉,笑起来喊她:“祈老师。”

    接着试图站起来,语气里难掩惊喜,“你真的来了!”

    他一动,几个男生一齐跑过去扶住他。

    掉了头的出租车在一旁停下,连按几下喇叭。

    祈凉看一眼祈热,两人一对视,头一回没互相看不顺眼,也是这一眼,祈凉确认路边那辆是她刚才坐的车,便跟其他人一块儿把陆时迦架上车。

    “我跟陆时迦都骑了车来,待会儿我跟班堇骑回去,你们先走,他身上脏得很,回去别让他往床上躺。”祈凉扶着车门,跟车里的祈热交代。

    祈热冷眼看他一眼,他觉得冤枉,“不是我让他喝的!他以前根本没喝过,谁知道一不注意他就把自己给灌醉了。”

    祈热听不进去,手一按,把车窗给摇上了。祈凉急忙往后退,将将护住脑袋。

    车里司机跟祈热确认一声,将车往回开。

    祈热坐下连喘几口气,才侧头去看旁边的人。

    陆时迦斜靠着,脑袋歪在一边,看着十分不舒服,两条腿无处安放,斜放在祈热腿旁边。

    一个急转弯,陆时迦被惯性带得往另一边滑。

    祈热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脑袋,要将他往回推,稍稍用力竟没推回去。喝醉的人似乎比平常重,陆时迦沉沉地往下压,眼看就要蹭到她肩膀,前方又是一个转弯,这回不止他,祈热也被惯性带往另一边。

    眼看陆时迦脑袋就要撞上窗户,祈热急忙扑过去一手拉住他手,一手护住他头。

    陆时迦嘴里含糊不清吐出两个词,紧接着找寻着舒服的位置,将祈热抓住一压,脑袋往她肩膀上枕,双手则紧紧圈住她腰。

    圈得祈热都要喘不过气,她脸发热,双手用力掰着他的手,陆时迦随即哼哼一声,脑袋一转,埋在她肩膀上,“痛。”

    祈热立即松了手,仔细一看,真把他手给掰红了。她一时没动作,陆时迦又动了动脑袋,祈热只觉脖子上一热,急忙用力往他手上拍。

    陆时迦疼得嚷了两声,前头司机看一眼后视镜,紧接着又听到一声,像是在他身上,正义一驱使,司机开了口,“姑娘,女朋友要疼,男孩子也需要疼的,你这么凶,男朋友都要被吓跑了。”

    祈热听得全身都在发热,怀里的人意识不清却也像长了耳朵,被司机一鼓动,又往她脖子上蹭,喝了酒后气息变得滚烫,一下一下喷在她脖子上。

    祈热咽了咽喉咙,压着怒气,“陆时迦,你再这样我把你扔到车外去。”

    陆时迦一下一下喘着气,“祈老师……”

    祈热没好气,“干嘛?”

    陆时迦竟有了些意识,慢慢吞吞回:“……我那天电话给你,罗纳尔多退役了,其实不想告诉你的,那天是……”

    祈热低下头,只看到他鼻子,“是什么?”

    “……你自己猜,还有,还有一件事,你也猜猜看……我刚才放了个许愿灯,你知道写的是什么吗?”他着笑出了声,“以前许愿我都不敢这么许的,这一次我直接写了,你猜猜我写了什么,你肯定猜不到。”

    喝醉了酒就絮叨这个毛病,陆时迦也有,他一路上了不少话,祈热只一开始回复几句,之后就懒得再搭理他,只是在他越蹭越近的时候伸手他一下。

    前头司机自祈热回一句“我就这么‘疼’他的”后,只敢怒不敢言,冷眼旁观。

    到了家,祈热把人扶下车,陆时迦压她身上,两人走得歪歪扭扭,只到家门口,祈热就累得大喘气,陆时迦抱着她的腰,有些幸灾乐祸,“以前你总我矮,现在我都比你高这么多了。”

    他伸手往她头顶放,想要比划,动作迟钝,还没比完,祈热躲开,“你再敢动手动脚试试!”

    陆时迦笑了两声,轻轻吸了吸鼻子,往她头上嗅,“好香……”

    祈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地平复了会儿,一口气把他给扶上了楼。

    陆时迦身上是真的脏,喝醉后就跟长在地上似的,还不知道是不是撒泼滚了,脏得祈热都不敢把他往床上搁。

    他直接把人带到洗手间门口,试图好声好气跟他话,“现在听我的,进去洗个澡,我给你拿衣服。”

    陆时迦摇着头,“我不想洗……”

    祈热懒得理他,从他衣柜里找出睡衣来,往他怀里一塞。他压根不接,衣服直接落到了地上。

    祈热弯腰捡起来,指着他鼻子问:“你洗不洗?”

    陆时迦笑着点头,然后张开手,“你帮我……脱衣服。”

    祈热耐性耗尽,伸了手帮他解外套扣子,陆时迦看着她,微微弯下腰,“祈老师,我真想……”

    不等他完,祈热挪了一步,帮他把衣服脱了下来,见他里面毛衣干净得很,主意一转,“别洗了,直接上床睡觉!”

    陆时迦却又跟她作对,抱住门,“不行,我要洗……”

    祈热真没了脾气,顺着他来,“行,赶紧给我进去,我告诉你,等你醒了有你好看!”

    陆时迦被训了也笑,主动接过她手里的睡衣往里面走,祈热要将门关上,他又立刻拦住,“祈老师,你别走。”

    祈热面无表情,“我不走,你赶紧进去洗,不洗我就走了。”

    门终于关上,祈热重重呼出一口气。

    转个身,门却再次被开。

    “你到底洗不洗!”祈热快要暴走。

    陆时迦连续点着头,手往肚子上摸,“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有腹肌好久了,你要看吗?”

    “不要!”祈热吼回去。

    把人一塞,重重关上门。

    她大口喘着气,往外走出几步,往床尾一坐,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祈凉发消息,“十分钟内要是看不见你,提着头来!”

    过了一会儿,祈凉回了一条:“反正醉都醉了,我再约会儿会,十二点前吧。”

    祈热气得闭上了眼。

    身后的门又一次开了,“吱呀”一声。

    “祈老师……我没找到毛巾……”

    祈热立刻睁开了眼,抚着胸口自我安慰,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她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毛巾都找……”

    只这四个字,看清对面的人后,祈热自动消了声。

    一秒,两秒,三秒。

    反应了三秒,祈热暗骂着转身捂住了眼睛。

    她突然后悔没有照陆时迦的意思许一个愿。

    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删除这一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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